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跟乔千柠坦白首富之子身份时,我突然看见了弹幕。
【笑死,他还不知道乔千柠和吴眠早订婚了!】
【这外卖员演得挺真,可惜马上要家破人亡了。】
我僵在原地,看着乔千柠对闺蜜轻笑:“裴洛牧?玩玩而已,吴家才门当户对。”
她转身却对我撒娇:“明天给我送虾饺好不好呀?”
我低头摁灭手机屏幕上“已呼叫:父亲”。
回家继承家产那天,吴眠当众嘲笑我:“送外卖的也配来这种场合?”
乔千柠提着礼服追出来时,我的私人飞机正掠过她头顶。
“裴家继承人不需要爱情,只需要忠犬。”
后来她跪在暴雨里砸门,我隔着监控对管家轻笑:
“扔远点,别脏了地毯。”
我心口揣着一团火,烧得喉咙发干,手里那个丝绒戒指盒的棱角,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今天,就今天,我必须告诉乔千柠。
我不是她眼里那个风里来雨里去,靠着电动车讨生活的穷外卖员。
我是裴家那个据说富可敌国,名字能压垮财经版头条的独子。
这几个月,像做贼一样藏着掖着,就为了她口中那句“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干净,纯粹”,真是够了。
我不想再演了。
特意选了她常来的这家高级西餐厅,定位子刷的是我自己的副卡,数额足够她之前兼职一个月的薪水。
临出门,我甚至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坦白时的表情,不能太得意,要带点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深情,最好还能让她惊喜地捶我两下。
想想她可能出现的,瞪圆了那双总是显得无辜又清澈的眼睛,捂着嘴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心头那团火烧得更旺了些,甚至驱散了这顶级餐厅空调带来的寒意。
她还没到。
我摩挲着手机,正准备再发条消息催催,视线无意间扫过窗外明净的玻璃。
就在那一刹那,几行诡异的,散发着惨淡绿色荧光的字迹,毫无征兆地凭空浮现在玻璃上,像某种恶毒的诅咒弹幕,一闪而过:
【高能预警!傻子男主准备自爆马甲了!】
【爆了也没用哈哈哈,乔千柠和吴眠下个月就要订婚了,两家早就通过气了,强强联合!】
【笑死,他以为首富之子的身份是尚方宝剑?就算靠家世强娶了乔千金,人家心里也只有吴眠哥哥,等着被这对狗男女联手搞到家破人亡吧!】
【送你的外卖吧裴洛牧,这顶级豪门局你玩不转,死路一条!】
我猛地闭了下眼,用力甩了甩头。
幻觉?
最近是不是太累,出现幻视了?
可等我再睁开眼,那几行字消失了,窗外只有车水马龙流动的光影。
但那些字句,像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了我的脑子里——
家破人亡?
不得好死?
乔千柠和吴眠?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血液瞬间冷了下去。
就在这时,身后靠窗的卡座,传来我再熟悉不过的,属于乔千柠的,娇柔嗓音。
只是此刻,那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漫不经心的嘲弄。
“他?一个送外卖的,你还真以为我会上心啊?”
我的背脊瞬间僵直,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玩玩而已嘛。”
她轻笑着,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生活太无聊了,找点不一样的刺激。裴洛牧长得是不错,对我也确实死心塌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比养条狗还省心呢。”
她的闺蜜发出暧昧的低笑:“就知道你眼光高。不过,吴家那边……”
“吴眠哥才是我该嫁的人。”
乔千柠的声音笃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门当户对,知根知底。我们两家的合作项目都启动了,下个月就会正式对外公布婚讯。至于裴洛牧……”
她顿了顿,语气轻佻得像在弹掉一粒灰尘。
“等我和吴眠哥订婚的消息定下来,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就是。难道他一个穷送外卖的,还能翻天不成?”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密密麻麻扎进我的耳膜,捅穿我的心脏。
刚才那所谓的“幻觉弹幕”,与此刻亲耳所闻,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不是幻觉。
是她精心编织的骗局。
是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头撞进去,还自以为找到了真爱的骗局。
什么干净纯粹,什么不慕名利,全是狗屁!
她早就和那个吴眠有了婚约,她享受着我的卑微讨好,我的真心付出,把我当成她无聊大小姐生活中的一剂调味品,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掌心捏着的戒指盒,冰冷刺骨。
那里面躺着一枚我亲自参与设计,以为能套住她一生,也套住我幸福的钻戒。
现在,它像个巨大的讽刺。
胸腔里翻涌着难以形容的情绪,是背叛的剧痛,是被羞辱的怒火,是后知后觉的愚蠢带来的自我厌弃。
它们在我体内冲撞,咆哮,几乎要冲破喉咙。
但我死死咬住了牙关。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我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能发作。
至少,不能在这里,如了她的愿,上演一场小丑的愤怒。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戒指盒,将它无声地塞回裤兜深处。
然后,我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解锁,指尖冰冷而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找到那个几乎从未主动拨出过的号码。
按下呼叫键。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那边传来一道沉稳,带着些许意外,却不失威严的声音:“洛牧?”
我看着窗外,餐厅光洁的玻璃上,隐约映出我此刻面无表情的脸。
嘴唇开合,声音压得很低,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爸爸,”我说,“我想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是斩钉截铁的回应:“位置发我,十分钟到。”
没有多余的问询,没有不必要的关心。
这就是裴家的作风。
挂断电话,我站起身。
没有再看身后卡座的方向,径直朝着餐厅门口走去。脚步很稳,甚至没有惊动一旁候立的服务生。
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夜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和疏离。
我站在路边,像一尊逐渐冷却的雕塑。
远处,两束凌厉的车灯划破夜色,一辆线条流畅霸气,即使在黑夜中也难掩其奢华本质的黑色轿车,如同沉默的野兽般,精准而迅速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门无声地向上旋开。
我没有丝毫犹豫,弯腰,坐了进去。
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像一头蛰伏的猎豹,将餐厅那虚伪的暖光彻底甩在身后。
车窗外的流光溢彩映在我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进眼底分毫。
车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空调系统发出几不可闻的送风声。司机老陈透过后视镜小心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他跟着裴家十几年,大概从未见过我这副样子。
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兜里那个丝绒盒子坚硬的棱角。
几个小时前,它还承载着我所有的炽热和期待,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颤,却又舍不得松开。
这痛楚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是血淋淋的现实。
乔千柠轻佻的笑语,“送外卖的”、“玩玩而已”、“比狗还省心”……
每一个字都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与那些诡异的绿色弹幕交织在一起,反复凌迟着我最后一点可笑的尊严。
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我心底冷笑一声。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剧情里,我竟落得如此下场。
就因为爱上了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就因为那个叫吴眠的男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了一把,钝痛蔓延开來。
不是为她,是为我自己那喂了狗的真心。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下。
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我那个租来的、狭小但被乔千柠评价为“温馨”的小公寓,而是矗立在半山腰,气势恢宏,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裴家老宅。
巨大的铁艺大门在车灯照射下无声滑开,两侧修剪整齐的园林在夜色中显得幽深而肃穆。
这才是我本该待着的地方。而不是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车水马龙里,只为给她送一份可能因为迟到几分钟就会被抱怨的“爱心餐”。
车子在主楼前停稳。老陈迅速下车,为我拉开车门。
我迈步下车,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宅子里的管家和佣人早已接到消息,垂手肃立在门厅两侧,大气不敢出。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少爷。”
管家林伯上前一步,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我摆了摆手,没说话,径直穿过宽敞得可以跑马的门厅,走向通往二楼的弧形楼梯。
每一步都踩得沉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膝盖深处传来的虚软。
父亲的书房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厚重的红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里弥漫着雪茄和旧书的混合气息。
父亲裴震霆就坐在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他放下文件,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在等我自己开口。
我走到书桌前站定,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
曾经,我无比抗拒这种充满压迫感的注视,觉得它扼杀了我所有的自由。
但此刻,这目光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
“我回来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却异常平静。
父亲点了点头,指节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遇到事了?”
他向来如此,洞察一切,却从不轻易点破。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厉害。
我从裤兜里掏出那个丝绒戒指盒,“啪”一声,随意地扔在了昂贵的书桌上,像扔一件垃圾。
“本来,今天想用它求婚的。”我说。
父亲的眉峰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视线扫过那个盒子,又落回我脸上,等待下文。
“然后,我听到她跟朋友说,”我顿了顿,感觉喉咙有些发紧,但还是强迫自己用最平铺直叙的语气说了下去,“说我只是个送外卖的,她玩玩而已。她下个月,就要和吴家的吴眠订婚了。”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窗外远处城市的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渗进来一丝。
忽然,父亲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冷峭,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
“玩够了?”
他问,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迎着他的目光,体内那股被背叛和羞辱冰冻住的血液,似乎开始一点点融化,然后被另一种更加汹涌、更加炽热的情绪所取代——
是不甘,是愤怒,是被彻底激发出来的,属于裴家继承人的骄傲和戾气。
我缓缓挺直了一直微微佝偻着的背脊,下颌线绷紧。
“玩够了。”
我回答,声音里淬着冰,也燃着火,“爸,我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不是请求,是宣告。
父亲深邃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带着赞许的笑意。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按下了一个快捷键。
“通知下去,”他的声音沉稳有力,透过话筒传遍这座宅邸的每一个角落,也清晰地落在我耳中,“少爷回来了。从明天起,裴氏集团所有事务,由裴洛牧全权接手。”
放下电话,他看向我,目光如炬:“裴家的产业,不是谁都能觊觎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要付出代价。明白吗?”
我微微颔首,眼底最后一丝迷茫和痛楚被彻底焚尽,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势在必得。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