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萧玦离开汀兰院后,柳若若被翠儿扶着回了晚晴院。刚进屋,她就一把甩开翠儿的手,将桌上的青花瓷器扫落在地,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废物!都是废物!” 柳若若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却不是哭出来的,而是憋的,“连个断粮的女人都对付不了,还让王爷查到我头上,你们说,你们有什么用?”

翠儿吓得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小姐息怒,是奴婢们没用,没料到王妃会这么硬气,还敢跟王爷对峙……”

“硬气?” 柳若若冷笑一声,走到窗边,看着院外随风摆动的柳枝,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她再硬气,也不过是个替嫁的弃子。王爷现在对她愧疚,不过是因为误会,等我让王爷喝了这‘加料’的汤药,再把罪名扣到她头上,看王爷还会不会护着她!”

她转身看向翠儿,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捏着帕子的力道几乎要将布料绞碎:“你去告诉我娘,就说我畏寒,借她那包温阳散驱寒。记住,要偷偷拿,别让她知道用途,更别让任何人看见你进出晚晴院。”

翠儿浑身一寒 —— 她怎会不知,温阳散本是太医院给王爷调寒症的温补药,可若跟王妃加在汤药里的黄芪混在一起,就成了催命的毒!可看着柳若若淬毒的眼神,她不敢反驳,只能颤声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周嬷嬷对柳若若向来疼爱,听闻女儿畏寒,没多问便将温阳散给了翠儿,还絮絮叮嘱:“这药性烈,你让若若少用些,别伤了身子。” 翠儿喏喏应着,揣着药粉像揣着烫手山芋,一路疾步跑回晚晴院。

柳若若捏着那包白色药粉,嘴角勾起阴笑。她早摸透了苏凌薇的习惯 —— 每日午后送汤药时,暖阁的丫鬟会去外间换新鲜茶水,这半盏茶的空隙,足够翠儿动手了。

次日午后,苏凌薇提着药罐准时到了暖阁。药罐里的汤药泛着琥珀色,黄芪与当归的醇厚药香漫在空气中,是她根据萧玦昨日的脉相特意调整的,温补不燥,正合他的寒症。

“王爷,今日的药加了些陈皮,能去去苦味。” 苏凌薇将药罐放在桌上,刚要取碗盛药,外间突然传来丫鬟的声音:“王妃,周嬷嬷派人送了桂花糕来,说是给王爷垫垫肚子。”

苏凌薇愣了愣 —— 周嬷嬷素来对她冷淡,今日怎会突然送点心?她虽疑惑,却也没多想,让丫鬟将点心端进内间,自己转身去外间道谢。毕竟是王爷的奶娘,礼数不能少。

可她刚走出内间,躲在廊柱后的翠儿就像狸猫般窜了进去,飞快地从袖中掏出温阳散,尽数倒进药罐里。白色药粉遇热汤即融,只在表面留下一层极淡的白膜,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翠儿擦了擦手,又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药罐在桌上冒着热气。

苏凌薇道谢回来时,并未察觉异样 —— 药香依旧醇厚,只是多了丝极淡的甜意,她只当是桂花糕的香气飘了进来,随手拿起碗,给萧玦盛了一碗:“王爷,趁热喝吧,凉了就苦了。”

萧玦放下书卷,接过药碗。他看着苏凌薇眼底的关切,心中微动,端起碗便一饮而尽。汤药入喉时,除了陈皮的微甜,还带着丝异样的燥意,可他只当是黄芪的药性,并未在意。

可刚放下碗,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像是有团火在烧,紧接着,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噗” 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了锦袍上,殷红的血渍在月白色的衣料上,刺得人眼睛发疼。

“王爷!” 苏凌薇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扶住他。萧玦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她怀里,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爷!王爷您醒醒!” 苏凌薇慌乱地探他的脉搏,只觉脉象紊乱如乱麻,寒毒与热毒在脉管里冲撞,像要把人撕碎 —— 是温阳散!有人在药里加了温阳散!

就在这时,雕花木门被撞得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铜环与门板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林墨提着剑闯了进来,玄色劲装沾满夜露,额前碎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他一眼就看到倒在苏凌薇怀里的萧玦,还有那染血的锦袍,原本锐利的双目瞬间赤红,仿佛被烈火灼烧。佩剑 “唰” 地出鞘,剑身映着烛火泛着森冷的光,直指苏凌薇的咽喉:“毒妇!你竟敢给王爷下毒!”

苏凌薇浑身一僵,后腰抵在冰凉的檀木床柱上,抬头看着林墨眼中翻涌的杀意,发颤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萧玦染血的衣摆。她急声道:“不是我!药被动了手脚,是温阳散,有人加了温阳散!” 话音未落,脖颈处已传来刺骨寒意。

“还敢狡辩!” 林墨怒吼一声,剑又往前递了半寸,寒气逼得苏凌薇的发丝都在颤抖。他握剑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剑脊上暗刻的饕餮纹几乎要贴上她苍白的肌肤,“这药是你亲手熬的,只有你碰过!王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今日就斩了你,给王爷偿命!”

苏凌薇攥着衣角的指尖发白,绣着金线的袖口下,藏着的银针早已被体温焐热。林墨的长剑泛着森冷的光,剑尖距离她咽喉不过三寸,这曾为萧玦挡过十二次暗箭的剑锋,此刻却要取她性命。她想起三日前林墨替王爷试毒时的模样,那碗毒汤在他胃里翻涌的痛苦,和此刻他眼底的杀意如出一辙。

“林侍卫且慢!” 苏凌薇的声音带着破风的颤音,余光瞥见萧玦苍白如纸的脸。记忆突然闪回昨夜,她在药房熬煮安神汤时,瞥见窗外闪过的玄色衣角 —— 分明是林墨的服饰。这个念头如毒蛇噬心,她的银针在袖中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