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更新时间:2025-11-12 02:55:35

第9章

靖南王府库房内,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映照着满室珍宝。金银整齐码放,兵刃寒光闪烁,古玩字画琳琅满目。

寻常人若到此地,只怕要被这满室宝光晃得睁不开眼。

然而此刻,库房的主人楚墨却对这些财富视若无睹。

他负手立于库房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视四周,神情不像在审视自家宝库,倒像在看一堆破铜烂铁。

福伯和青鸟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神情各异。

福伯脸上还残留着震惊与忧虑,显然没从楚墨刚才的决定中回过神来。

青鸟那张冰山脸上却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古怪。她目光在楚墨背影上停留片刻,其中有疑惑,有审视,但更多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

这个世子爷,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福伯。”

楚墨终于开口,声音在空旷库房中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老奴在。”

福伯一个激灵,连忙躬身。

楚墨缓缓转身,目光落在福伯身上,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侯中丞既然这么有诚意,为本世子设宴饯行,咱们靖南王府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福伯心中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世子爷的意思是......咱们该备一份厚礼?”

“当然。”

楚墨理所当然地点头。

“而且必须是厚礼,一份能让整个神都都记住的大礼!”

听到这话,福伯稍稍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世子爷虽然行事荒唐,但终究懂得分寸。既然要去赴宴,送份厚礼缓和关系,也算是最稳妥的选择。毕竟御史中丞侯庸是皇帝爪牙,代表皇权,正面硬碰对现在的靖南王府绝非明智之举。

福伯一边思忖,一边在脑海里迅速盘算。

“侯庸此人附庸风雅,最喜古玩字画。库房里正好有一副前朝画圣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卷》真迹,价值连城,送去倒也配得上他中丞身份......”

“或者,听说他新纳的小妾喜好珠宝,咱们库里那颗东海进贡的‘鲛人泪’夜明珠,拳头大小,圆润无瑕,送去也能让他挣足面子......”

“够了。”

就在福伯盘算着送什么才能既不失颜面又让对方满意时,楚墨冷笑着打断了他。

楚墨的眼神很冷,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

“福伯,你觉得我们现在送这些东西过去,侯庸会怎么想?”

福伯一愣。

“老奴愚钝......”

“他会觉得我们怕了,怂了!”

楚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寒意。

“他会觉得我靖南王府在他这位御史中丞面前已经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他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撕咬我们,直到把我们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福伯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这根本不是普通宴请,而是一场鸿门宴!是来自皇权的试探和打压!

这种情况下,越是退让,对方就越是嚣张。礼送得越重,在对方眼里就越显得心虚胆怯。

“那......那依世子的意思,我们该如何?”

福伯颤声问道,他现在真的摸不准自家世子的脉了。

楚墨嘴角缓缓咧开,露出森白笑容,那笑容里充满毫不掩饰的恶意与疯狂。

“礼,当然要送。”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且要送一份他绝对喜欢的大礼!”

他转头看向福伯,目光如刀。

“福伯,你现在马上去办一件事。”

“世子爷请吩咐!”

福伯连忙躬身。

“去神都最有名的棺材铺,长生坊。”

楚墨声音平静下来,但平静之下暗藏汹涌波涛。

“告诉他们的老板,本世子要订一口棺材。”

“棺......棺材?”

福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给御史中丞的饯行宴送礼,送棺材?

这简直是疯了!

就连一向镇定的青鸟,此刻握着剑柄的手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呼吸微微一滞。她看向楚墨的眼神充满难以置信。

楚墨没有理会两人的震惊,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要最好的料子,就用那千年金丝楠木。告诉老板,钱不是问题,本世子要他用最好的手艺,雕工要最繁复,最华丽!棺材里面,用最好的锦缎铺满,要让他躺进去舒舒服服的。”

他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而不是一口装着死人的棺材。

福伯的冷汗唰地流了下来,双腿都在打颤。

“世......世子爷,这万万不可啊!在人家的饯行宴上送棺材,这不就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咒他死吗?这简直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啊!”

“哦?”

楚墨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很有趣。

“我们跟他们,难道不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吗?”

一句话问得福伯哑口无言。

是啊,从侯庸在朝堂上发难,逼迫楚墨去那九死一生的南疆开始,双方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退让有用吗?

“还不够。”

楚墨脸上笑意更浓,也更冷了。

“光送一口棺材,怎么能体现出本世子的诚意呢?”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仿佛在指点江山。

“棺材送到御史府那天,要用八抬大轿抬着去!记住,是轿子,不是板车!”

“轿子上要披红挂彩,就跟娶媳妇一样喜庆!轿子前面,要请一班最好的吹鼓手,给本世子一路吹吹打打,奏喜乐!要让半个神都的人都知道,我靖南王府给侯中丞送去了一份天大的贺礼!”

福伯只觉得脑子里炸开惊雷,整个人都懵了。

披红挂彩送棺材?

吹吹打打奏喜乐?

这已经不是恶毒,这是恶毒到了极致!

饯行宴本是祝愿远行之人一路平安,早日归来。而楚墨此举,用最喜庆的方式送上最晦气的棺材,其用意昭然若揭!

这不单单是咒侯庸死,更是在诅咒他这次南下钦差之行有去无回,客死他乡!

这一手比当众指着侯庸鼻子骂他祖宗十八代还要狠毒百倍!

福伯和青鸟瞬间明白了楚墨的用意。

这一刻,他们看着眼前嘴角带笑的少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狠!太狠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只知道声色犬马的纨绔世子?这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恶鬼!

“世子爷,三思啊!”

福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此举一出,靖南王府和御史中丞府就再无半点回旋余地了!这是把我们自己往绝路上逼啊!皇上那边......”

“逼?”

楚墨冷笑一声,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福伯,眼神里没有丝毫动容。

“福伯,你还没看明白吗?从我爹战死,从楚昭帝收回南疆兵权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退?我们还能往哪儿退?退到最后就是被他们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削去羽翼,最后像条狗一样被宰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闹得大一点?为什么不掀了他们的桌子?”

楚墨声音铿锵有力,在空旷库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福伯和青鸟心上。

“他们不是想看我靖南王府的笑话吗?不是想看我楚墨摇尾乞怜吗?好啊!本世子就偏不如他们的意!”

“他们想打压我,试探我,那我就用最激烈最疯狂的方式回应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我靖南王府的骨头还没软!我楚墨的血还是热的!”

“我要打乱他们的节奏,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我要让整个神都都看看,惹了我靖南王府到底是什么下场!”

楚墨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与决绝!

他深知面对皇权这座无法撼动的大山,一味退让和防守只有死路一条。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主动出击,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撕开对方阵线,制造混乱!

乱中,方有生机!

福伯呆呆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状若疯魔的楚墨,浑浊老眼中泪水不住流淌。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南疆战场上身先士卒一往无前的靖南王!

一样的霸道,一样的疯狂,一样的悍不畏死!

原来世子爷不是变了,他只是醒了。

沉睡的猛虎终于睁开了那双噬人的眼眸!

“老奴遵命!”

福伯重重磕头,声音嘶哑却充满前所未有的坚定。

既然世子已经决定要走这条荆棘丛生的道路,那他这条老命就陪着世子一起疯到底!

楚墨满意点头,将福伯扶起,语气缓和了些。

“福伯,去吧。记住钱不是问题,场面一定要大,越大越好!”

福伯擦干眼泪转身大步离去,佝偻的背影在这一刻竟显得无比挺拔。

库房里只剩下楚墨和青鸟两人。

青鸟看着楚墨,眼神复杂。

她一直以为楚墨只是个被仇恨和绝望压垮的废物。可现在看来她错了,错得离谱。

这个少年内心深处藏着一头比他父亲更加凶猛的野兽。

“你不怕吗?”

青鸟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清冷。

“怕什么?”

楚墨反问。

“怕把事情闹大,彻底激怒皇帝,引来雷霆之怒。”

楚墨闻言忽然笑了。他走到青鸟面前,伸出手轻轻挑起她一缕垂落肩头的青丝放在鼻尖嗅了嗅。

“青鸟,你知道吗?”

他低声说道,温热气息喷在青鸟耳廓上,让她白皙耳根瞬间染上红晕。

“最烈的酒才最够味。最危险的棋局才最刺激。”

“至于皇帝......”

楚墨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嘲弄。

“他现在还不敢杀我。他需要我这块靖南王世子的招牌去稳住南疆那三十万还在怀念我爹的骄兵悍将。所以他只能忍着。”

“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他能忍耐的底线上疯狂蹦迪!”

说完楚墨松开手,转身朝库房外走去,只留给青鸟一个潇洒而疯狂的背影。

“备礼是为了回礼。而我的礼才刚刚开始。”

声音消散在空气中,青鸟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那缕被楚墨触碰过的发丝,心头第一次泛起波澜。

她忽然觉得跟着这样一位主子,未来的日子或许会比她想象中精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