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容貌娇媚被内定为后,新帝却厌弃妖媚,将我拒之宫外。
为报复,我嫁给了倾慕我的丞相之子,不料他只为利用我打压家族。
在他妹妹成为皇后并害死我姑母后,我被囚禁至死。
死前,那个口口声声是厌弃娇媚的新帝晏止卿为我发疯,血洗仇敌。
那一刻我懂了,他哪是厌弃妖媚?
他是怕自己沉沦。
重生回宫宴,我不再赌气。
既然他说厌恶妖媚,我偏要这倾城之色,成为他最致命的诱惑。
我死在阴冷潮湿的废殿里,咽气前,那个曾当众厌弃我“妖媚”、将我拒之门外的男人晏止卿,抱着我逐渐冰冷的身体,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他持剑的手稳如磐石,却在我脸上落下滚烫的泪。
血洗仇敌,伏尸百里。
再次睁眼,我回到十六岁那年,决定我命运的宫宴。
前一刻,我还在破败冷宫里,被沈如玉命人灌下毒酒,咳着血,感受生命一点点流逝。
沈原柳,我名义上的夫君,那个曾说着倾慕我,转头却只为利用我打压家族、纵容妹妹害死我姑母的男人,冷漠地看着我,如同看一堆垃圾。
他说:“慕司琪,空有美貌的蠢货,能为我沈家铺路,是你的荣幸。”
还有晏止卿……那个我曾真心恋慕过的新帝。他因一句“厌弃妖媚”,将我内定为后又亲手拒之宫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可在我死前,他却像丢了魂的疯子,血洗了沈家,抱着我尸体不撒手。
真可笑啊。
我抬眸,目光扫过这觥筹交错的繁华场景。
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嫉妒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像一根根针,扎在我身上,熟悉得令人作呕。
尤其是坐在丞相夫人身旁,那个一身素雅白衣,姿态楚楚可怜的沈如玉。
此刻,她正用那双看似纯净无辜的眼睛望着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呵,毒妇。
还有不远处,那个穿着月白锦袍,面容温润,正与旁人谈笑风生的沈原柳。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谁能想到他皮囊下藏着一颗那么肮脏算计的心?
前世,我就是在他这种虚伪的温柔和宫宴受辱的赌气下,一脚踏进了沈家那个火坑,万劫不复。
重来一次……真好。
“皇上驾到——”内侍尖细的唱喙声响起。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匍匐在地。
我随着众人跪下,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步履沉稳地踏上御阶。
晏止卿。
他来了。
高踞龙椅之上,他面容冷峻,眉眼深邃,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依旧是那副高岭之花,不容亵渎的模样。
他目光平淡地扫过下方,在触及我所在的方向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迅速移开,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我捕捉到了。
前世没有在意,如今才明白,那一眼,藏着多少克制与暗涌。
内侍照例说着场面话,然后,我听到了那句决定我前世命运的话。
晏止卿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缓缓响起:“朕,不喜妖媚之徒,望众卿自重。”
轰!
如同水滴溅入油锅,整个大殿虽然无人敢大声议论,但那瞬间微妙的气氛和四面八方射来的、毫不掩饰的打量与嘲讽,几乎将我淹没。
“听见没?陛下说不喜妖媚呢……”
“某些人仗着有几分颜色,就想狐媚惑主,真是打错了算盘。”
“可不是嘛,内定为后又如何?陛下贤明,岂是美色所能左右的?”
沈如玉用手帕掩着唇,低声对身旁的小姐说着什么,眼神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沈原柳也看向我,目光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同情”和“惋惜”。
若是前世心高气傲的我,受此大辱,必会觉得颜面尽失,心灰意冷,继而赌气,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可现在?
我微微垂眸,看着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倒映出的,那张即便苍白也难掩绝色的脸。
厌弃妖媚?
晏止卿,你明明怕的是自己会被这妖媚蛊惑,怕你这自诩的冷静自持,在我面前溃不成军。
既然你怕,那我便让你怕个够本!
很快,到了贵女们展示才艺的环节。这是宫宴的惯例,也是有心入主后宫的女子们最重要的机会。
前世,我因晏止卿的话心绪大乱,草草弹了首曲子,失误频频,更是坐实了“草包美人”的名声。
沈如玉则精心准备了一曲古筝,清雅脱俗,博得满堂彩,更是衬得我庸俗不堪。
这一世……
“下一个,慕司琪小姐献艺。”内侍唱名。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看我笑话。
我缓缓起身,无视那些目光,径直走到大殿中央。
“臣女慕司琪,愿献舞一曲——《凤求凰》。”
话音落下,满座皆惊。
《凤求凰》?谁不知道这舞极尽妖娆妩媚,陛下刚说了厌弃妖媚,她竟敢跳这个?疯了不成?
我甚至听到了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沈如玉眼中的讥诮几乎化为实质。
高座之上,晏止卿端着酒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音乐起。
我随着乐声舞动。
水袖甩开,腰肢轻折,每一个回旋,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勾引与风情。我没有刻意避讳所谓的“妖媚”,反而将这种特质发挥到了极致。
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却又在深处藏着一丝冰冷的清醒和恨意。
我舞的不是倾慕,是挑衅。
是直勾勾地,对着那高座之上的帝王,发起的致命诱惑。
我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牢牢锁在我身上,几乎要将我穿透。
是晏止卿。
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得懂的情绪——震惊,愠怒,还有一丝……被精准戳中软肋的狼狈。
很好。
我要的就是这个。
一舞毕,满场寂静。
落针可闻。
我微微喘息,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更添几分娇艳。我坦然接受着各种复杂的目光,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惊掉下巴的举动。
我没有像众人预料的那样,含羞带怯地看向陛下,等待点评或是训斥。
而是径直转过身,裙摆划出优美的弧度,朝着席间一人,款款走去。
停在了温润如玉的沈原柳面前。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我嫣然一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遭几人听清:
“沈公子,别来无恙?”
眼角余光里,高座之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九龙白玉杯。
力道之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捏碎。
我那句“沈公子,别来无恙?”像颗石子投入死水,激起的涟漪肉眼可见。
沈原柳明显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在刚跳完一支“大逆不道”的舞后,第一个找上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挂起那副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假面。
“慕小姐,”他起身,彬彬有礼地作揖,“舞姿惊鸿,令人难忘。”
他眼神里的惊艳和算计,虽然一闪而逝,但我看得清清楚楚。前世我就是被这虚伪的温柔骗了,以为他至少是真心欣赏我的容貌。
现在?我心底冷笑。
“沈公子过奖了。”我微微颔首,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落寞,“只是陛下不喜,怕是污了圣眼,徒惹笑话罢了。”
我这话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旁边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人捕捉到。
果然,周围几位夫人小姐交换着眼神,鄙夷之色更浓。看吧,这慕司琪果然对陛下心怀怨怼,转头就找上丞相公子诉苦了,真是不知廉耻。
沈原柳目光闪了动,语气更加温和:“慕小姐何必妄自菲薄?美本身无错,只是……各花入各眼罢了。”他这话看似安慰,实则把我被厌弃的原因轻飘飘地归咎于“各花入各眼”,坐实了我“不合圣意”。
“多谢沈公子开解。”我抬起眼,眸中似乎氤氲着一层水汽,欲落不落,更显楚楚可怜,“原以为……罢了,不说这些了。”
我适时地停住,留给他无限遐想空间,然后微微福礼,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我能感觉到背后沈原柳凝视的目光,以及高座之上,那道几乎要在我背上烧出两个洞的冰冷视线。
晏止卿,看着吧,这才只是开始。
宫宴结束后,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京城。
版本五花八门,但核心意思一致:慕司琪妖媚惑主被陛下当众厌弃,不甘寂寞,转头就勾引丞相之子沈原柳,真是水性杨花,毫无廉耻。
“听说她在宫宴上就对沈公子投怀送抱了!”
“可不是嘛,跳那样伤风败俗的舞,被陛下斥责后,立刻就去纠缠沈公子,沈公子真是倒了霉被她看上。”
“沈小姐那么温婉善良,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哦不,是慕司琪不要脸贴上去!”
茶楼酒肆,闺阁后院,到处都在议论。我待在府里,都能想象出那些人是如何唾沫横飞地编排我。
“小姐!外面那些人说得太难听了!”贴身丫鬟气鼓鼓地进来,眼睛都红了。
我正对镜梳妆,慢条斯理地描摹着眉毛。“让他们说去。” 我语气平淡,“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还能堵住不成?”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打断她,“沉住气。”
流言愈演愈烈,甚至开始波及父亲在朝中的名声。几个御史上书,暗指我“德行有亏”,家教不严。
父亲下朝回来,脸色铁青,但看着我平静无波的脸,终究只是叹了口气:“琪儿,你……唉,最近少出门吧。”
我点头应下,心里却在冷笑。少出门?那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就在流言喧嚣到顶点时,事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最先在宫宴上带头议论我的那位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她父亲突然被御史参了一本,罪名是治家不严、纵仆行凶,虽不是什么大罪,却被陛下当庭申斥,罚俸半年。
紧接着,另外几个蹦跶得最欢的官员家眷,其家族或多或少都遇到些麻烦,不是被翻出陈年旧账,就是手里的肥差被找了由头分了出去。
动作干净利落,精准打击。
京城里都是人精,很快,关于我的流言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不少。虽然私下仍有人议论,但明面上,再没人敢大肆宣扬。
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晏止卿。他在用他的方式,替我出头。尽管他本人对我依旧“厌弃”。
几天后,沈原柳果然“按捺不住”了。他递了帖子,邀我去城郊别苑赏梅,美其名曰“散心”。
我去了。
别苑梅林里,他一身月白长袍,立在红梅树下,倒真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司琪妹妹,”他唤得亲热,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外界那些污言秽语,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知你心中苦楚,定是那日宫宴受了委屈……”
我低着头,玩弄着手中的帕子,声音细弱:“沈公子信我?不觉得我……妖媚无德?”
“怎么会?”他语气诚恳,“美是上天恩赐,何错之有?陛下……或许是有所误会。妹妹性情率真,只是不为人理解罢了。”
看,多会说话。把晏止卿的“厌弃”说成“误会”,把我的“妖媚”归结为“率真不为人理解”。若是前世那个渴望认同的我,恐怕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抬起头,眼眶微红,带着一丝依赖看着他:“原柳哥哥,如今也只有你……肯为我说句公道话了。”
一声“原柳哥哥”,叫得他眼神都亮了几分。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握我的手,又顾忌着礼数收了回去,温声道:“妹妹放心,有我在,断不会让人随意欺辱了你。”
我心中作呕,面上却露出一个感激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
和沈原柳“赏梅”的消息,不出意外地传到了晏止卿耳中。
当天下午,宫里就来人了,传我即刻入宫觐见。
来了。
我整理好衣饰,跟着内侍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御书房。
晏止卿坐在龙案后,正在批阅奏折,头也没抬。御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跪下行礼:“臣女慕司琪,参见陛下。”
他没叫我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只顾着看奏折,仿佛我不存在。膝盖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隐隐作痛。
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或者说,在压抑他的怒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放下朱笔,抬眸看我。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看不到底。
“慕小姐,”他开口,声音冷得能掉冰渣,“注意你的身份。”
我抬起头,一脸无辜和委屈:“陛下是指什么?臣女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他眼神一厉:“朕说过,不喜妖媚。你与沈原柳,走得太近了。”
“陛下,”我佯装不解,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赌气,“您不是厌弃臣女这般妖媚之姿吗?臣女不敢污了圣眼,自寻出路,远离宫廷,何错之有?”
我看着他骤然缩紧的瞳孔,心中冷笑,继续火上浇油,声音放软,带着钩子:“还是说……陛下其实,口是心非?”
“放肆!”他猛地一拍龙案,霍然起身。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他几步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我骨头生疼。
我疼得“嘶”了一声,眼中瞬间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生理性的水光,仰头望着他。
他呼吸一窒,看着我这副泫然欲泣、更添三分媚态的模样,抓着我手腕的力道,似乎松了一瞬,但眼神却更加幽暗难辨。
“慕司琪,”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我的名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投入他人怀抱?”
他离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龙涎香,混合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陛下……”我声音带着颤,不是因为怕,而是疼的,“您弄疼我了……”
他死死盯着我,胸膛微微起伏,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我看得懂的怒火,以及更深处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控。
御书房内静得可怕,只有我们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僵持片刻,他像是猛地惊醒,一把甩开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踉跄了一下。
他背过身,不再看我,声音冷硬:“滚出去。”
我看着他紧绷的背影,慢慢站直身体,手腕上一圈明显的红痕。我低头,恭敬地行礼:“臣女,告退。”
转身,一步步退出御书房。在转身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我脸上所有的委屈和疼痛瞬间消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至极的弧度。
晏止卿,你的冷静呢?你的自持呢?
而被留在御书房内的晏止卿,在我离开后,缓缓抬起刚才抓住我的那只手,指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微显。
他凝视着虚空,眸色深沉如浓得化不开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