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桑城厚重的城门在季厘国士兵沉重的推动下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呻吟。
阳光艰难地穿透非山方向残留的阴霾,落在守墨枯槁的脸上,映出触目惊心的焦黑雷痕。他躺在简陋的担架上,白发凌乱地覆着额头,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体内破碎的道基,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
龙雀走在担架旁,甲胄上凝固的血污和尘土掩盖不住她眼中的疲惫与坚毅,腰间的季厘云符也显得黯淡无光。
城内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又在靠近这支沉默队伍时诡异地沉寂下去。
宽阔的青石街道两旁,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季厘百姓。他们的目光复杂地交织在龙雀身,那是混杂着敬畏、感激和对边境勇士归来的崇敬;但当视线落到担架上那形同枯槁的身影时,敬畏瞬间被惊疑、恐惧乃至隐隐的排斥取代。
“是龙雀将军!她回来了。”
“担架上…天呐,那还是人吗?”
“听说是镇住了非山底下的凶物…可这代价…”
“好可怕的气息…像被雷劈过的焦木,又像…坟里爬出来的…”
“嘘,小声点。没看见他身边那股子让人心头发慌的气吗?巫祝大人说过,离这种人远点,沾了晦气。”
窃窃私语如同细密的毒针,穿透空气,扎在龙雀的心上,更如同冰冷的枷锁,缠绕着昏迷中守墨残存的意识。他能模糊地感觉到,那股源于自身破碎道基和天道反噬残留的紊乱、压抑的气息,无形的瘴疠一样,不受控制地散发出去,让周围的生命本能地感到不适和恐惧。
这并非他的意愿,却是重创后无法控制的现实。
担架穿过繁华的市集,桑叶的清香被药草味和守墨身上散发的、若有似无的焦糊与衰败气息所取代。孩童好奇的探视被大人惊恐地拉回,商贩的叫卖声也低了下去。无形的排斥感,比非山的寒风更刺骨。
听竹轩位于王宫东侧,掩映在几丛修竹之后,环境清幽,远离主殿的喧嚣。轩内陈设简单古朴,弥漫着竹木的清气。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将守墨安置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床榻上。
龙雀顾不得梳洗,立刻派人急召王都内最负盛名的老医师蒲老。
这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很快赶到,他随身携带的药箱散发着浓郁的草木香气。看到守墨的模样,蒲老浑浊的老眼瞬间锐利起来。
“龙雀将军。”蒲老声音低沉,带着行医者的凝重。
“蒲老,有劳了!请务必…”龙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蒲老摆摆手,示意她噤声。
他枯槁的手指搭上守墨枯柴般的手腕,动作轻柔却带着千钧之力。他的眉头随着诊脉的深入,越皱越紧,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前所未有的凝重。
时间仿佛凝固,轩内只剩下守墨微弱的呼吸声和蒲老越来越沉重的叹息。
许久,蒲老收回手,缓缓摇头,看向龙雀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将军…这位仙长…伤势之重,老朽行医一甲子,遍阅古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指着守墨,声音沉重的说道:
“仙长身上焦黑雷痕深可见骨,多处经脉被狂暴的雷霆之力撕裂,此像虽然惨烈但这只是肉体之伤,若只是如此,以季厘秘传的金疮药、续骨膏,辅以清心泉水的清灵之气洗涤,假以时日,或能勉强接续。”
“最致命的是仙长本源受损,他体内那股支撑生命存在的本源之火,近乎完全枯竭。如同被生生抽干了源头活水的深潭,只剩下龟裂的河床和底部几不可见的湿痕。这绝非寻常的消耗,更像是某种禁忌之术或外力强夺,几乎断绝了自我恢复的可能。”
蒲老紧接着指出守墨伤势的另一难题。
“老朽虽非修道之人,但行医多年,接触过不少修士,道基修士蕴藏道韵的根基之地,这根基,是修士力量的源泉,也是生命的另一种升华形态。而如今仙长体内原本应该浑圆稳固、蕴藏道韵的根基之地,已是一片废墟!它的崩毁,意味着力量尽失,更意味着生命形态的降格与腐朽加速。”
“若只是道基损坏,可能还有一丝希望恢复,但....”
说着蒲老想到刚刚那让自己心悸的气息,就忍不住声音颤抖。
“老朽在道基深处感受到一股充满了冰冷、无情、纯粹的毁灭意志,它是一丝惨白雷光,它正在不断侵蚀着仙长道基边缘的裂痕,阻止任何形式的愈合能量靠近。它像是最恶毒的诅咒,将道基牢牢钉在崩溃的边缘。任何试图滋养其身体的药力,甫一靠近这片区域,便被这雷力无情地排斥、湮灭,如同冰雪遇骄阳。”
蒲老的声音带着绝望。
“此等伤势,已非药石针砭所能及。寻常的固本培元汤药,于他体内,如同清水泼在烧红的烙铁上,嗤啦一声便化为乌有,毫无滋养之效。那股雷霆之力…更是碰不得。强行触碰,只会激发其凶性,引来更猛烈的反噬,加速仙长的…消亡。”
他顿了顿,看着守墨灰败的脸色和那微弱却顽强的一线生机。
“仙长能撑到此刻…全凭一股惊世骇俗的求生意志,以及…他心口似乎还有一丝极其精纯、却微弱如风中残烛般的本源暖意在强行吊命。”
龙雀的心沉入了冰冷的深渊,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蒲老,您是王都圣手,再想想办法!无论多珍贵的药材…”
蒲老沉默良久,布满皱纹的脸上挣扎着,最终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或许…只有一处,尚存一线渺茫生机。”
龙雀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苗。
“何处?”
“国都圣庙最深处,”
蒲老的声音几不可闻,带着无比的敬畏。
“由历代大巫祝亲自守护的青桑祖灵本源露!”
龙雀倒吸一口凉气。
她当然知道此物!
那是季厘国立国的根基象征之一。
传说源自开国之初那株庇护了先民、沟通天地的神桑祖树之心。历经无数岁月,受万民香火与大地祖气滋养,凝聚出的那么一小瓶本源精粹。蕴含的生机磅礴如海,更蕴含一丝纯粹的大地祖气,能滋养万物,续断生机,甚至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是真正的国宝!
“此露蕴含最精纯磅礴的生命源力与大地祖气。”
蒲老继续道,“或可尝试以其无上生机,滋养仙长枯竭到极致的生命本源,暂时稳住那崩裂的道基,延缓那雷霆之力的侵蚀速度,为仙长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他话锋一转,进而又有些苦涩。
“但…此乃镇国重器,非亡国灭种之危,绝无动用之理。非王上亲命与大巫祝蓍大人首肯,任何人靠近圣庙核心都是死罪!而且…”
他看着守墨,眼中满是悲悯。
“老朽只能说或可一试,能否奏效,能奏效几何…老朽实不敢断言。那雷霆之力…太过霸道。”
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刚刚点燃,便被名为现实的寒风吹得摇摇欲坠。获取青桑祖灵露的难度,比再闯一次非山裂谷更甚。
龙雀的脸色变得苍白。
就在轩内气氛凝重到极点时,门外传来侍卫压抑着激动的高声通报。
“将军,王上与大巫祝大人驾临!”
龙雀心头猛地一凛,如同被冰冷的鞭子抽中。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衣甲,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快步迎出门外。
季厘国君稷正值盛年,面容刚毅,线条分明,身着深青色绣有繁复桑叶云纹的王袍,龙行虎步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只是此刻,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虑。
与他并肩而行的,正是大巫祝蓍。
老者身形瘦高,仿佛一根历经风霜的古竹,穿着玄色为底、绣有日月星辰和古老桑树图腾的繁复祭袍,手持一根顶端镶嵌着翠绿欲滴的桑叶状宝石的桑木杖。他的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平静,如同两口万年不波的古井,没有任何情绪外泄,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压力。
“臣龙雀,参见王上,参见大巫祝。”
龙雀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
“龙雀将军请起。”
国君稷的声音浑厚,目光扫过听竹轩朴素的门楣,落在龙雀身上,带着赞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将军于非山临危受命,力挽狂澜,镇封凶物,保我南境门户不失,免生灵涂炭之祸。此乃不世之功。”
“辛苦了!”
“将士们,辛苦了!”
他的目光也扫过龙雀身后那些同样疲惫却挺直脊梁的士兵。
“此乃臣等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龙雀起身,沉声回应,目光坦然地迎向国君,随即转向榻上的守墨。
“全赖这位守墨仙长,洞察猰貐分身之祸,更以…以难以想象的代价,舍命相搏,引动非山古阵,方得最终功成。若无仙长,臣等早已葬身非山,凶物破封之祸,恐已席卷南境。只是…仙长伤势…”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其中的沉重不言而喻。
大巫祝蓍仿佛没有听到龙雀后面的话。
他缓步上前,并未看龙雀,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直接落在昏迷的守墨身上。
他手中的桑木杖顶端的翠绿桑叶宝石,仿佛感应到什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清辉。蓍的目光在守墨身上停留了大约十息,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其本源。
片刻后,他缓缓收回目光,转向国君稷,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判词在轩内回荡。
“王上。此人,身负天道刑罚之烙印,道基崩毁,本源枯竭,命悬一线,三魂七魄皆受重创,如今已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此乃逆天而行,强改天地定数,僭越天道权柄所招致的必然反噬。”
龙雀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大巫祝明鉴!”
龙雀忍不住踏前一步,声音因急切而微微拔高!
“守墨仙长是为镇压猰貐怨念,阻止其分身破封为祸,保我季厘万千子民平安,才遭此劫难!此非逆天,实为顺天应人,护佑苍生之举!若非仙长,此刻王都恐已…”
“龙雀将军。”
大巫祝蓍平静地打断她,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转向龙雀,深邃的瞳孔中仿佛倒映着亘古不变的星辰轨迹,蕴含着一种洞察世事沧桑的漠然。
“天地运行,自有其恒常不易之规。万物生灭,自有其因果轮回之序。非山封印猰貐,乃禹王定下的万古之局,是天道运行于此方天地的一环。此局自有其因果定数。外力强行干预,纵使解了一时之厄,看似有功,实则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乱了天地气机运行的微妙平衡。”
他手中的桑木杖轻轻点了一下地面,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却如同重锤敲在龙雀心上。
“此等干预,扰乱了既定的数,强行扭转了势。天道至公,亦至严。此等僭越之举,引来天道降罚,实乃必然。此非福报,实为祸患之肇始也。”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守墨身上,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
“此人,身负天罚烙印,道基破碎,其气息已紊乱一方地脉灵机,污浊清宁之气。留于王都核心之地,犹如抱薪近火,恐引灾祸临头,更恐其凶戾衰败之气,污损我青桑祖灵神树之清圣本源,动摇国运根基。”
意思赤裸而冰冷,守墨是灾星,是祸源,不仅不该救,更应该立刻送走,离王都越远越好!
“大巫祝!”
龙雀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微微发颤,她直视着蓍那双漠然的眼睛,军人的血性与耿直让她无法保持沉默。
“若非守墨仙长力挽狂澜于既倒,此刻非山封印已破,猰貐怨念化作滔天血煞,兽潮席卷之下,我季厘南境早已尸横遍野,十室九空!此乃活命之恩,护国之功!岂能因其身负天道反噬之伤,便视其为灾祸,弃之如敝履?若我季厘如此行事,见恩不报,见死不救,岂非让浴血奋战的边军将士寒心?岂非悖逆了先祖守望相助,同舟共济的立国祖训?如此,国将何以为国?民将何以为信?”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听竹轩内回荡,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悲愤与坚持。她身后的士兵们,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眼神中充满了对将军话语的认同。
国君稷的眉头锁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看了看激动得胸膛起伏、脸色苍白的爱将龙雀,又看了看榻上气息奄奄、形同枯槁的守墨,最后目光落在大巫祝蓍那张古井无波、却代表着古老训诫与天命的脸上。
一方是功勋卓著、忠心耿耿、代表着军心民意与眼前实实在在功绩的柱石;另一方是执掌祭祀、沟通祖灵、维系国运、代表着神秘天意与潜在灾厄预言的精神领袖。
这不仅仅是对一个人的处置,更是对国策走向、对人定与天命的一次艰难抉择。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国君稷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也有着君王不容置疑的决断。
“好了。”
他目光扫过龙雀和蓍,最终定格。
“守墨仙长于国于民,皆有泼天大功。非山之功,保全南境,活人无数,此乃事实!我季厘国,非忘恩负义之国。”
“蒲老。”
“老臣在!”
蒲老连忙躬身。
“倾尽全力,用最好的药材,王宫药库任你取用,务必稳住仙长伤势,延缓其生机流逝。所需一切,无需再报,即刻去办!”
国君的命令斩钉截铁。
“诺!老臣领命!”
蒲老精神一振,立刻应道。
国君又转向大巫祝蓍,语气缓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大巫祝心系国运,洞察天机,所言亦是为国深谋远虑,寡人深知。然,有功不酬,有恩不报,非明君所为,亦非强国之道。守墨仙长伤势特殊,留在王宫核心确有不妥。”
他顿了顿,指向听竹轩。
“此地僻静,靠近药库,便于疗伤。便让仙长暂居于此静养。至于其气息扰攘…”
他看向蓍。
“烦请大巫祝遣得力之人,于听竹轩外布下净灵安魂之阵,隔绝其紊乱气息,护佑王都清宁,亦保祖灵不受滋扰。如此,既全了寡人酬功报恩之心,亦安大巫祝护国佑民之念。两全其美,大巫祝以为如何?”
这是一个典型的君王平衡之术。既给了龙雀和守墨一个交代,肯定了功劳,提供了救治的场地和资源;也安抚了大巫祝的灾厄论,要求布阵隔绝,将守墨的影响限制在最小范围内。
大巫祝蓍沉默着。他那双古井般的眼睛在守墨身上再次停留了一瞬,仿佛在评估着什么。最终,他缓缓颔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淡如初。
“王上仁德,体恤功臣,亦虑及国本周全。老臣…遵命。净灵安魂之阵,即刻布设。”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仿佛刚才那番关于祸端的激烈言论从未发生过,转身,玄色的祭袍拂过门槛,消失在轩外的光影中,留下一片沉凝到令人窒息的寂静。
国君稷又温言安抚了龙雀几句,勉励她好生休养,也摆驾回宫。听竹轩内,只剩下龙雀、蒲老、昏迷的守墨和几名亲卫士兵。
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龙雀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
王命虽下,救治的资源有了,地点也暂时安稳。但大巫祝那冰冷的态度,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他答应布阵,是妥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控与囚禁?而守墨的伤势,蒲老已言明,非寻常药石可医,青桑祖灵露的希望更是渺茫如星火。
“将军,老朽先去开方配药。”
蒲老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疲惫。
“先以固本培元、安神定魄的方子稳住仙长体内最后的元气,辅以清心泉水,或可稍缓其神魂所受煎熬之苦。至于本源与道基…”
他看了一眼守墨,长长叹了口气。
“人力有时而穷,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龙雀默默点头,目光落在守墨枯槁灰败的脸上。
非山的胜利,是用如此惨烈的代价换来的。而王都的平静之下,暗流已然汹涌。大巫祝的沉默,比他的反对更令人不安。
夜色如墨,渐渐笼罩了青桑城。听竹轩外的竹林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数名身着玄色巫祝袍服、气息沉凝的人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听竹轩周围。
他们动作迅捷而精准,无声无息地将一块块刻画着复杂符文的青黑色玉石,按照特定的方位深深埋入轩外的泥土中。又在轩檐四角、门窗边缘,缠绕上一种散发着淡淡草木清气的古老藤蔓。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带着一种宗教仪式般的肃穆。
随着最后一块净灵石归位,最后一段安魂藤缠绕完毕。
领头的巫祝低喝一声,双手结印。
嗡!
一道柔和清冷的辉光自那些玉石和藤蔓上亮起,彼此勾连,瞬间在听竹轩外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如同巨大桑叶脉络般的光罩。
光罩流转着淡淡的青翠与月白交织的光芒,散发出宁静、安神、净化污秽的气息,将整个听竹轩温柔地包裹在内。
净灵安魂阵已成。
阵法完成的刹那,轩内昏迷的守墨,紧锁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舒展了一丝丝。
那如同无数钢针持续攒刺神魂、源于天罚雷力的剧痛,在这股柔和清辉的笼罩与隔绝下,似乎被削弱了少许,不再那么尖锐到令人疯狂。
然而,这仅仅是表象的舒缓。在他破碎道基的裂痕最深处,那残余的天罚雷力,依旧如同最顽固的毒蛇,盘踞在核心,冰冷地、缓慢地、持续地侵蚀着一切,阻止着任何自愈的可能。
净灵阵能隔绝气息,安抚神魂边缘的痛苦,却无法触及这源自天道的毁灭核心。
在更深、更深的地方,那是连净灵安魂阵也无法触及的、守墨意识最底层的混沌黑暗之中。
那滑腻冰冷、充满扭曲贪婪的域外低语,似乎因为这短暂的、表面的安宁,变得更加清晰了一分。它不再仅仅是碎片,而是开始凝聚成断续的、充满恶意的意念。
“…挣扎…徒劳…”
“…坐标…如此…清晰…”
“…腐朽…甜美…”
“…等待…降临…”
如同黑暗中耐心潜伏的猎手,舔舐着利齿,冰冷的目光穿透了现实与虚幻的屏障,牢牢锁定在守墨这具残破不堪、散发着诱人破绽气息的躯壳之上,等待着猎物彻底放弃抵抗、或者那层脆弱的防护出现裂痕的致命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