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暴撕裂地宫顶壁时,稷穗从晏微伤口抽出金穗。秦隼的铜斗量着她腕间滴落的黍粒:“此乃《黍离》之刑,见月则熟。” 而钟离晞的骨笛正吹裂渭水镜——镜中飘出八百稷人魂,魂影里裹着未焚的《诗》简。
望月当空,蛊根在血脉里结穗。晏微蜷在观星台角落,腕间凸起的脉管下,黍粒随心跳鼓胀。昨夜饮下的渭水镜露在胃中凝冰,寒气催得蛊穗疯长,皮肤下浮现金色纹路,宛如稷田的沟垄。
“《黍离》之刑。”秦隼的铜斗扣住她手腕,斗内磁针疾转,“月满则穗熟,熟透即——” 斗沿薄刃弹出,削落一粒黍。血珠滚进斗槽,黍粒遇血抽芽,根须瞬间缠满铜斗内壁。
剧痛让幻象翻涌:八百稷人跪在焦土上,喉间插着未脱粒的黍穗。父亲晏殊的身影立在稷田中央,手中竹简滴着血:“知我者,谓我心忧...”
地宫突然震动!顶壁青铜板扭曲撕裂,紫色磁暴如天河倾泻。稷人幻影在磁光中凝实,他们口中黍穗暴涨,穗芒刺穿地宫砖石。晏微腕间黍粒挣脱皮肉,根系扎进观星台青砖。
“磁暴引动稷魂。”秦隼的玉尺插入砖缝,尺身《黍离》铭文灼亮,“钟离晞在毁渭水镜!”
晏微扯断腕间黍根扑向窗边。磁暴中心,渭水镜裂痕蔓延如蛛网。钟离晞倒悬镜顶吹笛,骨笛裂口处飘出血色音符。每声笛响,便有稷魂从镜中逸出,魂影里裹着焦黑的《诗》简残片。
镜面“咔”地迸开!八百魂影齐诵: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磁暴轰然炸响。晏微被气浪掀飞,腕间黍根缠住观星台铜柱。她悬在磁暴漩涡中,看见稷魂们撕开胸膛——黍穗从心口抽出金芒,芒尖刺向地宫核心的青铜巨树!
稷田刑
磁光如雨坠落。晏微攀着黍根下滑,穗芒割破掌心。青铜巨树下,钟离晞的断腕白骨森森,骨茬正插在树根处。笛声引着稷魂前赴后继撞向树干,树皮龟裂处渗出汞液。
“他在毁地脉!”秦隼的玉尺斩断缠向巨树的黍根,“树毁则骊山崩!”
晏微跌进树根裂缝。黑暗中腐土气息扑面,无数稷人尸骸堆叠成梯田状,每具尸身心口都生着黍穗。尸骸间散落竹简,简上《黍离》字迹被血浸透。
她摸到父亲刻简的刀痕——那“苗”字最后一竖总带弯钩。尸堆顶端的竹简突然浮空,拼出血淋淋的诗句: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钟离晞的笛声陡然凄厉。稷魂们停止撞击巨树,转而扑向晏微!黍穗如金针扎入她腕间伤口,蛊穗被外来根系疯狂催熟。
“知我者...”晏殊的幻影在尸堆上叹息。晏微突然扯断黍根塞入口中咀嚼!苦汁混合血腥漫开,扑来的稷魂齐齐僵住。
“谓我心忧——”她呕出带血的黍浆,“不知我者!” 黍根在喉间疯长,声带撕裂般剧痛。稷魂们却如闻敕令,转身撞向观星台方向——那里传来秦隼吟诵《黍离》的声浪!
黍根刺穿声带前,钟离晞的骨笛贯入她后颈。冰冷笛身压制住喉间暴长的根须,断腕白骨点向尸堆某处:“苗字带钩处,是生门。”
晏微扑向那具怀抱竹简的稷尸。尸身心口的黍穗格外粗壮,穗芒中缠着半片蜡封——正是阿芜留下的贝壳坠!她抠出蜡封捏碎,里面裹着磁石薄片,刻有父亲笔迹:
“黍熟则离,离则为冢”
尸堆轰然塌陷。晏微坠入树心,被滚烫汞液吞没!
诗简冢
汞海沸腾如熔金。晏微挣扎间吞入大口毒汞,腕间黍穗却遇热成熟。金芒穿透汞液,照亮沉在树心的青铜棺椁——棺盖刻满《黍离》,字缝里嵌着未焚的《诗》简。
贝壳磁石贴向棺盖“苗”字。棺椁洞开,八百诗简如白鹭飞出,在汞海中铺成浮桥。晏微踏简而行,见每片简上都刻着《黍离》,而秦隼的朱批覆盖了原句:
“知我者谓我暴虐”
“不知我者谓我求何”
诗简突然翻卷如浪!钟离晞的骨笛在浪尖沉浮,笛孔溢出血珠。他断腕处新肉蠕动,肉芽缠住诗简拼出求救密文:“秦隼以诗简为冢,活埋稷魂!”
晏微抓向骨笛的刹那,诗简裹住她双腿。竹简边缘生出黍根,根系扎入皮肉吸食血液。汞海上空传来秦隼的吟诵,每句诗落,便有诗简锁链般收紧。
“彼黍离离——”
简绳勒进腰腹。
“彼稷之穗——”
黍根刺入骨髓。
“行迈靡靡——”
诗简封住口鼻。
窒息中晏微抠出发簪。簪尖刺入诗简“穗”字,父亲刀痕的弯钩处突然弹开机关——简中藏针射向高空,穿透磁暴云层!
月光如银瀑灌入树心。诗简黍根遇光枯萎,钟离晞挣脱束缚,断腕白骨直插汞海。海面分开处,露出青铜棺底:那里嵌着完整的渭水镜,镜面倒映骊山星空,镜缘刻着《黍离》末句: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秦隼的身影浮现在镜中。他手中玉尺量着月影,尺上刻度正是诗简拼出的“求何”二字。
“此何人?”镜外真实的秦隼踏汞走来,“是弑君的晏殊,还是——”玉尺点向晏微心口,“窃国的田氏遗孤?”
贝壳磁石突然灼烫。晏微按向镜中父亲倒影,镜面漾开涟漪。八百诗简腾空而起,简上血迹化作火蝶,扑向秦隼玄衣!
离冢门
火蝶焚衣的焦臭中,渭水镜绽出裂痕。镜中星空扭曲,北斗勺柄指向树顶缺口。钟离晞的骨笛吹出裂音,汞海掀起巨浪托起二人。
“抓紧!”他断腕肉芽缠住晏微腰肢。两人乘汞浪冲出树心,下方传来秦隼的吟诵:
“悠悠苍天——”
诗简如墓碑林立,将巨树封成青冢。
“此何人哉!”
冢顶轰然闭合。
月华被隔绝的刹那,晏微腕间黍粒暴裂!金穗穿透皮肤疯长,穗芒在磁暴中结成穹顶。钟离晞的骨笛裂成两半,半截刺入自己心口,半截塞进晏微手中:
“以我魂血,破黍离冢!”
心口血喷上黍穗穹顶。金芒骤暗处,裂开一道黍门。门外飘着稷魂的合唱,门内传来秦隼玉尺击冢的闷响。
晏微踏出黍门时,身后传来冢门闭合的轰响。钟离晞的身影消失在金穗中,半截骨笛在她掌心发烫。八百稷魂环绕着她,魂影捧着焦黑诗简,简上浮现血字: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黍粒从她伤口簌簌掉落。稷魂们俯身拾穗,身影随月光淡去。最后一位老稷人将黍穗编成环,戴在她流血的腕间:
“黍熟离冢日,渭水渡魂时。”
地宫深处传来新童谣,调子却像母亲哼过的楚曲:
“黍离冢,诗简坟
稷魂泣血月成轮
磁暴歇,金穗落
渡魂不渡未亡人”
晏微跪在冰冷的青铜地上。腕间黍环渗入血肉,如一道金色刺青。半截骨笛贴在心口,随心跳搏动,仿佛另一颗心脏在胸腔里碎裂着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