西装男冰冷的指令如同最后的审判落下。他身后那名安保的金属手指,已经扣动了腰侧装置的激发按钮。
嗤啦!
一道幽蓝的电弧,撕裂了“拾遗斋”内昏黄的空气,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直射向苏绾!那并非单纯的电流,电弧核心隐约可见高速旋转的数据碎片,带着强烈的束缚与干扰意图。
苏绾的瞳孔猛缩!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几乎是狼狈地向侧后方扑倒!
滋啦——!
电弧擦着她的肩膀掠过,击中了身后一个装满各色丝线的木质博古架。瞬间,架子上的丝线如同被无形的手疯狂搅动、焦化,空气中弥漫开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那架子本身,覆盖上了一层诡异的、不断蠕动的蓝色数据流,仿佛被某种病毒侵蚀。
“目标反抗!升级为强制回收模式!”安保人员冰冷的电子音响起,两人同时抬起手臂,幽蓝的发射口锁定了刚刚翻滚起身的苏绾。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苏绾的心脏,但比恐惧更汹涌的,是胸中那团骤然沸腾的“气”!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那股温热的气流如同被点燃的岩浆,疯狂地旋转、膨胀,沿着她手臂的经络奔腾咆哮!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触感”在她指尖蔓延——仿佛空气本身变成了无形的经纬线,而她手中握着无形的绣针!
“不!”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苏绾几乎是凭着本能,朝着再次袭来的两道幽蓝电弧,猛地挥出了双手!
嗡——!
没有针,没有线。但就在她双手挥出的刹那,空气中骤然响起尖锐的破帛之声!数十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极其纤细却带着灼热金芒的“线”,凭空在她身前交织、穿刺!
这些“金线”并非实体,更像是高度凝聚的能量束,带着蜀绣“晕针”技法特有的柔韧与穿透力!
噗!噗噗噗!
两道致命的幽蓝电弧,撞上这层看似脆弱的金线网络,竟如同撞入蛛网的飞虫,瞬间被切割、绞碎!爆开的蓝色电火花四溅,打在周围的墙壁和家具上,留下焦黑的痕迹和短暂的数据流闪烁。
“什么?!”西装男脸上的冰冷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清晰地看到,那些金线并非科技产物,它们源自那个被他视为“过时手艺人”的女人的双手!
“匠魂能量!捕捉器启动!最高优先级!”他厉声吼道,迅速按动自己腕部一个微型装置。
两名安保人员反应极快,立刻改变了策略。他们不再发射电弧,而是猛地前冲,覆盖金属的手臂直抓向苏绾!手臂上的金属关节处,探出数根细小的针状探针,针尖闪烁着贪婪的吸光——那是专门针对特殊能量场的“匠魂捕捉器”!
苏绾一击得手,巨大的消耗和体内气流的狂涌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看着两只布满金属和探针的巨手抓来,她心中一片冰凉。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她刚刚凝聚的那团气!
千钧一发之际!
苏绾胸前,那枚被她指尖无意触碰到的小小漆器挂饰——那半个云纹盒——骤然爆发出温润却坚韧的暗红色光芒!
嗡!
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半透明的暗红色光盾瞬间在她身前展开!光盾表面流淌着玄奥、古朴的漆器云纹,如同凝固的古老血液,散发出沉凝厚重的气息。
砰!砰!
两只金属巨手狠狠抓在光盾之上!
预想中的破碎没有发生。暗红光盾只是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投入石子的粘稠水面,瞬间将巨大的冲击力化解、吸收。那几只探针撞在光盾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无法刺入分毫!更诡异的是,探针接触光盾的部分,竟然开始出现细微的锈蚀痕迹!
“漆圣结界?!”西装男失声惊呼,眼神中的震惊变成了骇然,“不可能!她怎么可能……”
机会!
苏绾不知道这光盾是什么,也不知道它还能撑多久。求生的本能让她做出了唯一的选择!她猛地转身,扑向工作台!目标不是那块《山河社稷图》残片,而是——那根掉落在旁边的、残留着淡金光晕的银针!
在扑过去的瞬间,她一把抓起残片,用素锦胡乱包裹!
就在她的手指再次触碰到那根银针的刹那——
嗡!
胸中那团几近枯竭的气流,仿佛受到了银针上残留金芒的牵引,瞬间被再次点燃!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的“连接感”涌上心头!这一次,她“看”得无比真切!
工作台上,那方沉重的紫檀木绣绷,其表面纵横交错的经纬线,在她眼中骤然亮起!不再是普通的丝线,而是一条条流淌着微弱金芒的、通往未知维度的“路径”!
“走!”苏绾心中呐喊,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指尖凝聚的、混合着胸中气流与银针残留金芒的力量,狠狠点向绣绷上那片残破《山河社稷图》所覆盖的经纬节点!
哗啦——!
仿佛无数琉璃同时破碎!
以苏绾的手指为中心,整个绣绷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一个深邃、扭曲、布满不规则裂纹的“门”在光芒中骤然成型!门内传出呼啸的风声和混乱的能量乱流,仿佛连接着世界的背面。
“拦住她!她要进灵枢裂隙!”西装男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苏绾抱着残片,毫不犹豫地纵身扑进了那道金色的“门”!
在她身体完全没入的瞬间,暗红色漆盾失去支撑,轰然破碎。西装男和安保人员只抓到了一片虚无的空气,以及几缕被空间乱流搅碎的素锦丝线。
金色的“门”在苏绾进入后,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迅速收缩、消失。只剩下剧烈波动的空气和满屋狼藉。
“拾遗斋”内,死寂一片。只有被电弧灼伤的博古架上,残余的蓝色数据流还在不甘地闪烁。
西装男脸色铁青,看着空荡荡的工作台和消失的绣绷,眼中翻涌着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他抬起手腕,对着通讯器,声音冰冷彻骨:
“目标苏绾,确认携带《山河社稷图》残片及‘漆圣遗物’,强行开启不稳定灵枢裂隙逃逸。初步判定为‘匠魂’觉醒者,威胁等级:A+。立即启动全域追踪协议!重点扫描所有‘匠罪谷’入口能量波动!”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狂热:
“通知‘矩子’,‘钥匙’……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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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维度·裂隙边缘**
苏绾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高速旋转的洗衣机,又像是被无数只手疯狂撕扯。身体被狂暴的能量乱流裹挟着,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刺耳的尖啸声充斥耳膜,眼前是光怪陆离、不断破碎又重组的色块和线条,偶尔闪过之前幻象中的片段——断裂的宫殿、移动的堡垒、巨大的数据之眼……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残片,那包裹的素锦早已不知去向。残片本身散发出微弱却稳定的温润气息,像是一盏风暴中的孤灯,勉强护住了她的心神不被彻底撕碎。胸中的那团气,在剧烈的消耗和外部能量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灭,却始终顽强地维系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砰!
她重重地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剧烈的疼痛让她蜷缩起来,忍不住干呕。周围狂暴的乱流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不是安静的寂,而是仿佛连声音本身都被吞噬、被扭曲的怪异死寂。
苏绾艰难地抬起头。
眼前是一片无法用常理形容的景象。
天空是破碎的。巨大的、不规则的裂痕横亘在灰暗的天幕上,裂痕后面不是星辰,而是翻滚扭曲的、如同劣质油画颜料混合在一起的混沌色块。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一些不知来源的、惨白或幽绿的光斑,如同垂死的眼睛,镶嵌在破碎的天穹上。
大地同样支离破碎。巨大的岩石板块以诡异的角度悬浮、倾斜、堆叠,形成扭曲的峡谷、断裂的山脊和深不见底的虚空鸿沟。一些残破的、风格奇异的建筑碎片——可能是半截雕梁,或是一角飞檐——如同墓碑般插在乱石之中,上面布满了风沙侵蚀和能量灼烧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金属锈蚀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技艺被强行揉碎后散发的“死寂匠气”。风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方向,时而死寂,时而卷起裹挟着金属碎屑和不明粉尘的怪异旋风,发出呜咽般的尖啸。
“这……就是灵枢界?”苏绾撑起身体,声音嘶哑。眼前的景象与幻象中恢弘壮丽的宫殿、堡垒截然不同,只有无尽的荒凉与破败。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山河社稷图》残片。它似乎耗尽了力量,光芒彻底内敛,恢复了古旧的模样,但触手依旧温润。那根银针,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她的袖口夹层里。
就在这时,远处破碎峡谷的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绝望,却又带着某种不屈意志的嘶吼!那声音穿透了死寂的空间,直刺耳膜。
吼——!!!
紧接着,是某种沉重物体撞击岩石的轰鸣,以及……如同无数齿轮在干涩摩擦的尖锐噪音!
苏绾的心猛地一紧。这里并非无人之地!而且听起来,绝非善类!
她挣扎着站起来,胸口的“气”团传来阵阵虚弱感,但求生的欲望让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环顾四周,试图寻找藏身之处或出路。目光所及,尽是废墟和断崖。
突然,她的视线被不远处一块斜插在乱石中的巨大石碑吸引。石碑已经断裂,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锈迹,但依稀可见一些奇特的纹路。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拂去石碑表面的尘土。
石碑上刻着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巨大的、线条遒劲却充满悲怆感的浮雕:
* 一只巨大的、布满裂纹的手掌,掌心向上摊开。
* 手掌之上,托着一片同样布满裂纹的、微缩的锦绣山河。
* 而在手掌下方,是无尽的深渊,深渊中伸出了无数扭曲的、由齿轮、管线、数据流构成的触手,正疯狂地撕扯着那只手掌和它托举的山河!
* 浮雕的边缘,刻着三个古老的、仿佛用刀斧劈凿出来的大字,每一个笔画都透着沉重与诅咒:
**匠 罪 谷**
苏绾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不是灵枢界。
这里是……流放之地!是灵枢界边缘的放逐深渊!
外婆模糊的呓语,母亲笔记中涂抹的禁忌词汇,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轰隆隆——!
峡谷深处的嘶吼和撞击声再次传来,而且似乎……更近了!伴随着的,还有一种金属刮擦地面的、令人牙酸的噪音。
苏绾握紧了手中的残片和袖中的银针,胸中那团微弱的气流再次被危机感刺激得开始加速旋转。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但环顾这片破碎、混乱、规则扭曲的“匠罪谷”,哪里才是生路?
她目光再次投向那面石碑浮雕。那只托举着破碎山河的手……它的手腕处,似乎刻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风沙磨平的图案。
苏绾凑近细看,心脏猛地一跳!
那图案,赫然与她母亲留下的那半个云纹漆器挂饰的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