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更新时间:2025-12-10 22:46:36

夏荷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手里的食盒晃了晃,险些脱手。她死死盯着地上那半块瓷片,脸色白得像纸,眼神里的惊慌几乎要溢出来。

苏清弦看在眼里,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夏荷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这瓷片碍着你了?”

那书房杂役已经捡起瓷片,见上面沾着些泥土,还带着点暗红痕迹,只当是寻常碎瓦,随口道:“大小姐,这破瓷片扔了便是,仔细扎着手。”

“等等。”夏荷突然尖声叫道,声音都在发颤,“这……这东西不能扔!”

杂役被她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她:“不过是块碎瓷,有什么不能扔的?”

夏荷没理会杂役,几步冲到苏清弦面前,眼神急切又带着威胁:“大小姐,这瓷片……是您从哪里捡的?”

苏清弦故意往后退了半步,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我……我前几日在杂院墙角捡到的,看着上面好像有字,就随手收起来了,怎么了?”

“杂院?”夏荷的声音更抖了,“您捡这个做什么?快给我,这东西不干净!”

她说着就要去抢杂役手里的瓷片,动作急切得不像样子。

苏清弦按住杂役的手,皱眉道:“夏荷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块碎瓷,你为何如此紧张?”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路过的两个丫鬟听到。那两个丫鬟本是低着头走路,听到动静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这边。

夏荷意识到自己失态,强压下慌乱,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小姐说笑了,我就是……就是看这瓷片脏,怕污了您的眼。柳姨娘常说,杂物院里的东西晦气,见了要赶紧扔掉的。”

“是吗?”苏清弦故作天真地歪头,“可我看着这瓷片质地挺好的,不像杂院里的破烂。而且这上面好像刻着个字,夏荷姐姐认得吗?”

她说着,示意杂役把瓷片递过来。杂役虽不明所以,还是依言递到苏清弦手里。

苏清弦拿着瓷片,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咦?这好像是个‘柳’字?难道是柳姨娘院里的东西?”

“不是!”夏荷想也没想就否认,声音尖锐,“怎么会是我们院里的?大小姐可别乱说!”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反倒让旁边的两个丫鬟起了疑心,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探究。

苏清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轻轻“哎呀”一声,像是被夏荷吓到,手一抖,瓷片再次掉在地上,这次正好翻了个面,内侧的“柳”字和边缘的金粉清晰可见。

“这上面真有字!”一个丫鬟低呼道,“好像真是‘柳’字!”

另一个丫鬟凑近看了看,又指了指边缘的金粉:“这瓷片看着不便宜啊,还有金粉呢,倒像是……像是正院夫人那套描金茶具上的?”

这话一出,夏荷的脸彻底没了血色,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苏清弦心里暗暗点头,这两个丫鬟是母亲院里洒扫的,见过那套茶具,倒是帮了她的忙。

“正院的茶具?”苏清弦故作惊讶,“不会吧?母亲的茶具都收在多宝阁里,怎么会碎在杂院?”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夏荷,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夏荷姐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夏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嘴唇哆嗦着,显然是慌了神。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管事的通传:“侯爷回府了——”

苏清弦心里一凛,来了。

夏荷听到“侯爷”两个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子晃了晃,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苏承安穿着一身藏青色常服,带着两个随从,正从月亮门那边过来。他看到这边围着几个人,眉头微蹙:“怎么回事?聚在这里做什么?”

“父亲!”苏清弦连忙迎上去,福了一礼,“女儿正想给您送点心,遇到点小事。”

苏承安的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夏荷,又落在地上的瓷片上:“这是何物?”

不等苏清弦说话,那认出茶具的丫鬟已经福了一礼,小声道:“回侯爷,这好像是夫人多宝阁里那套描金茶具上的碎片,上面还有个‘柳’字。”

苏承安的脸色沉了下来,弯腰捡起瓷片,仔细看了看。他认得这套茶具,是沈氏的陪嫁,平日里宝贝得很,怎么会碎了?还刻着柳字?

“夏荷,”苏承安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怎么回事?”

夏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发抖:“侯……侯爷,奴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苏承安冷哼一声,指着瓷片上的字,“这上面刻着‘柳’字,你是柳姨娘院里的人,你说你不知道?”

“奴婢……奴婢……”夏荷语无伦次,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一个字也说不明白。

苏清弦适时开口,语气带着担忧:“父亲,前几日女儿在杂院捡到这瓷片,本以为是寻常物件,刚才夏荷姐姐见了,反应很是奇怪,还说这东西不干净,让女儿扔掉……女儿也不知道这是母亲的茶具,若是知道,定然不会随意捡来的。”

她这番话,既撇清了自己,又把疑点引到了夏荷和柳姨娘身上,还暗示了瓷片是从杂院捡的——那正是柳姨娘院里倒药渣的地方。

苏承安何等精明,瞬间就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夏荷,又想起沈氏前几日动胎气的事,眼神越来越冷。

“张管事,”苏承安对身后的管事道,“把夏荷带去柴房看管起来,仔细审问,问她这瓷片为何会碎在杂院,上面的字是谁刻的,还有……沈氏前几日喝的茶,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侯爷。”张管事应声上前,拖着还在哭喊的夏荷下去了。

那两个丫鬟也被打发走了,现场只剩下苏承安、苏清弦和几个随从。

苏承安拿着瓷片,眉头紧锁,沉默了许久。阳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苏清弦站在一旁,垂着眼帘,心里却在打鼓。她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相信,也不知道柳姨娘会如何应对。这一步棋虽然险,但至少让父亲开始怀疑柳姨娘了,这就够了。

“弦儿,”苏承安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母亲知道这事吗?”

“女儿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苏清弦道,“怕母亲担心。”

苏承安点了点头,把瓷片揣进袖袋:“这事你别管了,我会查清楚的。你母亲身子弱,别让她知道这些糟心事。”

“是,父亲。”

苏承安没再说话,转身往书房走去,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苏清弦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第一步算是成了。夏荷被抓,柳姨娘少了个得力助手,必然会慌乱,只要她一慌,就容易露出马脚。

“姑娘,我们……”青禾走上前,声音还有些发颤。刚才的阵仗,她还是第一次见。

“去给母亲送些安神汤。”苏清弦定了定神,“别让她察觉到异样。”

“是。”

回到正院时,沈氏正在看书。见苏清弦进来,放下书卷笑问:“给你父亲送点心了?他可有说什么?”

“父亲说点心很好吃,还夸女儿懂事呢。”苏清弦笑着坐下,接过秋纹递来的茶,“母亲今天感觉怎么样?胎气还稳吗?”

“好多了,就是总觉得困。”沈氏打了个哈欠,“许是天热的缘故。”

苏清弦没提瓷片的事,只是陪着母亲说了些家常,看着她渐渐有了睡意,才悄悄退了出来。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柳姨娘院里的小丫鬟匆匆跑来,脸色慌张地对秋纹道:“秋纹姐姐,我们姨娘……我们姨娘听说夏荷被侯爷带走了,急得晕过去了,您能不能……能不能请夫人去看看?”

苏清弦挑眉。柳姨娘倒是会装,刚出了事就晕了,是想博同情,还是想趁机探消息?

秋纹看向苏清弦,显然是拿不定主意。

苏清弦淡淡道:“母亲刚睡下,不便惊动。你回去告诉柳姨娘,父亲做事自有分寸,她若真不舒服,就让刘大夫去看看,不必来烦扰母亲。”

小丫鬟急得快哭了:“可我们姨娘她……”

“去吧。”苏清弦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小丫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哭丧着脸回去了。

苏清弦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渐冷。柳姨娘,这才只是开始。你欠我们母子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柴房里,夏荷的哭喊声隐约传来,又很快被什么捂住,变得模糊不清。

侯府的天,似乎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