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苏凌薇主仆被禁足,院门口有护卫把守,她们根本出不去,很快汀兰院便断粮了。春桃饿得趴在桌上,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陶罐里的最后一点水见了底,院外的井被翠儿锁死,连树叶上的晨露都成了奢望。苏凌薇靠在窗边,指尖泛白,却仍强撑着翻看母亲留下的医书 —— 书页上的字迹渐渐模糊,胃里的绞痛让她不得不闭上眼。

“小姐,再这么下去,咱们真要饿死了。” 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气若游丝,“柳若若太过分了,连口粥都不给咱们留,王爷怎么还不松口啊?”

苏凌薇睁开眼,目光落在院子后面波光粼粼的池塘上。那是王府的锦鲤池,养着数十尾金红相间的锦鲤,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还是先皇后在世时亲手放养的,府里人都当宝贝似的护着,连喂食都得由周嬷嬷亲自用青花小碗盛着鱼食,生怕惊着它们。可此刻,那尾尾游动的锦鲤,竟成了她们唯一的生路。

“春桃,去把院角那根断了的竹竿找来,再找块破布撕成条,缠个网兜。” 苏凌薇扶着桌沿起身,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胃里的空痛,声音却仍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春桃愣了愣,撑着桌子站起来:“小姐,您要做什么?”

“捞鱼。” 苏凌薇走到池边,冰凉的池水溅在指尖,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望着池子里那尾最肥硕的金鳞锦鲤,它正摆着尾鳍,慢悠悠地啄食水面的浮萍,“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这锦鲤虽金贵,却能填肚子。等日后有机会,再向王爷赔罪便是。”

春桃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小姐!那可是先皇后留下的锦鲤,柳若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大闹的!再说这鱼这么滑,咱们用竹竿怎么捞啊?”

“大闹也比饿死强。” 苏凌薇接过春桃递来的竹竿网兜,网兜的破布条歪歪扭扭,却也能勉强用。她踮着脚,将网兜悄悄探进水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锦鲤不怕人,见有阴影靠近,反而摆着尾凑了过来,金红的鳞片擦过网兜,留下一道水痕。苏凌薇屏住呼吸,等鱼游到网兜中央,猛地将竹竿往上一提 —— 锦鲤受惊挣扎,尾鳍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青布裙摆,却终究没能挣脱破布的缠绕,在网兜里扭动着,鳞片泛着绝望的光泽。

“抓住了!小姐,抓住了!” 春桃兴奋地压低声音,眼里迸出光来,连忙找来一块平整的青石板,又瘸着腿去院外捡枯枝 —— 饿了三天,她连走路都发飘,捡来的枯枝还带着点潮湿,却已是能找到的最好燃料。苏凌薇找了块锋利的碎瓷片,蹲在池边处理鱼:瓷片刮过鱼鳞,金红的鳞片簌簌落在草地上,像撒了把碎宝石;划开鱼腹时,新鲜的鱼血渗出来,带着淡淡的腥味,她仔细掏出内脏,用池水冲洗干净,动作算不上熟练,却格外利落 —— 在相府柴房时,她也曾帮厨娘处理过鱼,只是那时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了活命,烤起王府的宝贝锦鲤。

春桃在石板旁生起火,潮湿的枯枝起初只冒黑烟,呛得她直咳嗽,后来渐渐有火苗窜出来,橘红色的火舌舔着空气,映得两人的脸都暖了几分。苏凌薇用两根粗树枝将鱼串起,架在火上烤。火苗舔过鱼肉,原本粉红的鱼肉渐渐泛白,又慢慢染上金黄,鱼皮开始收紧,渗出细小的油珠,滴在火里,发出 “噼啪” 的轻响,火星子溅起来,落在草地上,转瞬即逝。

很快,一股焦香混着鱼肉的鲜香弥漫开来,那香气不似御膳房的精致,却带着野趣的醇厚,勾得人胃里直打鼓。春桃咽着口水,眼睛死死盯着烤鱼,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小声说:“小姐,好香啊…… 我好久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了。”

苏凌薇翻了翻烤鱼,手腕微微发酸,额角渗出细汗。她看着鱼肉上渐渐鼓起的油泡,声音轻了些:“再等等,烤透了才好吃,也免得闹肚子。” 风从池边吹过来,带着水汽,将香气吹得更远,飘出汀兰院的墙角,像一根无形的线,悄悄引着麻烦上门。

可她们此刻顾不上那么多,春桃已经开始数着时辰,苏凌薇也忍不住盯着烤鱼,胃里的绞痛似乎都被这香气压下去了几分 —— 她们没偷没抢,只是为了活下去,这没什么丢人的。

可她们还是低估了柳若若的眼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若若穿着水绿色锦袍,珠钗环佩叮当作响,带着翠儿和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看到石板上烤得滋滋冒油的锦鲤 —— 鱼皮已经烤得金黄微焦,油珠顺着树枝往下滴,香气扑面而来 —— 柳若若的眼睛瞬间红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扑过来:“苏凌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烤先皇后留下的锦鲤!你是要毁了王府的规矩,还是要咒王爷不得好死?”

苏凌薇握着树枝的手顿了顿,烤鱼的香气还在鼻尖萦绕,她却只觉得一阵发冷。她冷冷地看着柳若若,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柳姑娘,我与春桃断粮三日,连口水都喝不上,若不捞鱼,早已饿死。倒是你,拿着王府的银钱,却断咱们的生路,这就是你守的规矩?”

“你胡说!” 柳若若指着她的鼻子,眼泪说来就来,豆大的泪珠滚落在锦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何时断你的生路了?是你自己骄纵,摔了膳食,王爷才罚你反省!你不思悔改,反倒偷烤先皇后的锦鲤,你对得起先皇后,对得起王爷吗?”

她说着,突然捂着脸哭起来,转身就往外跑,裙摆扫过草地,带起几片枯叶:“我要去找王爷!让王爷看看你是如何作践先皇后的遗物,如何不知好歹!”

翠儿和婆子们也跟着起哄,指着苏凌薇骂 “不知规矩”“心肠歹毒”,闹得汀兰院鸡飞狗跳。春桃气得发抖,想去拦柳若若,却被苏凌薇拉住:“别跟她们吵,等王爷来了,自然会有分晓。” 她低头看着石板上的烤鱼,金黄的鱼皮已经有些凉了,香气也淡了些,心里却突然安定下来 —— 就算柳若若告状,她也没什么好怕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萧玦就跟着柳若若来了。他穿着月白色锦袍,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目光扫过石板上的烤鱼残骸 —— 鱼已经被她们分着吃了小半,剩下的鱼骨架上还挂着些肉丝,焦黑的鱼皮贴在石板上,旁边散落着几根烤焦的树枝 —— 又落在苏凌薇沾着鱼鳞和炭灰的裙摆上,语气冰冷得能冻住人:“苏凌薇,你可知罪?”

柳若若立刻扑到他身边,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的丝帕都湿透了:“王爷!您看她!她不仅不知反省,还把先皇后亲手养的锦鲤烤了!这锦鲤可是先皇后的念想啊,当年先皇后还说,等开春了要给它们添新的水草,她怎么能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