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陈东开着空吉普回营地,脑子里还全是那张白得发光的脸。
车刚停稳,几个早就等着他的战友“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陈东!人呢?接到了吗?”
“快说说,长啥样?是不是跟传闻里一样,土里土气的?”
“你小子怎么脸这么红?被风沙吹的?”
七嘴八舌的问话里,充满了按捺不住的好奇。
陈东跳下车,灌了一大口水,才感觉自己嗓子眼不那么干了。
他抹了把嘴,看着这群等着看笑话的损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该怎么形容?
说她漂亮?
那不是漂亮,那是……那是陈东活了二十年,在画报上都没见过的等级。
说她有气质?
那也不是气质,那是一种让人在她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矜贵。
“看你这傻样,该不会是被丑哭了吧?”有人开玩笑。
陈东瞪了他一眼,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自己去看吧。”
“切!卖什么关子!”
“就是,到底怎么样啊?”
“她不是村姑吗?还能长出花来?”
陈-东被他们吵得头疼,终于忍不住了,一拍大腿,吼道:“什么村姑!谁跟你们说是村姑的!那……那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你小子是不是发烧了”的眼神看着他。
“仙女?”之前那个说风凉话的战士嗤笑一声,“陈东,你没见过女人吧?再漂亮能漂亮到哪儿去?还仙女……”
“你不信?”陈东急了,脸涨得通红,“我跟你们说,就那皮肤,比咱们发的白面馒头还白!那眼睛,就看我一眼,我腿肚子现在还软着呢!还有那穿着,那风衣,那小皮鞋,你们见过哪个村姑穿成那样?”
他越说越激动,把苏畅从头到脚描述了一遍。
虽然语言贫乏,翻来覆去就是“白”、“好看”、“有气质”,但那份发自内心的震撼,却实实在在地感染了周围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促狭慢慢变成了惊疑。
陈东不是个爱夸张的人。
难道……萧团长这个新媳妇,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真的假的?比文工团的台柱子还好看?”
“那肯定的啊!”陈东斩钉截铁,“文工团那个,跟嫂子一比,那就是……那就是高粱和水稻的区别!”
“嫂子?”有人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陈东一愣,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改了口。他挠挠头,嘿嘿一笑:“反正……反正你们以后见了就知道了。团长这回,是捡到宝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半小时内,就从车队传到了各个营房。
“听说了吗?萧团长的新媳妇来了!”
“不是说是个村姑吗?”
“屁!接站的陈东亲眼见的,说比电影明星还漂亮,是个仙女!”
“真的假的?陈东那小子别是吹牛吧?”
“好几个战士都看见了,还能有假?说是一身洋气打扮,白得发光!”
传闻迅速发酵,版本也越来越离奇。
从“长得好看的文化人”,到“从京市来的大家闺秀”,再到“是不是哪个首长家流落在外的千金”,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整个边防一团,所有没任务的官兵,心里都像被猫爪子挠一样。
他们都想亲眼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神仙嫂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而苏畅,对此一无所知。
她拿着搪瓷杯,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站在走廊里。
女人大概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看到苏畅,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
“哎呀,是萧团长的家属吧?我叫李秀莲,是这招待所的管理员,你叫我李嫂就行。”
李嫂的目光,飞快地在苏畅脸上、身上扫了一圈,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乖乖,这可真是……比传闻里还俊俏。
“李嫂,你好。”苏畅礼貌地点点头,“我想打点热水。”
“有有有!水房在那边,我带你去!”李嫂格外殷勤,一边引路,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搭话。
“姑娘是刚从江城过来?这路可不好走吧?累坏了吧?”
“还好。”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我们这儿,风沙大,吹几天脸就皴了。你可得注意点,我们这儿干得很。”李嫂的眼睛瞟向苏畅手里的搪瓷杯,那杯子白得晃眼,一看就不是军区小卖部卖的大路货。
“谢谢提醒。”苏畅的回答依旧简洁。
到了水房,李嫂抢着帮她打开水龙头,热气腾腾的水立刻流了出来。
“姑娘,你跟我们萧团长,是家里介绍的吧?”李嫂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苏畅打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她。
那双桃花眼清凌凌的,没什么情绪,却看得李嫂心里莫名一突。
“嗯。”苏畅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李嫂还想再问,比如“什么时候办的酒席啊”、“家里是做什么的啊”,但看着苏畅那张疏离又客气的脸,那些八卦的话就像被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口。
这个姑娘,看着软糯,但身上有股劲儿,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打完水,苏畅又道了声谢,便转身回房。
李嫂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
架子还挺大。
她眼珠一转,跟了过去,站在苏畅门口,热情地说:“姑娘,你那房间床单被褥要是不习惯,嫂子给你换套新的!刚洗过的!”
说着,她就想往里探头。
苏畅却侧身一步,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语气依旧平淡:“不用了,李嫂,我自己带了。”
“哎哟,还自己带了?多麻烦啊!”李嫂嘴上说着,心里更好奇了。
“不麻烦。”苏畅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浅,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谢谢你带我打水。”
这是逐客令了。
李嫂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硬闯了。她干笑了两声:“那行,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就喊我!”
说完,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苏畅关上门,这次直接从里面插上了门栓。
她用热水仔细地擦洗了脸和身体,换上一套粉色的丝绸睡衣。
丝滑的布料贴在皮肤上,瞬间驱散了大部分的疲惫。
她将换下的风衣仔细叠好,放回箱子。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离婚协议,决定先睡一觉,养足精神,等那个萧玉楼回来,再跟他好好谈谈。
她躺在自己铺的干净床单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自备毛巾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苏畅是被一阵急促而响亮的刹车声惊醒的。
那声音,就停在招待所楼下,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
紧接着,是车门被用力关上的“砰”的一声。
然后,是一阵沉重而有力的脚步声,踩着楼梯,“噔、噔、噔”,正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那脚步声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尖上。
苏畅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她坐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脚步声在她的房门前停下。
万籁俱寂中,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下一秒。
“叩叩!”
两声短促而用力的敲门声,仿佛命令。
紧接着,一个低沉、冷冽,带着一丝沙哑的男人声音响起,穿透了薄薄的门板。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