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内,萧决如往常一样,试图将全部心神沉入眼前的古籍之中。窗外月光微斜,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光影,更显得他气质孤高,不染尘俗。
只是近几日,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总是不经意地窜入他的鼻息。让他难以静心。
他并非喜好熏染之人,平日里只允准最清淡的檀香,但这清甜的女子气息,如同最纤细的蛛丝,时不时地撩拨着他的感官。
他蹙了蹙眉,抬眼扫视四周。书架林立,空旷无人。
是错觉?还是那日…沈卿欢留下的?这香气竟这般弥久不散?
随侍在侧的墨风见他久未翻页,不由低声问道:“主子,可是有何不适?”
萧决目光未离书卷,只淡淡道:“无事。”
只是那捏着书页的修长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些许,“有些闷,你去把窗子打开些.....”
让这惯常能让他心静的藏书阁,平白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
墨风:闷?哪里闷?
但他不敢问,还是听从吩咐,把窗子开了。
就在这时,阁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墨风警惕望去,只见沈卿欢身边的丫鬟秋云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正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何事?”墨风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秋云连忙行礼,“墨风侍卫安好。我家姑娘…说,承蒙世子爷恩典,请嬷嬷教导,心中感激,无以为报。今日课业之余,特地亲手做了些青州家乡的点心,特让奴婢送来给世子爷尝尝。”她说着,将食盒举高了些。
墨风看向萧决,见主子并无表示,便依例接过,准备查验。
秋云却并未立刻离开,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小一些的油纸包,递给墨风:“这…这是姑娘吩咐,这一份,是姑娘嘱咐送给墨风侍卫的。姑娘说,大人护卫世子爷辛苦,聊表心意。”
墨风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萧决。
萧决翻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依旧没有抬头,侧脸线条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墨风犹豫了一下,见主子没说话,只得接过,低声道:“代我谢过沈姑娘。”
秋云这才如释重负,又朝着萧决的方向行了一礼,快步退下了。
墨风将食盒放在书案一角,又将那小油纸包放在一旁,退回原位。
藏书阁内恢复了寂静,但那缕若有似无的香气,似乎因着这食盒的到来,更清晰了些。
萧决的目光终于从书卷上抬起,落在那做工精巧的食盒上,停留了片刻。
食盒是普通的楠木所制,并无特别,但此刻却莫名显得有些碍眼。
亲手所做?课业之余?
明明那日还怕有辱自家门楣,今儿竟还有闲暇和心思去做糕点?
而且……不止送了他,连他的贴身侍卫也有一份。
萧决的唇角向下抿了一下,一种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不悦,悄然掠过心头。
“看来,”萧决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严嬷嬷的课业还是过于松散,她竟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墨风心头一凛,垂首不敢接话。
他隐约觉得,主子这话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悦?但为何不悦?
萧决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书卷,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那缕幽香仿佛无孔不入,心头燥意更甚。
墨风只觉得手中的糕点变得有些烫手,默默地将它放到了一边,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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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内,春桃看着沈卿欢手指上磨出的红痕和小腿上未消的青紫,心疼得直抹眼泪,
“姑娘,何苦来哉!那老虔婆分明是故意折腾人!咱们不学了好不好?”
周嬷嬷帮着沈卿欢用热水敷着因长时间罚站而酸痛的小腿,低声道,
“姑娘这苦肉计,未免太实诚了些……”
沈卿欢靠在软枕上,缓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无妨,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成大事?严嬷嬷越是刁难,越显得我可怜不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放心!我马上就能讨回来了!”
秋云回来后,小声回禀:“姑娘,糕点送去了。世子爷…没说话,不过收下了。墨风大人那份也给了。”
沈卿欢闭着眼,感受着腿上的暖意,轻轻“嗯”了一声。
春桃在一旁心疼地抱怨,
“姑娘您都累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做糕点…那严嬷嬷也太狠心了!”
沈卿欢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冷静,
“一点糕点算什么,心意到了才要紧。”
她顿了顿,对秋云吩咐道:“对了,明日去藏书阁换香粉时,量再减三分,务必做到似有似无,不可刻意。”
春桃不解:“姑娘,您这撒香粉的法子,真的有用吗?世子爷那般人物……”
“人呐,对味道的记忆是最深刻的。他闻惯了那里的墨香,突然多了一丝我的气息,一次两次不觉得,次数多了…哪怕他意识不到,身体也会记住。只要他踏进藏书阁,就避不开这味道,就…总会想起有个人在那里出现过。”
沈卿欢说着,又似乎是想起什么让她不适的过往,眉头蹙了蹙。
秋云这次也忍不住问道:“姑娘,既然要让世子爷记得您,为何不浓些?”
沈卿欢唇角微勾,眼底闪过狡黠:“过犹不及。这香味嘛,多了则腻,淡了才勾人.....”
春桃和秋云似懂非懂,但还是依言去办了。
“嬷嬷,将我这几日的'课业'收好,我呀~要歇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