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梨的孕肚一天天隆起,我手臂也跟着一天天酸胀。
每晚的按摩,是我雷打不动的甜蜜负担。
直到这天,我的手臂连抬起来都费劲。
点开手机,一条按摩仪的广告精准地跳了出来.
我心动了,这东西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
第二天,江以梨的手机随意地放在床头柜上,屏幕倏地亮起。
一条推送信息清晰地弹了出来:【您购买的xx牌按摩仪已发货】。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原来我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我强压下上扬的嘴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满心期待着这份独属于我的惊喜。
一个星期过去了,按摩仪迟迟没有出现。
我没催,只当她是想等到一个特殊的日子再送给我。
直到我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一张熟悉的图片突然撞入我的视线。
那是我心心念念的同款按摩仪。
而配图的文字,来自我的好兄弟,周杨。
【及时雨啊,哪个好兄弟送的礼物,谢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怎么会这么巧?
一定是巧合,对,只是巧合。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款按摩仪是爆款,周杨买一个再正常不过。
可那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心底疯狂滋长。
我躺在床上,身旁的江以梨早已熟睡。
我鬼使神差地,我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她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微光,映出我紧张到扭曲的脸。
我熟练地输密码,点开那个橙色的软件。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我点开了订单详情。
收件地址,收件人……
那两个字像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剜着我的眼睛。
周杨。
我的心绪乱成一盘死结。
我就这样靠在冰冷的床头,睁着眼,坐到天亮。
身侧的江以梨睡得香甜,浑然不觉她身边的丈夫已经煎熬了一整夜。
不到六点,她微微醒了过来。
看见我通红的双眼,她脸上立刻浮现出心疼,柔软的身子贴过来,声音里满是温柔的关切。
“怎么了老公?又没睡好?”
我感觉自己的脖子僵硬得动不了身,艰难地点了点头,扯不出一个像样的表情。
她纤细的手指抚上我的眉心,轻轻揉着。
“你前几天不是说看了款按摩仪吗?我刚看了一眼,正好做大促,便宜了不少,快买回来吧。”
她说着,还像哄小狗似的,宠溺地拍了拍我的头。
“不用怕贵,你为了我和宝宝辛苦那么多,都是应该的。”
个字都裹着甜,可落在我耳朵里,却比黄连还苦。
人们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可江以梨的心,我好像看懂了。
它被完美地劈成了两半。
一半装着我,和我们的孩子。
另一半,装着我的好兄弟,周杨。
她甚至为我做好了早餐,端到我面前,然后踮起脚尖,在我唇上索要一个早安吻。
“老公,别那么辛苦了,我会心疼的。”她娇娇地说道,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满桌都是我爱吃的咸口小菜和热粥,她一口没动,只说孕早期没胃口。
原来她的体贴,她的关怀,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等她回房休息,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指尖冰凉。
我熟练地打开某红书,却没有登录我自己的账号,而是重新注册了一个小号。
在搜索栏输入江以梨的账号昵称,点击搜索。
她的头像跳了出来,笑得明媚又幸福。
点进去,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世界呈现在我眼前。
【梨梨小孕妇做甜品的日常】
原来,她瞒着我,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甜品博主。
一张张精美的图片滑过,直到一张熟悉的草莓蛋糕照片,重重撞在我的心上。
心脏瞬间被攥紧,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从来不爱吃甜食,江以梨是知道的。
可我的好兄弟周杨,嗜甜如命。
草莓蛋糕,是他的最爱。
我曾笑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跟小姑娘似的。
他叼着烟,眼神落寞地说,生活太苦了,总得给自己找点甜,日子才有盼头。
多可笑。
每次江以梨端出新做的草莓蛋糕,我都会亲手打包一份,开车送去给周杨。
我还记得他接过蛋糕时,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
“谢啦兄弟!我可太爱吃嫂子做的草莓蛋糕了!”
一声“嫂子”,一声“兄弟”。
现在想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讽我的愚蠢。
我亲手送去的,哪里是什么兄弟情谊。
那分明是他们之间,不能宣之于口的,肮脏的爱情信物。
怪不得,怪不得江以梨每天给我做完早餐,就马不停蹄地一头扎进厨房。
我还傻傻地纳闷,人家孕妇都爱酸爱辣,怎么我的妻子偏偏嗜甜如命。
原来,那一份份精致的甜点,根本就不是做给我的。
她每天都在为她的真爱,制作不重样的甜品。。
而我,就是那个负责打包派送的,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我跟周杨,我们曾是一起打江山的伙伴。
这家公司是我们俩一手创办的心血,可江以梨怀孕后,我甘愿退居二线,想把所有时间都留给她。
是我亲手把公司交给了周杨,让他替我打理。
一个是我最爱的妻子,一个是我最信的兄弟。
他们是我生命里最坚固的支撑。
此刻,这两个重要的人却将我的世界,砸得粉碎。
无尽的背叛感,从四肢百骸涌上心头,将我彻底淹没。
指尖麻木地下滑,屏幕上又跳出一条她刚更新的视频。
【今日份甜点,柚子巴斯克蛋糕!】
柚子……我记得周杨前几天还在饭局上说,最近吃腻了甜的,喜欢这个清新的口味。
多么体贴入微的“梨梨小孕妇”。
我跟江以梨在一起七年,所有的照片,所有的记录,都是我像个傻子一样追在她身后拍。
她总是不耐烦地躲开镜头,甚至嘲讽我:“这些日常有什么好记录的?无聊死了。”
可现在,看着她每天流水账一般,精心拍摄、剪辑、更新的视频,我的脸上只剩下冷笑。
她不是不爱记录,她只是不爱记录有我的生活。
我像个自虐的疯子,一条条翻阅着那些与我无关,却又处处与我有关的视频,任由那份甜蜜的假象凌迟着我的心。
直到,我的手指猛然顿住。
一个ID名,不经意间闯进了我的眼底。
【爱吃小梨梨】。
这个账号,点赞了江以梨的每一条动态,风雨无阻。
我心中最后一点可笑的侥幸在垂死挣扎。
周杨的大号小号我都知道,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是他!
我颤抖着点了进去。
下一秒,现实狠狠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那个头像,是周杨抱着他的猫,笑得一脸得意。
他的每一条更新,都与江以梨遥相呼应。
她发了甜点,他便发一条“今天又有口福了”。
她抱怨孕期辛苦,他便发一条“心疼”。
在我看不见的网络角落里,他们的爱情,早已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手机屏幕的幽光,昏暗的客厅里明明灭灭。
【爱吃小梨梨】的账号又更新了。
还是那块我亲手打包的草莓蛋糕,照片拍得比江以梨自己发的还要精美。
他配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在对我公开处刑。
【草莓蛋糕是小梨梨给我的最好礼物,我好爱她。】
我好爱她。
呵,我爱她。
我的好兄弟,爱上了我的妻子。
他甚至懒得再遮掩,用一个拙劣的谐音昵称,在只属于他们俩的角落里,肆无忌惮地对我宣战。
一整天,我都在默默注视着他们在网上你来我往的秘密互动。
她抱怨孕期水肿,他心疼地留言让她多休息。
她晒出新烤的饼干,他立刻发动态说今天又有口福了。
他们的行为没有越过肉体的雷池,却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放了一把燃烧殆尽的火。
心头那根持续不断的刺,一遍遍提醒我,这就是背叛,最诛心的背叛。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江以梨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沙发上双眼通红的我,明显愣了一下。
“老公,你怎么了?”
她走过来,声音还是那么轻柔甜美,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软糯。
“医生说的妊娠伴随综合症,明明没有那么严重,你怎么一天比一天还严重?”
她蹲下身,担忧地看着我。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和宝宝都很好。”
还是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可这一瞬间,我看着她,好像隔了一整个虚伪又肮脏的世界。
我清晰地看到,江以梨的眼中瞬间起的惊慌和心疼,那不是假的。
那一刻,一个可笑又卑微的念头,死死缠住了我即将崩塌的理智。
她还是爱我的。
或许,我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颤抖着点开周扬的朋友圈,翻到他最新的一条动态,将手机屏幕转向她。
我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开玩笑的语气吐槽。
“周扬这家伙,也不知道哪个好心人送了他一个按摩仪,犒劳他加班辛苦。”
我顿了顿,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
“老婆,我也要按摩仪,我也很辛苦啊!”
江以梨瞳孔骤然一缩。
她脸上的担忧和心疼,瞬间凝固,变成一片空白的僵硬。
我没有催促她,甚至假装没有看见她那一刹那间的失态。
可我的心,已经在那片空白里,沉入了最深的海底。
她反应很快,快到让我心惊。
不过一两秒的功夫,她便整理好了所有情绪,重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
“老公想要的话,老婆给你买好不好?”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刻意又讨好。
“就当是……犒劳你每天给我按摩脚肿的奖励?”
一只微凉的小手抚上我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替我擦去那滴滚烫的泪。
她的动作,像在安抚一个任性哭闹的小朋友,连语气都带着宠溺的嗔怪。
“你这个妊娠伴随综合症,真是让你越活越回去了。”
“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非要人哄着才开心。”
我的心,没有被这哄劝抚平分毫,反而被更苦涩的情感淹没。
如果她坦白,如果她承认周扬的按摩仪是她送的,哪怕只是出于朋友间的普通关心,我也许都不会怪她。
可她偏偏避而不谈,用另一个奖励来搪塞,以为只要她不说,我就永远不会知道。
这种遮掩,这种心虚,不恰恰证明了,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吗?
空了一整天的胃,在此刻绞痛起来,像有一只手在里面死死攥紧。
江以梨腹中的宝宝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痛苦,在她的肚子里不安地闹腾起来。
她温柔地抚向自己的小腹,声音轻得像羽毛。
“宝宝乖,爸爸胃疼了,妈妈去给他做饭饭哦。”
“我们要一起守护好爸爸,知道吗?”
说完,她便立刻起身,快步走向厨房。
我看着她为我忙碌的背影,那个我曾以为是全世界最温暖的港湾,现在却只让我感到无尽的酸涩。
江以梨对我,是真的很好,好到无可挑剔。
无论是恋爱时的甜蜜,还是婚后的体贴,她永远温柔,永远对我体贴入怀,从不曾对我发过一次脾气。
怀孕后,她更是辛苦,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准备午餐便当,只怕我在公司吃外卖敷衍了事,伤了身体。
后来我的老胃病还是因为工作压力复发,她便强制我把工作带回家,说要亲眼看着我,不想她生完孩子,我这个丈夫也跟着累倒了。
一桩桩,一件件,她对我的好,都历历在目。
可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为什么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女孩,会将那份只属于我的爱,悄悄分流给了别人?
究竟是为什么?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碎裂,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嗡——
嗡——
桌上的手机突然剧烈振动起来,打破了客厅里的死寂。
屏幕骤然亮起,来电显示的名字,狠狠扎进了我的瞳孔。
是周扬。
更讽刺的是,他打来的,是一通视频电话。
我僵硬地划开接听,周扬那张挂着温和笑意的脸,占满了整个屏幕。
“阿清,你的胃好些了吗?”
他眼中的关心那么真切,真切到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我扯了扯嘴角,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嗯。”
他似乎没察觉我的冷淡,还在自顾自地寒暄着什么。
我的耐心在那一刻被焚烧殆尽。
“你这个时候打过来,有事?”
我的语气冷得像冰,他脸上的笑意终于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直接说明来意。
“公司最近接了个新项目,是一个设计类的,我觉得很符合嫂子的设计风格,想问她有没有意向充当一个指导人身份,但她一直没回我消息。”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心中冷笑,一言不发地将镜头翻转,对准了那个正在厨房里为我忙碌的、温柔的背影。
“她刚醒,就去给我做饭了,没来得及看手机。”
手机另一端,是长达数秒的死寂。
紧接着,传来周扬故作轻松的打趣声。
“哎呀,看来我这是做了你俩的电灯泡了,罪过罪过!”
电灯泡?
这个词,精准地扎进我心口最敏感的地方。
江以梨正好端着一盘刚炒好的菜走出来,看到我举着手机,脸上漾开一丝好奇。
“老公,你在跟谁视频呢?”
我迎着她的视线,将那把带毒的刀,亲手递到她的面前。
“周扬,他说你没回消息,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我清晰地看到,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她走向我的脚步,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她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零点一秒。
她将餐盘稳稳放下,快步走到我身边,动作自然地从我手中接过手机,仿佛那是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喂,阿扬。”
她和周扬交谈起来,说的确实是工作上的内容,天衣无缝。
她一边聊,一边分神看了一眼还僵坐在沙发上的我,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嗔怪。
“老公,快去吃饭呀,菜要凉了,你刚才胃还疼呢。”
这话听起来,是在关心我。
可我却觉得,她是在驱赶我。
赶我离开,好让他们说一些我不能听的“悄悄话”。
我的心,被这个念头狠狠攥紧,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下一秒,印证了我所有的猜想。
江以梨拿着我的手机,转身走进了书房。
“咔哒”一声。
那扇门,被她毫不犹豫地关上了。
江以梨亲手为我做的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全是我最爱的口味。
我机械地咀嚼着,满口的饭菜仿佛是冰冷的蜡块,尝不出半分滋味。
我的脑子不受控制在想,他们背着我,到底在说什么?
是在我的手机里,用我的名义,互诉那些不见天日的衷肠吗?
还是在嘲笑我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计划着他们更光明的未来?
无数个恶毒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缠绕着我的心脏,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勒断。
夜色渐深,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江以梨洗漱完,像往常一样,从身后轻轻抱住了我。
她温热的身体贴上来,柔软的手臂环住我的腰,鼻息间是和我同款的沐浴露清香。
“老公,你喜欢的那个按摩仪我已经下单啦,过两天就到。以后你工作久了,肩膀就不会那么疼了,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她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入微。
可这一刻,那份体贴深深烙在我的心上。
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从我冰冷的四肢百骸深处,猛地窜了上来。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同床异梦的煎熬,无法假装我们之间还和从前一样。
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每一个字从嘴巴说出来,都带着一丝血腥气。
“我知道,你给周扬也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身后,那只在我腰间轻轻摩挲的小手,倏然僵住,连她清浅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我感觉不到她的体温,只觉得那双环着我的手臂,变得像冰冷起来。
时间在沉默中被无限拉长,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让我卑微到了尘埃里,我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再次开口。
“梨梨,你只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信。”
只要你说,我就会信。
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我压垮。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边缘,江以梨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被我惊扰后的茫然。
“阿清,你在说什么呀?”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你们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每年的生日礼物,不都是你亲自挑了送上的吗?今年你工作忙,又赶上我怀孕,大概是忘了吧。我看到了,就顺手帮你补上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仿佛在嗔怪我的小题大做。
“不过就是一个按摩仪而已,几百块的小东西,你至于这么放在心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