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棚顶上的呲啦声停了。
赵国栋握着墨斗,没有贸然动手。
他眯起眼睛,借着雪地反射的那点微光,终于看清了那个趴在棚顶上的小人。
那是一只通体黄毛、尾巴蓬松的大黄鼠狼。
在东北,这玩意儿叫黄皮子,老一辈人尊称一声黄大仙。
此刻,这只黄皮子正像人一样直立着后腿,前爪扒着塑料膜,那双滴溜圆的黑眼睛,隔着一层薄膜,正贪婪地盯着棚里那几株长得最旺的香菜。
它显然是被那股子灵气儿给勾来的,但又忌惮大棚周围那圈鬼见愁,没敢下地,只能上房。
“原来是你这馋嘴的畜生。”
赵国栋松开了墨斗线,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若是以前,按他那暴脾气,早就一石头砸过去了。
但重生一回,又得了鲁班书的真传,他明白一个理儿:万物有灵,堵不如疏。
这地底下的太岁能量太大,防得住人,防不住这些山里的精怪。与其赶尽杀绝结下梁子,不如做笔买卖。
赵国栋从兜里掏出半个晚饭没吃完的粘豆包,那是母亲特意给他留的。
他轻轻敲了敲塑料膜。
“咳。”
那黄皮子吓了一激灵,刚要跑,却见赵国栋并没有拿武器,而是把那半个豆包放在了门口的木桩子上。
“老哥,这棚子是塑料的,不经挠。你要是给我挠漏了,我可得拔了你的皮。”
赵国栋像是在跟邻居唠嗑一样,语气平淡,“这地界暖和,老鼠肯定多。你要是能帮我看着点,别让耗子进棚祸害菜,以后每天晚上,我给你留口吃的。”
那黄皮子极通人性,它停在棚顶,歪着脑袋看了赵国栋半天,又看了看那块豆包。
最后,它竟然真像人一样,两只前爪合在一起,冲着赵国栋作了个揖,然后嗖地一下蹿下来,叼起豆包,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赵国栋摇头失笑。
这世道,有时候畜生比人好打交道。畜生只图一口吃的,人却图你的命。
......
第二天清晨。
窗户玻璃上结满了厚厚的冰凌花,那是屋里热气和外头冷气打架留下的痕迹。
赵国栋是被一阵浓郁的香味馋醒的。
那是大碴子粥熬久了特有的谷香,混合着咸鸭蛋流油的味道。
“哥,快起来!咱家的菜......好像成精了!”
赵灵儿的声音从外屋地传进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赵国栋穿上棉袄下地,推开后门。
虽然心里有准备,但看到那一棚子郁郁葱葱的绿色时,还是觉得赏心悦目。
经过一夜的生长,那一畦小白菜已经长到了半尺高,叶片肥厚得像翡翠雕的;旁边的香菜更是窜到了小腿肚那么高,那股子特有的辛香味,隔着门帘都能闻见。
“妈,拿篮子来。”
赵国栋接过母亲递来的柳条筐,开始收割这重生后的第二桶金。
镰刀割过脆嫩的菜茎,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汁水四溢。
不一会儿,两大筐小白菜和一大捆香菜就码得整整齐齐。
“国栋啊,这么多菜,咱咋卖啊?”张翠花摸着那水灵灵的菜叶子,既高兴又发愁,“去赶大集吗?那得走十里地呢。”
“不去大集。”
赵国栋拿过一条旧棉被,把两筐菜捂得严严实实,生怕冻着。
“妈,这头茬菜,不卖。”
“不卖?”
赵灵儿瞪大了眼睛,“那咱留着自己吃?这也吃不完啊!”
“傻丫头。”
赵国栋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眼神深邃,“这叫样板。要想把生意做大,得先把路铺平了。这菜,是拿来送人的。”
......
上午九点,日头正足。
赵国栋拎着一捆用红绳扎得整整齐齐的小白菜,还有一小把香菜,敲响了村支书刘长根家的大门。
刘长根正在院子里喂鸡,一看是赵国栋,眼神有点复杂。
昨晚赖皮缠的事,让他见识了这小子的手段。
现在全村都在传赵国栋会妖法,刘长根作为支书,本该避嫌,但那大棚里的热乎气和那满眼的绿,又让他心痒痒。
“刘叔,忙着呢?”
赵国栋一脸憨笑,完全没了昨晚那种逼人的煞气,就像个普通的邻家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