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平衡，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打破了。
临川二中的篮球场，向来是男生们课间和放学后的兵家必争之地。这天放学，江川寒刚推着林疏月经过球场边缘，一个篮球就带着风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林疏月的轮椅前轮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力道不小，轮椅猛地一震。
林疏月吓得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抓住了扶手。
“操！没长眼睛啊？！”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几个穿着高三体育生训练服的人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个高个子，眼神不善地扫过轮椅，又落在江川寒身上，带着几分挑衅，“江川寒？听说你‘降级’到高二泡妹子去了，怎么，连路都不会看了？”
这几个人江川寒认识，是校队和他不太对付的几个，为首那个叫赵峰，一直不爽他以前在队里的风头。
江川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没理会赵峰的垃圾话，第一时间蹲下身检查轮椅前轮和林疏月的情况，声音压低：“没事吧？有没有撞到？”
林疏月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还算镇定。
见她没事，江川寒才站起身，将轮椅往后拉了点，自己挡在她和赵峰几人之间。他眼神冰冷地看着赵峰：“道歉。”
赵峰嗤笑一声，双手抱胸：“道歉？凭什么？是你们的轮椅挡了球的路好吧？一个残……”他后面那个侮辱性的字眼还没出口，江川寒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手臂肌肉瞬间绷紧，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狠厉：
“你他妈再说一个字试试？！”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另外几个体育生也围了上来，推搡着江川寒：“松开！江川寒你想干嘛！”
“干什么呢！都住手！”一声暴喝传来。穿着高三校服的陆惊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显然是听到动静赶来的。他一把隔开江川寒和赵峰，瞪着赵峰：“赵峰你他妈有病吧？找茬找到这儿来了？”
赵峰挣开江川寒的手，整理着衣领，阴阳怪气：“陆惊蛰，你护着他？他现在可不是咱们高三的人，为了个女的连前途都不要了，怂货一个！”
江川寒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跳动，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脸色苍白的林疏月，强行把怒火压了下去。他不能在这里动手，会吓到她，也会把她卷入更麻烦的舆论中心。
陆惊蛰也火了，指着赵峰的鼻子骂：“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川哥怎么样轮不到你废话！赶紧滚蛋！”
赵峰看着周围越来越多围观的人，又看看眼神像刀子一样的江川寒和护犊子的陆惊蛰，悻悻地啐了一口，带着人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扔下一句：“江川寒，你就窝在高二当你的护花使者吧！”
风波暂时平息。陆惊蛰拍了拍江川寒的肩膀：“川哥，别跟那帮孙子一般见识。”他又看了一眼林疏月，眼神有些复杂，最终还是对江川寒说，“队里……大家还是挺想你的。”说完，他也转身离开了。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却隐约可闻。
江川寒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他蹲下来，再次看向林疏月，声音还带着一丝未消的戾气，但眼神已经缓和下来：“吓到了吗？”
林疏月看着他。刚才他挡在她身前那宽厚的背影，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狠厉，以及他为了她强行压下怒火的克制……每一幕都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她从未被人如此直接、如此不计后果地维护过。
她摇了摇头，轻声问：“你……为什么不解释？”
她指的是他降级的原因。他明明可以反驳赵峰，可以说出是为了弥补文科短板，哪怕只是部分真相。
江川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混不吝的笑，抬手，用指节轻轻碰了碰她发间那枚红色的发卡，动作快得仿佛只是个意外。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语气随意，却带着一种难以撼动的坚定，“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做什么，为什么做，用不着跟别人交代。”
他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补充道，语气带着他特有的霸道：“你只需要记住，这条命，这双腿，都欠着我的债。在那笔债还清之前，除了我，谁都不能动。”
这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具冲击力。它用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宣告了他的主权和责任。
林疏月的心跳骤然失序。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身上的痞气、固执、冲动，以及那不容置疑的守护，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罩住。她那些精于计算的防御，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低下头，避开他过于灼人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次，不是无奈，不是妥协，更像是一种……认命般的交付。
江川寒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重新站起身，握住了轮椅推手。
“走吧，‘抵押物’，”他推着她，平稳地穿过那些或好奇或议论的目光，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懒散，“债主送你回家。今天受惊了，利息……就算你免了。”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刚刚经历的风波仿佛成了背景。有些界限，在被跨越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林疏月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无法将江川寒仅仅视为一个需要保持距离的“债主”或“同学”了。
他强行地、不容拒绝地，在她封闭的世界里，占据了一个独一无二、无法被计算和安排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