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更新时间:2025-12-10 22:47:32

沈氏晕过去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破了福寿院僵持的局面。苏承安几乎是踉跄着冲出福寿院,衣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慌乱。

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哼”了一声,拐杖往地上一顿,震得青砖都似在发颤:“看看!这就是你护着的好妾室!若沈氏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向苏家列祖列宗交代!”

柳姨娘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她原以为侯爷护着她,此事总能蒙混过关,却没料到沈氏会气到动胎气。若是沈氏腹中的孩子真有不测,就算侯爷再偏心,也绝不会再容她。

“还愣着干什么?”老夫人厉声道,“还不赶紧去给沈氏赔罪!就算她醒着不见你,跪在院外也得表表你的‘心意’!”

这话哪里是让她赔罪,分明是让她去受辱。柳姨娘咬着牙,却不敢违抗,只能膝行着往外挪,背影狼狈不堪。

苏清弦跟在老夫人身后往正院去,心里却平静得可怕。母亲晕过去,或许是坏事,或许……也是好事。至少能让父亲看清楚,他的偏袒究竟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

正院里早已乱作一团。太医刚到,正坐在床边给沈氏把脉,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秋纹和几个丫鬟守在旁边,眼圈红红的,见老夫人和苏清弦进来,忙不迭地福身行礼,声音都带着哭腔。

苏承安站在床尾,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在自责还是在担忧。

“怎么样了?”老夫人快步走到床边,压低声音问太医。

太医松开手,站起身,对着老夫人和苏承安拱了拱手,脸色沉郁:“回老夫人,回侯爷,夫人这是忧思过度,气急攻心,牵动了胎气。脉象比前几日更虚了,若是再受刺激,怕是……怕是保不住啊。”

“保不住”三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苏承安心上。他猛地转过身,眼眶泛红:“太医,无论如何,你都要保住她们母子!需要什么药材,什么人手,我都给你找来!”

“侯爷放心,下官定会尽力。”太医叹了口气,“只是夫人这病,三分靠药,七分靠养,最要紧的是心平气和,绝不能再受半点刺激了。”

苏承安连连点头,目光落在沈氏苍白的脸上,眼神复杂。他想起沈氏刚嫁入侯府时的样子,温婉贤淑,眉眼间总带着浅浅的笑意。可这些年,她的笑容越来越少,眉宇间的愁绪却越来越深,尤其是柳姨娘进门后……

是他,一步步把她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都先下去吧,让夫人好好歇息。”老夫人挥了挥手,示意太医和丫鬟们退下,只留下苏承安和苏清弦。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沈氏微弱的呼吸声。

老夫人看着苏承安,语气缓和了些,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承安,你也看到了。沈氏这身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柳姨娘那边,你必须给她一个了断,否则,这个家迟早要被搅散。”

苏承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颓然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苏清弦看着他,心里没有半分同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他一次次纵容柳姨娘,母亲何至于此?

“祖母,父亲,”苏清弦轻声开口,“母亲现在最需要静养,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深深看了苏承安一眼,转身往外走。苏清弦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苏承安正伸手想去碰沈氏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手。

她心里冷笑。这迟来的悔意,又有什么用呢?

走出房间,老夫人停下脚步,对苏清弦道:“清弦,你母亲这情况,怕是不能再操心府里的事了。府中中馈,暂时就由你先接管吧。”

苏清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老夫人这是在给她权力,让她能名正言顺地护住母亲。她福了一礼:“孙女年幼,恐难当此任。”

“无妨,有我在,谁敢不服?”老夫人语气坚定,“你只需记住,护住你母亲和弟弟,就是护住侯府的根基。那些不长眼的东西,该处置就处置,不必手软。”

“是,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柳姨娘还跪在院外,你去处理吧。别让她在这里碍眼,扰了你母亲休息。”

“是。”

苏清弦走到院门口,果然见柳姨娘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头发散乱,衣裙沾满尘土,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见苏清弦出来,她连忙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大小姐,求你……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夫人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必了。”苏清弦淡淡道,“母亲需要静养,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你。”

柳姨娘的眼神黯淡下去,嘴唇哆嗦着:“那……那侯爷呢?侯爷肯原谅我吗?”

“父亲原不原谅你,与我无关。”苏清弦看着她,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但你记住,从今往后,西跨院就是你的禁地。没有我或者祖母的允许,你一步也不许踏出来。府里的月例,减半发放,就当是给母亲买药的钱。”

这处置虽不如老夫人说的那般严厉,却也断了柳姨娘大部分的念想。禁足、减月例,等于变相剥夺了她在府里的权力和体面。

柳姨娘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在对上苏清弦冰冷的目光时,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如今苏清弦接管了中馈,又有老夫人撑腰,她说的话,就是规矩。

“怎么?不服?”苏清弦挑眉。

“不……妾身服。”柳姨娘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屈辱的哽咽。

“服就好。”苏清弦转身,对守在门口的婆子道,“把柳姨娘带回西跨院,看好了,别让她再出来惹事。”

“是,大小姐。”

看着柳姨娘被两个婆子架着离开,背影踉跄,苏清弦心里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平静。这只是开始,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回到房间时,苏承安已经不在了。秋纹说,侯爷被老夫人叫去福寿院了,想来是被老夫人训斥去了。

沈氏还在昏睡,眉头却紧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苏清弦坐在床边,轻轻为她抚平眉头,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心里一阵发酸。

“母亲,”她低声呢喃,像是在对沈氏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放心,以后我会护着你和弟弟的。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了。”

她想起前世,母亲就是因为一次次对父亲抱有希望,一次次原谅他的偏袒,才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母亲重蹈覆辙。

父亲靠不住,那就不靠。侯府的荣华富贵若是带刺,那她就亲手为母亲和弟弟撑起一片无刺的天地。

她悄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着那半块沾了麝香粉的平安符。这是柳姨娘的罪证,也是提醒她时刻不能放松警惕的警钟。

她将锦囊藏在梳妆台的暗格里,又锁好抽屉。从今往后,她不仅要护住母亲和弟弟,还要一点点查清前世母亲死亡的真相——夏荷的死,那带血的瓷片,还有柳姨娘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推波助澜。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沈氏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苏清弦看着母亲微微起伏的胸膛,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一世,她要让所有害过她们母子的人,都付出代价。她要让母亲平安生下弟弟,要让他们母子二人,都能在这深宅大院里,安稳地活下去。

夜色渐深,正院终于恢复了宁静。但苏清弦知道,这份宁静只是暂时的。西跨院的柳姨娘绝不会甘心,父亲心里的偏袒也不会轻易消失,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都在虎视眈眈。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