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暖阁内,鎏金兽首香炉中袅袅升起龙涎香,却驱不散萧玦眉梢凝结的寒意。他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泛黄的宣纸,暗卫送来的卷宗上,柳氏精心编造的诋毁之词刺得他眸光渐冷。烛火在宣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将 "性骄纵"" 摔砸嫁妆 " 等字眼映得忽明忽暗,仿佛苏凌薇跋扈的模样正跃然纸上。

"哐当 ——"

青玉镇纸重重砸在檀木案几上,震得案头的茶盏微微发颤。萧玦捏着卷宗的指节泛白,对那个尚未谋面的相府二小姐愈发嫌恶。他最厌弃恃宠而骄的贵女,更不屑于卷入世家内宅的腌臜争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雕花木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夹杂着哽咽的哭喊声穿透重重帘幕:"王爷!救... 救我啊!" 熟悉的女声让萧玦动作微滞,他将卷宗随意丢在案头,墨砚里未干的残墨溅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漆黑。

"进来。"

话音未落,柳若若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她月白色襦裙沾满泥渍,云鬓凌乱间几缕青丝垂落,往日精心描绘的远山眉此刻被泪水晕染得不成样子。看到萧玦的瞬间,她像失了魂的雏鸟般扑跪在地,环佩叮当声里,哭得肝肠寸断:"王爷!您要为若若做主啊!王妃她... 她竟让人将我推进荷花池!"

萧玦下意识起身相扶,却在触到她冰凉的指尖时顿住。记忆里那个总是安静守在廊下的小姑娘,此刻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沾湿的绢帕上绣着的并蒂莲被攥得皱成一团。周嬷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嘱托的模样突然闪过脑海,他喉结微动,最终只是抽过一旁的狐裘披在她肩头:"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慢慢说,怎么回事?” 萧玦递过一块帕子。

柳若若接过帕子,指尖微微颤抖着擦去眼角的泪,精心妆点过的面上满是委屈。她添油加醋地说道:“今日王妃入府,若若想着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便特意去汀兰院看望她,本是一片好心,谁知王妃不仅不领情,还冷嘲热讽,说若若身份低微,不配跟她说话。那眼神,那语气,满是嫌弃。”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方才给王妃送膳食,不过是府里后厨今日人手不够,饭菜简单了些(她故意略去残羹剩饭的细节),王妃竟然当场就摔了食盒,瓷碗碎裂的声音惊得众人都慌了神。还让丫鬟掌掴若若派去的婆子,说若若是故意刁难她…… 王爷,若若真的没有刁难王妃,只是尽力安排,若若也是一片好心啊!”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声音哽咽,带着哭腔:“王妃还说,她是正妃,高高在上,若若不过是奶娘的女儿,生来就活该被她欺负…… 王爷,若若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敢奢求什么,但也不能任由王妃这般羞辱啊!” 泪水不断从她眼中涌出,沾湿了手中的帕子。

萧玦本就因卷宗上的内容对苏凌薇有偏见,此刻听着柳若若哭得真切,那委屈的模样,不由得想起周嬷嬷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心中怒火渐起,便觉得苏凌薇定是旧习难改,入了王府还这般任性胡闹,连他奶娘的女儿都敢欺负。

“够了。” 萧玦的声音冷了下来,周身散发着寒意,“本王知道了。”

柳若若见他动怒,心中暗暗得意,面上却仍装作委屈至极的样子,怯生生地说道:“王爷,您别怪王妃,许是她在相府受了太多委屈,心里不痛快,才把气撒在若若身上……”

“不必为她辩解。” 萧玦打断她,对门外的侍卫吩咐道,“去汀兰院传本王的话,王妃初入府便不知收敛,肆意妄为,即日起,禁足汀兰苑,让她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懂了规矩,再恢复供应。”

侍卫领命而去,柳若若心中狂喜,脸上却依旧挂着泪痕,轻声道:“王爷,这样会不会太严厉了?王妃她……”

“严厉?” 萧玦看着她,“若不严厉些,她怎会知道王府的规矩?你也别再哭了,回去吧,往后少去汀兰院,免得再受委屈。”

柳若若乖巧地点点头,又谢过萧玦,才带着得意的笑容离开暖阁。

而汀兰院这边,苏凌薇刚和春桃整理好床铺,就见侍卫前来传旨,说王爷下令停了院里的吃食。春桃一听,气得跳了起来:“小姐!肯定是柳若若那个小贱人恶人先告状!王爷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停咱们的吃食?”

苏凌薇站在原地,心中又气又冷。她没想到萧玦竟如此不信任她,连查都不查,就轻信了柳若若的话。她想起暖阁里萧玦冷淡的眼神,想起卷宗上那些不实的 “罪名”,才明白 ——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任性胡闹、仗着身份欺负人的相府小姐。

“别气。” 苏凌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她能停咱们的吃食,却不能断咱们的活路。春桃,你去院里找找,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菜,再去井边打点水,咱们先凑活过一晚。”

春桃看着苏凌薇苍白却坚定的脸,眼眶一红:“小姐,都怪我没用,帮不了您……”

“不怪你。” 苏凌薇拍了拍她的手,“这靖王府的路,本就不好走。咱们靠不了别人,只能靠自己。”

夜色渐深,汀兰院的灯烛昏黄。苏凌薇坐在桌边,看着窗外的月光,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银针包。母亲说过,越是困境,越要冷静。柳若若的刁难,萧玦的误会,不过是她逆袭路上的第一关。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让萧玦看清真相,也会在这王府里,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

而此时的暖阁里,萧玦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却莫名有些烦躁。他想起苏凌薇在暖阁里那声 “臣妾略懂医术”,想起她看着自己咳嗽时眼中的担忧,总觉得柳若若说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对。可转念一想,暗卫查来的卷宗不会有错,苏凌薇往日的性子本就骄纵,他便又压下了那点疑虑,只当是自己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