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刮擦岩石的刺耳噪音如同跗骨之蛆,迅速逼近!那凄厉的嘶吼声中,痛苦与狂暴交织,震得苏绾耳膜生疼,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猛地转身,只见破碎峡谷的阴影深处,一个庞大的、扭曲的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冲撞而来!
那东西……很难称之为生物。
它大约有两层楼高,主体结构像是由无数生锈的金属板、断裂的齿轮轴承、扭曲的管道以及不知名生物的惨白骨殖强行拼凑而成。四条支撑身体的“腿”长短不一,有的是粗壮的金属液压杆,有的则是覆盖着黑色甲壳的节肢,每一次迈步都深深嵌入破碎的地面,带起碎石飞溅。它的头部是一个巨大的、布满裂纹的金属颅骨,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幽绿、混乱的能量火焰,下颌骨开合间,发出之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更令人心悸的是,它的背部高高隆起,如同一个畸形的驼峰,上面伸出七八条由尖锐金属利爪和骨刺构成的、疯狂挥舞的触手!
“吼——!!!”
怪物(或许该称之为“械骸”)显然发现了苏绾这个突兀的闯入者,幽绿的眼火瞬间锁定了她!它的一条粗壮前肢猛地抬起,那覆盖着厚重金属甲壳的末端,赫然是一柄巨大、锈蚀的断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断刀朝着苏绾所在的位置狠狠劈下!
躲!必须躲开!
苏绾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胸中那团微弱的气流在死亡的刺激下疯狂涌动,她不顾一切地向侧方扑出!
轰隆!!!
断刀劈在石碑旁的地面上!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切开,碎石和尘土混合着锈蚀的金属碎屑四溅!狂暴的冲击波将刚刚扑倒的苏绾掀飞出去,重重摔在一块倾斜的巨石后面。喉头一甜,一丝腥气涌了上来。
剧痛和眩晕席卷全身,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苏绾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那械骸巨大的、燃烧着绿火的头颅已经转向了她藏身的巨石!一条布满骨刺的触手如同毒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而来!速度之快,根本避无可避!
完了!
苏绾绝望地闭上了眼,手中死死攥着母亲的漆器挂饰和那块温润的残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稳定,仿佛古老巨木在风中低鸣的震动,毫无征兆地在苏绾头顶响起!
预想中的穿刺剧痛并未到来。
苏绾猛地睁开眼。
只见在她头顶上方,距离那刺下的骨刺触手不足半尺的地方,凭空悬浮着一个……极其精致、只有巴掌大小的微缩模型!
那模型赫然是一座缩小了无数倍的、结构精巧至极的**应县木塔**!每一层斗拱、每一根梁柱、每一个榫卯结构都清晰可见,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木质光泽,却又透着一股坚不可摧的厚重感!
此刻,这座微缩木塔模型正散发着柔和而凝实的土黄色光晕。就在骨刺触手即将刺中的瞬间,木塔最底层一圈斗拱结构骤然向外延展、放大!无数微小的榫卯结构在光芒中如同活物般自行组合、咬合,瞬间在苏绾头顶构建出一个直径约两米、由无数精密木构架构成的、半透明的**立体防御阵**!
铛——!!!
骨刺触手狠狠撞在防御阵的光壁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
防御阵的光壁剧烈波动,土黄色的光芒明灭不定,无数微小的斗拱榫卯在巨大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崩解。但它终究是挡住了这致命一击!骨刺触手被硬生生弹开,尖端甚至崩裂了一小块!
“还愣着干什么!往左!三块断墙后面!”一个清朗却带着焦急和喘息的声音,从苏绾右上方一块悬浮的巨石上传来!
苏绾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工装、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正半跪在那块巨石边缘。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脸上沾着灰尘和油污,却掩不住清秀的眉眼和一股子倔强的机灵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沾着木屑和机油,却异常稳定。此刻,他正双手十指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身前虚空中飞快地拨动、点按、勾挑!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那悬浮在苏绾头顶的微缩木塔模型也随之微微调整角度,榫卯结构不断变化重组,硬生生顶住了械骸后续几条触手的疯狂抽打!每一次格挡,少年脸色就苍白一分,显然操控这模型承受巨大冲击对他负担极重。
“快!”少年再次急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绾瞬间回神,强忍伤痛,手脚并用地朝着少年指示的方向——三块巨大、呈品字形堆叠的断裂墙壁废墟——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她刚扑进断墙的阴影中,就听到身后传来少年一声闷哼,以及防御阵光壁破碎的脆响!
轰!
微缩木塔模型的光芒骤然黯淡,被一条粗壮的金属触手狠狠抽飞,旋转着撞向远处的岩壁!少年也因力量反噬,身体一晃,差点从巨石上栽下来。
“吼!”失去了阻碍,械骸的幽绿眼火再次锁定巨石上的少年,巨大的断刀高高扬起!
“小心!”苏绾失声惊呼。
就在断刀即将劈落的刹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他猛地从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工具袋里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钉子”?那些钉子只有寸许长,通体黝黑,表面却铭刻着细密的银色纹路,尖端闪烁着高频振动的微芒。
“去!”少年低叱一声,双手如穿花蝴蝶般甩出!
嗖!嗖!嗖!
数十枚黑色钉子化作一片乌光,精准地射向械骸扬起断刀的那条巨大前肢关节处!尤其是几个关键的齿轮咬合点和液压连接口!
嗤嗤嗤嗤——!
黑钉命中目标!高频振动的尖端瞬间钻入锈蚀的金属缝隙!钉身上的银色纹路骤然亮起,一股强烈的、紊乱的电磁脉冲瞬间爆发!
咔!咔!咔啦!
械骸那条巨大的前肢猛地一僵!关节处爆出刺眼的电火花,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卡死声!高高扬起的断刀失去了力量支撑,沉重地砸落在地,激起大片尘土!
“走!”少年趁此机会,如同灵猿般从巨石上一跃而下,就地一个翻滚卸力,踉跄着冲到了苏绾藏身的断墙后。
两人躲在断墙的阴影里,剧烈地喘息着。外面,械骸因为一条前肢的瘫痪而陷入狂暴,疯狂地用其他肢体和触手抽打着周围的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暂时无暇顾及角落里的两个“小虫子”。
“你……”苏绾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他身上的靛蓝工装沾满了油污和灰尘,头发乱糟糟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此刻正带着审视和警惕打量着她。
“外来者?”少年喘息稍定,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匠罪谷特有的戒备和疏离,“你怎么会触动那只‘巡谷铁骸’?还有……”他的目光落在苏绾依旧紧握在手中的漆器挂饰上,瞳孔骤然一缩!
“漆圣信物?!它怎么会在你手里?”少年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苏绾心中一动,握紧了挂饰:“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你认识它?”
“遗物……”少年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警惕,“匠罪谷里没人不认识这个纹路。它是……上一任‘漆圣’的标志。而那位漆圣,二十年前因‘勾结外道,亵渎匠魂’被灵枢界长老会公开处决,神魂俱灭!她的信物,早已随她一起被投入了‘化匠炉’焚毁!”
轰!
少年的话如同惊雷在苏绾耳边炸响!
母亲……漆圣……被处决?神魂俱灭?!
外婆从未提过!母亲的笔记里也语焉不详!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病逝……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发黑,胸口那团微弱的气流剧烈翻腾,几乎要溃散。
“不可能!”苏绾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母亲她……”
“轰隆——!!!”
一声比之前巡谷铁骸造成的动静更加恐怖的爆炸声,猛地从匠罪谷入口的方向传来!整个破碎的大地都在剧烈震颤!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飓风般席卷而来,吹得断墙摇摇欲坠,碎石如雨落下!
紧接着,是密集的、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无数金属蜂群在高速掠过!
少年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探头向外看了一眼,随即缩回来,脸色铁青地咒骂了一句:“该死!是熵核的‘猎犬’!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追进来了!还动用了重武器!”
苏绾的心沉到了谷底。前有狂暴的巡谷铁骸,后有装备精良的熵核追兵!这匠罪谷,果然是绝境!
“听着!”少年一把抓住苏绾的手腕,力道很大,眼神锐利如刀,“不管你是谁,也不管这信物怎么来的,现在想活命,就跟我走!”他另一只手指了指断墙深处一条极其隐蔽、被碎石半掩的狭窄缝隙。
“去哪?”苏绾下意识地问。
少年看了一眼外面因爆炸声变得更加狂暴的巡谷铁骸,又看了一眼远处入口方向隐约可见的、带着熵核标志的飞行器轮廓,嘴角扯出一个带着苦涩和决绝的弧度:
“去我的‘工坊’。至少在那里,我们还能用这些破烂……拼死一搏!”
他最后的目光,扫过苏绾手中的《山河社稷图》残片,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快得让人难以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