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玄奇送进侯府的食盒底层,藏着寒光凛冽的账本碎片。
府尹拍案惊起的瞬间,平南侯世子袖中的“鬼面符”掉在青砖上,像一滴墨汁坠入清水。
三司会审的公堂上,上官蟲的目光撞上角落轮椅里那张脸,瞳孔深处的地火轰然喷发。
“密室杀人的刀,是心鬼。”叱云球的声音碾过死寂,“而养出这心鬼的…是六王府的炉。”
皇帝震怒的朱笔悬在奏折上,墨汁滴落处,恰好是墨云家祖坟的堪舆图。
正文开篇:
墨京城仿佛被塞进了一口巨大的蒸笼。案件胶着带来的无形压力,混合着深秋的湿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荣鱼客栈二楼那间临街的房内,空气却凝滞如冰。
窗户紧闭,隔绝了外面嘈杂不安的市声。昏黄的烛光下,叱云球(墨云肉球)坐在轮椅上,面前宽大的紫檀木桌案上,铺满了玄奇连日来搜集回的、事无巨细的卷宗、证词、草图以及鹤童、花熊从不同渠道刺探到的碎片信息。墨迹、炭痕、甚至带着泥土气息的草纸片,杂乱却又被一种无形的逻辑线牵引着,构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笼罩着三具死于密室的尸体,也隐隐指向墨京城最森严的府邸。
玄奇垂手肃立一旁,气息沉静,如同一柄藏在鞘中的古剑。鹤童则隐在窗边的阴影里,整个人几乎与昏暗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锐利地扫视着楼下巷口的动静。花熊不在屋内,她如同墨京城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正混迹在那些惊惶未定的街坊邻里、贩夫走卒之间,捕捉着风中最细微的、可能被忽略的叹息和流言。
“迷魂香…剂量极微,燃尽无痕,混于安神香内,难以察觉…仵作复验鼻腔黏膜有细微灼痕残留…”叱云球指尖划过一份仵作房的秘密复验记录副本,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在诵读一篇枯燥的经文,“低温…深秋夜寒,剥去外衣…体表温度骤降,血脉凝滞…心脏负荷剧增…”
他的手指移动到另一张纸上,上面是花熊走访时记录下的、关于三位死者生前最后几日心绪不宁、疑神疑鬼的零星描述:赵德柱曾对管家抱怨夜半听见房顶有异响;钱通之子提到父亲临死前几日反复翻阅一本讲述冤魂索命的野史杂记;孙茂才的妾侍则哭诉老爷近来总说看见窗外有白影飘过…
“心鬼…”叱云球的手指停在那“白影飘过”四个字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极其细微的嗒嗒声,如同更漏,“诱其心绪,乱其神智,在最脆弱之时…以‘鬼’叩门。”
他抬起眼,目光投向烛火摇曳的虚空,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三个死寂的密室:“昏睡之际,骤然寒冷侵袭,濒醒之时,最恐惧的‘鬼影’突现眼前…惊、寒、惧,三毒攻心,心脉骤断。”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好一把…诛心的刀。无伤无痕,死状安详,天衣无缝。”
“少爷,”玄奇适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六王府与平南侯府那边,线虽隐隐牵出,但…皆是死结。府尹大人那里,怕已是热锅上的蚂蚁。”
叱云球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死结?那就等。等那结自己绷到最紧,等拿结的人…彻底没了方寸。”
他目光转向阴影中的鹤童:“蟲,如何?”
鹤童的声音如同夜枭低鸣,短促清晰:“上官蟲,任兵部武库清吏司员外郎,职司军械核验、库储。近日常出入平南侯府、翠羽楼(京城最大销金窟),与平南侯世子周显过从甚密。其贴身护卫新增两人,气息阴冷,似碧海宫路数。”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其父六王爷,三日前曾秘密召见钦天监监正,似问吉凶。”
兵部武库清吏司!翠羽楼!平南侯世子!碧海宫护卫!钦天监问卜!一个个名字和地点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钉入叱云球的脑海。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节微微泛白,脸上却依旧古井无波。
“知道了。”他淡淡应道,目光重新落回纷乱的卷宗,“继续等。”
这一等,便是五日。墨京城上空的阴霾愈发浓重,三司会审毫无进展,各方势力在暗流中角力。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上京府尹陈大人寝食难安,眼窝深陷。
就在府尹大人对着堆积如山的案卷一筹莫展、几乎要抓光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时,心腹捕头苏三,引着一位身着普通随从服饰、气质却异常沉凝的青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签押房后门。
“大人,这位玄奇先生,或有破局之策。”苏三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
烛火通明的签押房内,门扉紧闭。府尹陈大人与玄奇相对而坐。玄奇带来的不是言语,而是几份誊抄清晰、关键处却用朱砂标记的密录,以及一张勾勒着人物关系与资金流向的暗图。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东西推到陈大人面前。
陈大人起初眉头紧锁,带着狐疑翻阅。渐渐地,他浑浊疲惫的双眼越睁越大,呼吸也变得粗重急促。当看到“神机督造司虚报火铳连弩一千余件”、“吏部清吏司勾结步兵衙门”、“司狱司私纵要犯假死通敌”、“瓦剌鞑靼贵族接手军械”这些触目惊心的字眼,以及最终指向六王府与平南侯府的那条若隐若现、却足以致命的金线时——
“啪!”
陈大人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架上的毛笔簌簌跳动!他脸色涨红,又瞬间转为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震惊、愤怒、恐惧、还有一丝绝境逢生的狂喜,在他脸上交织变幻。
“玄…玄奇先生!”陈大人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此…此物从何而来?当真?当真?!”
玄奇面色平静无波,只微微颔首:“大人,真伪立辨。当务之急,是拿人,固证。”
这一夜,签押房的烛火彻夜未熄。低沉的交谈声时而激烈,时而沉寂,直至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翌日清晨,一队穿着京畿提点司号衣、手持六王府请帖的差役,恭恭敬敬地敲开了六王府的朱漆大门,言道府尹陈大人有紧要公务,恳请王爷过府一叙。态度谦卑,理由冠冕堂皇。
几乎同时,城南平南侯府门前的大街上,突然涌来大批府衙工役,扛着木料、铁锹,以“修缮年久失修、恐伤贵人车驾”为由,热火朝天地开始挖掘路面,设置路障。转眼间,将侯府气派的门楼堵了个水泄不通,车马难行。
平南侯周勃闻报大怒,正要派人去府衙问罪,府尹陈大人的拜帖却已先一步送到。陈大人亲自登门,一脸惶恐与歉意,连连作揖,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声称工部催逼甚急,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承诺工程期间,侯府一应采买用度,皆由府衙专人负责,定不让侯府受半点委屈。
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陈府尹的“诚恳”赔罪和周到安排,平南侯虽憋了一肚子火,却也发作不得,只得阴沉着脸应下。于是,一名自称“玄奇”的干练随从,便顺理成章地每日带着新鲜果蔬、鱼肉米粮,从那些忙碌的工役和路障间穿过,踏入戒备森严的平南侯府。
玄奇行事低调,手脚麻利,送完东西便走,从不多言,也绝不四处张望。他像一个真正的、本分的仆役,只专注于自己的差事。然而,每一次进出,他沉默的目光都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将侯府内部的格局、护卫的轮换、仆役的路径、乃至某些特定人物(尤其是世子周显)行踪的细微习惯,都深深镌刻在脑中。他送去的食盒底层,夹层里藏着薄如蝉翼的特制纸片,能吸附特定房间(如书房)空气中残留的墨迹和粉末。
线索,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玄奇日复一日的“配送”中,被一点点捕捉、汇聚。一张清晰的犯罪网络图,在荣鱼客栈的桌案上,被叱云球用朱笔,冷酷地勾勒完成。
神机督造司赵德柱,利用职权,虚报损耗,将一千余件精良火铳、连弩秘密截留;
吏部清吏司孙茂才,利用考核升迁之权,威逼利诱步兵衙门都尉,打通军械外运通道;
刑部司狱司钱通,则负责物色、控制并最终“处理”那些能联系瓦剌、鞑靼贵族的特殊囚犯。他制造囚犯“暴毙”假象,利用其残存的价值穿针引线,待交易渠道稳固,便立刻灭口,永绝后患。
而将这三条毒线串联起来,并从中攫取最大利益的,正是兵部武库清吏司员外郎上官蟲!他利用职务之便,核销虚报,抹平账目,并通过平南侯世子周显掌握的庞大商队和边境关系网,将这批足以装备两个巡防营的致命军械,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帝国北方的死敌手中!平南侯府,便是这滔天罪行的中转枢纽与庇护所!
动机、手段、渠道、赃物去向、关键人证(那些被灭口的囚犯虽死,但其身份和“暴毙”记录本身就是铁证)…所有链条,在叱云球冰冷而缜密的推演下,环环相扣,严丝合缝。
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诡异的一环:密室杀人。
“心鬼…”叱云球再次吐出这两个字,指尖点着卷宗上记录的三位死者生前疑神疑鬼的细节,“迷魂香致昏,低温引寒,在其意识将醒未醒、身体最为脆弱、心神被恐惧占据的临界点上…”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客栈的屋顶,投向墨京城阴沉的天空,“以彼心中最惧之‘鬼’相,骤然现于眼前…惊怖攻心,心脉自绝!”
“如何现形?如何确保三人同时?”玄奇沉声问道。
“碧海宫,‘幻蜃蛊’。”叱云球的声音冷得像冰,“此蛊可借施术者意念,引动中蛊者心中最惧之幻象。只需在迷魂香中混入蛊引,于特定时辰,由精通此术之人,于远处以秘法催动…三人心中之‘鬼’同时显化,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待其心脉断绝,凶手再潜入(或本就潜伏在梁上),恢复现场,反锁门窗,从容离去。密室之局,由此而成。”
“上官蟲新增的护卫…碧海宫路数…”玄奇眼中寒光一闪。
“正是。”叱云球合上最后一页卷宗,声音斩钉截铁,“玄奇,将所有证据,整理成册,密送府尹。告诉他,火候…到了。”
当那份详尽到令人发指、逻辑严密如铁桶、证据链完整清晰的密档,经由苏三之手,颤抖着放到府尹陈大人的公案上时,这位被压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父母官,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以最紧急的规格,火速召集刑部侍郎、京畿提点司指挥使,三司首脑紧急会商!
无需多言,铁证如山!
京畿提点司的精锐缇骑,如狼似虎地扑向平南侯府!同时,另一队人马,持着加盖了三司大印的拘票,直扑兵部衙署!
平南侯府内,世子周显正因连日困守府中而烦躁不安,忽闻外面喧哗震天,府门被强行撞开!他惊怒交加,厉声喝骂,正要唤家将护卫,却见如林的枪戟和森寒的缇骑腰牌已涌入院中!为首者正是那送了几日菜的“随从”玄奇!周显瞬间面如死灰,在挣扎推搡中,袖中滑落一张画着狰狞鬼脸、浸透着诡异香气的黄色符箓——“鬼面符”!符纸飘然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像一滴浓黑的墨汁,坠入死水般的侯府庭院,瞬间引燃了所有压抑的恐慌!
兵部衙署内,气氛更是剑拔弩张。上官蟲一身银线绣边的五品官袍,正对着几名属官颐指气使,忽见提点司凶神恶煞的缇骑闯入,他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放肆!尔等可知此地是何处?!本官乃…”
“拿下!”为首的提刑官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令牌一举,数名如狼似虎的缇骑已扑上!
“狗胆!”上官蟲身边的护卫反应极快,一人袖中寒光一闪,数点碧芒激射而出!另一人则身形诡异一晃,直扑提刑官!竟是悍然拒捕!
“噗!噗!噗!”
“铛!”
数道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几枚弩箭精准无比地钉在碧芒之上,将其击落!一道更快、更凌厉的刀光闪过,那名扑向提刑官的护卫手臂齐肩而断,血光冲天!惨叫声中,几名缇骑已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上官蟲的双臂,将他狠狠按倒在地!官帽滚落,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沾满灰尘。
“你们…你们找死!我父王饶不了你们!”上官蟲目眦欲裂,俊秀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扭曲变形,疯狂挣扎嘶吼。
就在这混乱不堪、血腥弥漫的瞬间,上官蟲挣扎着抬起沾满尘土和血污的脸,目光如同受伤的毒蛇,本能地扫向衙署门口围观的人群,试图寻找一丝救星或发泄的出口。
他的视线,猛地撞上了一道目光。
衙署大门外,人群被缇骑隔开。在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辆乌木轮椅静静地停在那里。轮椅上,一个身着靛蓝锦袍的年轻公子,面容清俊,气质沉凝,正静静地看着衙署内这场混乱的抓捕。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封冻了万载寒冰的古井。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刹那凝固。
上官蟲疯狂挣扎的动作猛地僵住!他脸上的愤怒、屈辱、狰狞,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如同白日见鬼般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随即又猛地放大!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杂着恐惧和暴戾的火焰,如同压抑了四年的火山,在他眼底深处轰然爆发!是他!那个上元灯会,被他如同蝼蚁般碾碎满门的工匠之子!那个本该被埋在废墟下的残废!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能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是…是你?!”一声扭曲变形的嘶吼,如同野兽濒死的哀嚎,从上官蟲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带着滔天的恨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
轮椅中的青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漠然,带着一种洞悉一切、俯瞰尘埃的嘲弄。随即,他操控轮椅,平静地转了个方向,碾过青石板,缓缓消失在衙署外涌动的人潮阴影之中。留下上官蟲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瘫软在缇骑的钳制下,失魂落魄,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瞪着青年消失的方向,燃烧着疯狂的地狱之火。
三司会审的公堂,前所未有的肃杀。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府尹陈大人、刑部侍郎、提点司指挥使正襟危坐,面沉似水。堂下,平南侯世子周显面如死灰,抖如筛糠,语无伦次地交代着。而上官蟲,虽被强按跪地,却梗着脖子,眼神怨毒地扫视着堂上众人,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不屑的弧度。
当主审官陈府尹厉声质问密室杀人手法、动机,并将所有证据链当堂串联展示时,上官蟲只是冷笑,拒不认罪,咬定是诬陷。
就在审讯陷入僵持,气氛紧绷欲裂之际。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打破了公堂的死寂:
“大人,密室杀人之刀,不在筋骨皮肉,而在…人心之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来源——公堂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辆乌木轮椅缓缓驶入烛光照耀的边缘。轮椅上,叱云球(墨云肉球)平静地承受着所有人的注视。
“迷魂致昏,寒侵体魄,不过是引子。”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压抑的空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真正的杀招,是在神智将醒、心防最弱之际,引动其心中最惧之幻象…使其惊怖攻心,心脉自绝!此乃碧海宫‘幻蜃蛊’之邪术!”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转向跪在地上、脸色终于剧变的上官蟲,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而豢养此蛊,驱策此邪,养出这噬人心魄之‘鬼’的炉…”
他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审判:
“…正是六王府!”
轰!
公堂内外,一片死寂!随即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上官蟲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轮椅中那张平静的脸,眼中最后一丝镇定彻底崩碎,只剩下疯狂的怨毒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惊骇!他想嘶吼,想扑上去撕碎那张脸,却被身后的缇骑死死按住,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陈府尹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拍惊堂木:“人证物证俱在!上官蟲!周显!尔等勾结外敌,盗卖军械,谋害朝廷命官,罪证确凿!押入天牢,待圣上御裁!退堂!”
沉重的镣铐声,伴随着周显崩溃的哭嚎和上官蟲歇斯底里的咒骂,渐渐消失在公堂深处。叱云球操控轮椅,缓缓退出这片喧嚣与肃杀。玄奇如同影子般悄然出现在他身后,推着轮椅,汇入墨京城依旧阴沉的暮色里。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龙涎香的烟气袅袅盘旋。
雍乐皇帝赵胤面沉如水,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捏着那份由三司联名呈上、字字泣血的奏折。奏折末尾,附有所有铁证名录及案犯供词摘要。当看到“六王府”、“平南侯府”、“幻蜃蛊”、“盗卖军械通敌”等字眼时,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
“混账!!”一声雷霆般的咆哮震得殿梁簌簌落尘!皇帝猛地将奏折狠狠掼在御案之上!
沉重的奏折散开,朱笔从笔架上震落,饱蘸的朱砂墨汁淋漓地滴落在摊开的奏折页面边缘。
那浓稠如血的墨点,恰好洇开在奏折附页一张泛黄的旧舆图一角——那张图,依稀勾勒着墨京城西郊一片区域,一个被特意圈注的地点旁,标注着几个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小字:墨云氏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