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瀑布凝固时,青铜鹤喙刺穿了晏微的耳膜。秦隼的律管抵住她破裂的鼓膜:“此刑名《鹤鸣》,声起则骨鸣。” 而钟离晞的魂血正在星钉里搏动——每滴血都映着九重皋台,台阶上铺满哑童的舌。
简舟在汞云中穿行,灼热的经血痂片从裙裾剥落。晏微蜷在《尚书》文字铸成的舟心,星钉在脊椎游走,将秦陵地脉的震颤传入骨髓。昨夜吞服的简灰在胃里翻搅,每次呼吸都喷出带着竹香的汞雾。
“九皋台到了。”舟头传来母亲的幻音。简舟冲破汞云,下方现出骇世奇景:九层青铜高台悬于虚空,每层台边立着青铜鹤,鹤喙滴落的水银在台底积成瀑潭。瀑潭倒映星穹,心宿二的红光如箭射向第九层皋台。
简舟撞上首层台基。青铜鹤的长喙突然刺穿舟体,喙尖离晏微耳廓仅隔三寸。鹤喉振动,发出石磬般的清音: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音波穿透耳膜!晏微的颅骨共振如钟,星钉在脊柱疯狂游窜。剧痛中她看见八百哑童跪在台顶,口中无舌,唯有青铜簧片在舌根振动。
秦隼的身影浮现在第二层皋台。他手中律管接引鹤鸣,管身刻满《鹤鸣》篇:
“鱼潜在渊,或在于渚。”律管突伸铜针,扎入简舟——《尚书》文字如活鱼跃出,在汞瀑中挣扎。
晏微抓向跃动的“禹贡”二字,指尖却被星钉牵引,不受控地刺入汞潭。潭底升起青铜网罟,网眼缠满哑童的断舌!
渊渚刑
鹤鸣再起。晏微被音波推下简舟,跌入网罟中心。星钉在肋间游走,迫使她模仿鱼类的扭动。网绳割破肌肤,血珠坠入潭面,化作无数赤鲤。
“或在于渚。”秦隼的吟诵引动鲤群。赤鲤跃向第五层皋台,台缘青铜鹤突然伸颈,长喙刺穿鱼腹——鱼血溅在台壁,显出血字: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
潭底升起檀木林。每株树心嵌着哑童,孩童胸腔裸露,肋骨如琴弦绷紧。晏微的星钉离体飞向檀树,钉入孩童肋骨。随着鹤鸣节奏,骨弦振动出调:
“其下维萚——” 童尸肋骨折断,落叶般飘坠。
晏微在网罟中挣扎。腕间黍环突生金穗,穗芒刺破网绳。她坠向潭底,见汞浆深处沉着半块玉佩——正是母亲幻影佩戴的橘纹玉珩!
玉珩入手温热。潭底《禹贡》文字突然活转,化作玄龟托她上升。龟甲刻着父亲血书:
“声闻于天,破于九渊”
第九层皋台射下红光,直贯潭心。玄龟遇光石化,晏微随之下沉。绝望中她将玉珩按向心口——钟离晞的骨笛突生共鸣,笛孔飘出血雾凝成鹤影。
血鹤清唳,振翅冲向九皋!
檀萚园
血鹤撞碎红光。晏微跌在第五层檀园,腐叶没膝。星钉从童尸肋骨飞回她脊椎,带来八百份骨痛。秦隼的律管插入她肩胛:
“其下维萚,其下维榖——”
檀木应声落叶,叶片边缘锋利如刀。落叶风暴裹住晏微,刀刃划破麻衣,在皮肤刻下《鹤鸣》诗行。血染腐叶,叶脉突现经络图——正是星钉游走路径!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秦隼的吟诵忽转。落叶停旋,凝成石阶铺向第六层皋台。晏微踏阶而上,足底被叶刃割破,鲜血浸润石阶。
石阶突现字痕:
“攻玉即攻心”
第六层皋台中央,悬着橘纹玉珩的完整体。玉心处镶着星钉模样的凹槽。秦隼的律管重击晏微后心: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星钉脱体飞向玉珩,嵌入凹槽。玉珩骤亮,强光中浮出母亲被剜心的幻象!楚服巫女跪捧心脏,心尖插着九枚鹤喙银针。
晏微的胸口突如刀绞。她低头,见自己心口浮现九点银光——与幻象中的银针位置一致!
攻玉局
玉珩光华中,九皋台层层旋转。每转一周,晏微心口的银针便深入一分。秦隼的足音踏着《鹤鸣》节奏逼近:
“鱼在于渚,或潜在渊。”
晏微被音波压跪在地。心口银针剧痛中,她瞥见第三层皋台的汞瀑里沉着一卷竹简——正是《鹤鸣》篇的原始刻简!
“乐彼之园...”她忍痛吟诵。心口银针随声共振,竟牵引她飞向第三层瀑潭。秦隼的律管如矛掷来,管身“渊”字化作钩锁缠她脚踝。
汞瀑如帘卷起。晏微冲入瀑幕,见《鹤鸣》简悬浮水银中。简上文字被水银蚀变:
“它山之石” 四字凸起如石
“可以攻玉” 四字凹陷如槽
她扯下心口银针扎入“攻”字槽。简身轰转,文字重组:
“攻心者,心自攻”
秦隼的钩锁突生倒刺。晏微拽锁链借力,将银针狠狠刺向简上“玉”字——针尖触及的刹那,第九层皋台传来钟离晞的嘶吼!
玉珩应声炸裂。星钉离玉飞回,贯穿晏微心口嵌入脊椎。剧痛中她看见玉珩碎片映出奇景:每片碎玉里都封着哑童的舌,舌尖刺着带血银针。
声闻天
九皋台突然静默。所有青铜鹤停止鸣叫,汞瀑凝固如水晶帘。秦隼的律管插入潭面:
“声闻于天,天必应之。”
潭水倒卷上天!晏微随逆流汞浆升向第九层皋台。星钉在体内灼烧,将八百哑童的舌痛传入神经。
台顶无遮无蔽,唯见心宿二高悬。红光聚成光柱,柱中浮着秦隼的青铜圭表——表盘刻度竟是《鹤鸣》全篇。
“鹤鸣于九皋——”秦隼的吟诵引动光柱。圭表突生九枚鹤喙针,射向晏微九大要穴!
黍环金芒暴涨。晏微旋身展臂,星钉离体成盾。鹤喙针钉入星盾,冲击波震裂皋台。她跌向虚空,下方是万顷汞海。
钟离晞的血鹤突从心宿二飞来。鹤爪抓住她肩头,魂血滴入伤口。晏微心口九针齐鸣,与鹤唳共振成调:
“声闻于野,破于九渊!”
血鹤撞向第九皋台。台顶青铜鹤群应声炸裂,无数鹤喙如雨坠落。秦隼的圭表在碎片中浮沉,表盘《鹤鸣》文字剥落如羽。
晏微抓向最大片的鹤喙。喙尖刺破掌心时,汞海升起九重倒影——每重影里都是母亲跳祭舞的身姿。舞姿终式,九道幻影齐指心宿二:
“他山之石...”
晏微福至心灵,将鹤喙掷向红光。喙尖穿透光柱,钉入秦隼的圭表“天”字!
皋台崩
圭表炸裂成星尘。九皋台层层崩塌,青铜鹤哀鸣坠汞。晏微随血鹤盘旋,见秦隼在第七层废墟中起身,脊柱星钉尽出,钉尾聚成鹤形杀阵。
“可以攻玉——”废墟中升起玉珩碎片。晏微心口九针离体,与碎片拼成完整玉珩。钟离晞的魂血渗入玉心,凝成血鹤图腾。
玉珩遇汞膨胀,化作玉玺压向秦隼。玺底刻着反文:
“九皋即九狱”
秦隼的鹤阵迎击玉玺。星钉与玉珩相撞的刹那,整座骊山地脉轰鸣!八百哑童的幻影从废墟升起,无舌之口齐振:
“鹤鸣九狱,声哑于刑
玉碎皋台血作铭
星钉冷,鹤唳寂
渡魂不渡司刑人”
玉玺崩碎。晏微坠入汞海,秦隼被玉屑风暴吞没。血鹤融进她脊椎,星钉位置留下九点鹤形烙印。半块橘纹玉珩贴在心口,随汞浪沉浮,如半颗心脏在刑狱中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