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霍烬捡回来的时候,他像条奄奄一息的小野狗。
所有人都说我养了条疯狗在身边,迟早会被反噬。
可我偏不以为然,亲手把他培养成最锋利的刀,享受驾驭危险的快感。
直到庆功宴那晚,他用指尖轻抚我小腿,眼神灼热:
“虞总,您说过,做得好会有奖励。”
“我现在能兑现了吗?”
我第一次见霍烬,是在一个雨夜。
他蜷缩在巷子尽头,浑身湿透,额头上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淌。明明已经站不稳了,眼神却还像被困的幼兽,凶狠又绝望。
就那么一眼,我决定带他走。
朋友都说我疯了,捡来个来历不明的小疯子。只有我知道,在他那双眼睛里,我看到了从未有过的野性光芒——那是我在太多人身上已经找不到的东西。
四年过去,当初那个瘦弱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如今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今晚的庆功宴,霍烬又一次证明了我的眼光有多准。
他替我拿下了和陈氏集团的那块地,谈判桌上寸步不让,把对方逼得节节败退。最后签完字时,陈总那张老脸难看得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我抿了一口香槟,隔着人群看他。
黑色西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明明已经醉了不少人,他却清醒得可怕,只在有人上前敬酒时礼貌性地抿一口,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
像一头守护着猎物的狼。
酒过三巡,我有些微醺,提前离场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我靠在窗边,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发出声音。
门被轻轻推开。
我知道是他。除了他,没人敢不敲门就进我的房间。
“虞总。”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比四年前低沉了许多,带着点沙哑。
我没回头,依然看着窗外。“今天表现不错。”
他走到我身后,距离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亲近,又不显疏远。
“您教得好。”
我轻笑,转身看他。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我得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得很好,”我的鞋尖无意间蹭过地毯,“甚至有些东西,我没教,你也自己学会了。”
比如如何在谈判桌上洞察人心,如何在不动声色间让人溃不成军。
他的目光沉静,里面却像是藏着汹涌的暗流。
“因为我想得到您的认可。”
这句话他说得平静,我却听出了别的意味。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今晚的夜色太迷人,我忽然生出了逗弄他的心思。
我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混合着一丝酒气。
然后,我抬起脚,用高跟鞋尖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腿。
“做得很好,”我说,声音放轻了几分,“想要什么奖励?”
这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到气氛变了。
他的眼神瞬间暗沉下来,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积聚,几乎要冲破那层冷静的伪装。
下一秒,他猛地抓住了我的脚踝。
力道不大,却足以让我微微皱眉。不是疼,而是那种突如其来的掌控感,让我心头一跳。
我试图收回脚,他却握得更紧。
“霍烬?”我唤他名字,带着警告的意味。
他却突然单膝跪地,这个动作让他不得不仰头看我,明明是臣服的姿态,却因他灼热的目光而充满了侵略性。
他的手指还圈在我的脚踝上,掌心滚烫。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我完全没想到的事。
他低下头,吻落在了我的鞋尖。
那个吻轻得像是一片羽毛掠过,却让我浑身一僵。
他抬起头,目光牢牢锁住我,声音低哑:
“奖励?”他顿了顿,眼神像是要将我吞噬,“把你从这张谈判桌上抱下来,扔进卧室的床里……这个奖励,怎么样?”
我愣住了。
有那么几秒钟,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从不会这样说话。四年来,他对我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恭敬而克制,即使我偶尔会有意无意地触碰他的底线,他也从未越界。
但今晚,他不一样。
我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他怎敢如此放肆?
但紧接着,一种奇异的兴奋感涌了上来。就像猎人看到了最危险的猎物,明知道可能会被反噬,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我轻轻抽回脚,这次他松开了手。
“你喝多了,霍烬。”我转身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手却很稳。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虞音。”
他叫了我的名字。不是“虞总”,而是“虞音”。
我抿了一口酒,酒精的灼热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
“知道刚才那句话的后果吗?”我问,没有回头。
“知道。”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有些话,我憋了四年。”
我转身,与他隔空对视。
“四年时间,我教会你如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不是为了让你把獠牙对准我,霍烬。”
他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直到我们之间只剩下不到一米的距离。
“我的獠牙永远为您所用,虞音。”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有些欲望,我控制不住了。”
落地窗外的城市灯光映在他眼里,像是星火燎原。
我该制止他的。我知道。
但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并不想。
会议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我和他对视着,谁都没有先移开目光。这种无声的对峙,比任何一场商业谈判都更让我心跳加速。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一个雨夜。
那时霍烬刚跟我两年,替我处理了一个棘手的叛徒。回来时他浑身湿透,右手关节处有擦伤,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狠戾。
我递给他一条毛巾,他接过去时手指在微微发抖。
“怕了?”我当时问他。
他摇头,声音很轻:“是兴奋。”
那时我就知道,我培养出来的不只是一把刀,更是一头尚未完全驯服的野兽。
而现在,这头野兽似乎想要挣脱枷锁。
“四年,”我重复着这个数字,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杯壁,“确实不短。”
他目光沉静,等着我的下一句。
我忽然笑了,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但你要明白,霍烬,”我把空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给你的,你才能要。我不给的,你不能抢。”
这话说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他沉默片刻,然后微微颔首。
“我明白。”他说,“所以我在等您的奖励。”
又把话题绕回来了。
我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有趣。明明刚才还大胆得近乎放肆,现在却又摆出这副顺从的样子。
“你想要什么奖励?”我故意问,“钱?权?还是别的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
“您知道的。”
这三个字说得又低又沉,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我当然知道。
这四年来,我不是没察觉到他的眼神。在会议室里,在酒会上,甚至在我家书房交代工作时,那种克制又灼热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我身上,停留得比应有的时间长那么一秒。
我一直装作不知道。
享受那种掌控感,享受看着一头野兽为我收敛爪牙的成就感。
但现在,他似乎不想再收敛了。
我向前一步,靠近他。近到能看清他衬衫领口下微微凸起的锁骨,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点雪松气息的味道。
“霍烬,”我叫他名字,声音放得很轻,“记住你的身份。”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我就看见他眼神暗了暗。
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以为他会做出什么更过界的事。
但他没有。
他只是微微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抱歉,虞总。”他又换回了那个称呼,语气也变得恭敬,“我失态了。”
转变之快,几乎让我以为刚才那个吻我鞋尖、说要扔我上床的人是我的幻觉。
我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有些拿不准了。
这到底是他的真心流露,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
“庆功宴应该快结束了,”我转身走向衣架,拿起我的外套,“去把车开过来吧。”
“是。”他应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他转身走向门口,步伐稳健,背影挺拔。
就在他的手触到门把的瞬间,我忽然开口:
“霍烬。”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披上外套,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才抬眼看他。
“有些界限,一旦越过,就回不去了。”我说,“你想清楚了吗?”
他站在门口,灯光从他头顶洒下,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想了四年,”他说,“每一天都在想。”
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玻璃上隐约映出我的影子——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女人。
但我的心跳却快得不像话。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刚才被他握过的脚踝,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真是长大了。”我轻声自语,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
手机震动起来,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提醒我明天的行程。
我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关掉屏幕。
几分钟后,我收到霍烬的消息:“车已到楼下。”
简洁,恭敬,一如既往。
仿佛刚才在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
但我知道不是。
那个单膝跪地的身影,那个落在鞋尖的吻,那句大胆至极的话——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然后转身离开。
电梯一路向下,数字不断跳动。我的心跳似乎也跟着那个节奏,一下,又一下。
走出大楼,晚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
霍烬站在车旁,已经替我拉开了后座的门。他微微低着头,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
我走近时,他伸手护在车门顶上,避免我撞到头。
就在我弯腰准备上车的瞬间,我听见他极轻的声音:
“晚安,虞音。”
不是“虞总”,是“虞音”。
那么轻,几乎要被夜风吹散。
但我听见了。
我坐进车里,没有回应。
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透过后视镜,我能看见他专注开车的侧脸,线条分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车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城市的灯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我闭上眼,假装小憩。
心里却清楚得很——有些东西,从今晚开始,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