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都,长乐坊,御史府。
灯笼映照府邸如白昼,红毯从石阶铺到街口。朝中显贵往来谈笑,拱手作揖,一派锦绣繁华。
忽然,一阵沉重的车轮声碾碎了这片祥和。
咯吱,咯吱......
那声音缓慢压抑,像拖拽着千斤重物,碾过每个人的心头。
谈笑声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望向长街尽头。
一辆青布马车不紧不慢驶来。车夫面无表情,眼神空洞。马车后跟着八名白衣壮汉,步调一致,神情肃穆。
他们肩上竟抬着一口漆黑厚重的棺材!
“嘶——”
看清那物,所有宾客倒吸一口凉气,笑容凝固在脸上。
震惊,错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今日是御史中丞侯庸高升江南总督的饯别宴,大喜之日。谁敢送来一口棺材?这是恶毒的诅咒,猖狂的挑衅!
“谁家的人?疯了不成!”
“光天化日,神都脚下,竟敢如此!”
“快看马车徽记......是靖南王府!”
有人认出车角那个小小的“楚”字。
靖南王府!
现场瞬间死寂。
惊诧化为骇然。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住那辆停在府门口的马车。
靖南王府与侯庸的恩怨,神都无人不晓。侯庸靠弹劾靖南王府起家,世子楚墨也因此成了全城笑柄。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只会斗鸡走狗的废物,竟敢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报复!
这已不是羞辱,而是不死不休的宣战。
在无数惊骇、愤怒、鄙夷的目光中,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掀开。
楚墨一身月白锦袍,懒洋洋地走下车。他环顾四周,看着门口那些面色各异的权贵,脸上没有半分怯意,反而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
“这么热闹?”
他仿佛才注意到眼前的盛况,随即目光落在那口黑棺上,眉头一皱,厉声斥责抬棺的家丁。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几步走到棺前,抬脚一踹。
“砰”的一声闷响。
“本世子让你们准备贺礼,你们就准备这玩意儿?侯大人是朝廷栋梁,吉人天相,福泽深厚,岂能用此等不祥之物?”
斥责声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转不过弯。
不是你叫人抬来的?演什么戏?
就在众人以为这纨绔要撇清关系时,楚墨接下来的话让全场炸开了锅。
他转身,一脸“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额头。
“诸位怕是误会了。这明明是本世子为我的‘挚友’侯景准备的!”
他声音拔高,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
“听闻小侯爷即将远赴北疆,为国戍边,本世子心中甚是‘感佩’。北疆苦寒,刀剑无眼,我这做兄弟的,总得为他准备点什么。”
他指着那口棺材,朗声道:
“这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冬暖夏凉,水火不侵!本世子特意送来,就是祝愿我的好兄弟侯景,此去北疆,一路顺遂,马到功成,早登极乐!”
全场哗然!
一道道目光如利剑射向楚墨,惊骇、愤怒、鄙夷,几乎要将他撕碎。
太恶毒了!
他不仅当众揭开侯庸最大的伤疤,将侯景流放北疆的丑事公之于众,还用“早登极乐”这般刻薄的方式“祝福”。
这哪里是送礼,分明是当着全神都权贵的面,把侯庸的脸皮扒下来踩碎!
【惊怒+12】
【惊怒+15】
【惊怒+8】
......
一股股精纯念力汹涌而来,涌入楚墨体内。《神机策》自行运转,将情绪力量炼化为内力,在经脉中流淌。
舒坦。
楚墨心中暗爽,脸上却仍是那副无辜表情,仿佛真在为“挚友”送上诚挚祝福。
这时,府门内一阵骚动。
身穿绯红官袍的侯庸,在吏部侍郎韩彰、大理寺卿陈源等心腹簇拥下,快步走出。
侯庸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那口刺眼的棺材,又看了一眼满脸“真诚”的楚墨,眼底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恨不得立刻将这不知死活的小畜生乱棍打死!
但不能。
今日是他的荣升之宴,神都半数权贵在场。若在自家门口对靖南王世子动手,传出去便是他侯庸仗势欺人,气量狭小。更何况,对方是那个“著名”的废物纨绔,跟他计较,反倒失了身份。
侯庸强压怒火,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原来是靖南王世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刻意忽略那口棺材,故作大度地介绍。
“世子殿下,这位是吏部侍郎韩彰韩大人,这位是大理寺卿陈源陈大人。他们都是朝中柱石,世子应当多亲近亲近。”
他在用韩彰和陈源的身份压楚墨,提醒他这里的人他得罪不起。
韩彰面容清瘦,留着一撮山羊胡。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轻蔑厌恶毫不掩饰。
大理寺卿陈源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眼神锐利如鹰。他双手抱胸,目光越过楚墨,仿佛他是空气。
被两位实权大佬当众无视,对任何要脸面的人都是奇耻大辱。
不少宾客露出看好戏的笑容。
他们倒要看看,这嚣张纨绔如何收场。
楚墨的反应却再次超出所有人预料。
他仿佛根本没看到韩彰和陈源的无礼,脸上没有半分尴尬或愤怒。他只是转过头,用极为“悲痛”和“感动”的眼神看着侯庸。
“侯大人,不必多礼,本世子今天就是特意来为您道贺的!”
他声音颤抖,仿佛被某种伟大情绪感染。
“听闻大人即将远赴江南,为陛下牧守一方,而小侯爷则要北上,为我大楚镇守国门。哎呀呀,这是何等感人的场面!”
他夸张地用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父子二人,一个镇南,一个守北,是为我大楚一南一北,镇守国门啊!此等忠君体国之心,此等父子忠义之情,简直是感天动地,闻者落泪!”
他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刀子,狠狠扎在侯庸、韩彰、陈源心口。
什么镇南守北?
一个是被明升暗贬,踢出神都权力中心。
一个是被削去功名,流放苦寒之地。
这明明是侯家父子最大的耻辱,到了楚墨嘴里,却成了“父子忠义,镇守国门”的千古佳话。
何等颠倒黑白!
“噗嗤!”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又强行憋回去,肩膀不停耸动。
更多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楚墨。
这纨绔是真的疯了!
侯庸的脸从铁青变成酱紫,嘴唇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他胸口像压了一座火山,随时要爆发。
韩彰和陈源脸色难看到极点。他们本想给楚墨下马威,反被对方用这种疯癫方式将了一军。
楚墨却仿佛没察觉到现场诡异气氛,一脸激动地走到侯庸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侯大人!为贺此等父子忠义之壮举,本世子特备薄礼一份!”
他猛地挥手,指向那口黑棺。
“此棺,便是我靖南王府的贺礼!愿小侯爷此去,前程似锦!愿侯大人与小侯爷,父子情深,名垂青史!”
“你......你......”
侯庸指着楚墨,浑身发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死过去。
周围敌对官员怒目圆睁,肺都快气炸了。
他们憋屈!
无比愤怒又憋屈!
楚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在指着他们鼻子破口大骂。可偏偏,他们抓不到任何实质把柄。
你说他诅咒?他说这是祝贺“挚友”远行。
你说他捣乱?他说这是来送贺礼,为“父子忠义”作贺。
他所有行为,都符合那个“荒唐纨绔,行事疯癫”的人设!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无赖;你跟他动规矩,他跟你装疯卖傻。
你打他,是欺负废物纨绔。
你骂他,是跟疯子计较。
就像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伤到对方,反而闪了自己的腰。
【惊怒+55】
【惊怒+48】
【惊怒+62】
......
来自侯庸、韩彰、陈源等人的惊怒念力,如山呼海啸涌来。楚墨只觉体内暖流滚滚,经脉中微弱的内力壮大了整整一圈。
太爽了。
这种当面挑衅敌人,看他们气得发疯却拿自己没办法,同时疯狂收割力量的感觉,比三伏天喝冰水还要舒爽。
楚墨站在那里,迎着无数道杀人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弧度。
他知道,从今天起,神都的人会更加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彻底疯了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