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更新时间:2025-12-12 23:21:20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萧玉楼就醒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睁开了眼,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生物钟精准得可怕。

他躺在冰冷的行军床上,没有立刻起身。

房间里很安静,他能清晰地听到另一张床上,那道属于苏畅的、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

昨晚的一切,像电影一样在他脑中回放。

沙丘上的风,滚烫的烈酒,她覆在他手背上的温度,还有那句“你是一个好指挥官”。

以及,他最后将她抱回床上时,她柔软的身体和惊慌的眼神。

萧玉楼的耳根,在清晨的微光中,无声地烧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毛头小子,做了一件冲动又出格的事。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路过大床时,他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

苏畅还在沉睡,侧着身子,脸颊的一半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垂着。许是觉得有些冷,她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被子只盖到肩膀,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

萧玉楼的目光,在她脖颈的曲线上停留了两秒,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走过去,弯下腰,伸出那只布满厚茧的大手,轻轻地、笨拙地,将她的被角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她裸露的肩膀。

做完这个动作,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院子里,晨风清冽。

萧玉楼打了一套拳,汗水浸湿了背心,胸中那股躁动和纷乱,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看着那个小土灶,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他想,他或许可以……学着生火,给她烧一壶热水?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十分钟后,当苏畅被一阵浓烟呛得咳嗽着走出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让她哭笑不得的一幕。

他们英明神武的萧大团长,正蹲在灶台前,一张英俊的脸被熏得黑一道白一道,活像一只从烟囱里钻出来的花猫。灶膛里塞满了半湿不干的柴火,火没点着,烟倒是冒了个够。

“咳咳……你这是在做什么?”苏畅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扇着面前的浓烟。

萧玉楼看到她,动作猛地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狼狈。

“……没什么。”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黑灰,试图维持自己最后的威严,但那张大花脸,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苏畅看着他那副窘迫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悦耳,像清晨的露珠滴落在叶片上。

萧玉楼的脸,在黑灰的映衬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了脖子根。

“不准笑!”他梗着脖子,低吼了一句。

“好,不笑。”苏畅努力憋住笑,走上前,从他手里自然地拿过火柴和引火的干草,“我来吧。”

她熟练地将那些湿柴抽出来一些,把干草塞进灶膛深处,划燃火柴,小心地引燃。很快,一簇小小的火苗,就在灶膛里欢快地跳跃起来。

萧玉楼站在一旁,看着她蹲在那里,灵巧地添着柴火,火光映着她白皙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光晕。

他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蠢透了。

“早饭想吃什么?”苏畅回头问他,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笑意。

“……随便。”萧玉楼闷闷地吐出两个字。

最后,早饭是苏畅用昨天剩下的米饭,加了两个鸡蛋,做了一锅金黄喷香的蛋炒饭。

两人坐在桌前,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萧玉楼吃得很快,像是要用食物堵住自己的尴尬。

苏畅小口地吃着,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身上。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半旧的军绿色衬衫,洗得有些发白,领口的位置,因为常年的摩擦,已经磨出了一道细细的破口。

“你的领子。”她忽然开口。

“嗯?”萧玉楼抬头,不明所以。

“磨破了。”苏畅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萧玉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领,果然摸到了一处粗糙的毛边。

“没事。”他浑不在意地放下手,“男人的衣服,有点破损很正常,结实耐穿就行。”

“不行。”苏畅却很坚持,“你是团长,代表着一团的门面。衣冠不整,影响军容。”

她说着,放下碗筷,起身走到自己的皮箱前,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巧的针线包。

萧玉楼看着她拿出那个针线包,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畅拿着针线,走到他面前,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站好,别动。我帮你补一下。”

“不用那么麻烦……”

“站好。”苏畅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些。

萧玉楼剩下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她那双写满了“你必须听我的”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真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得笔直,像一根待检阅的木桩。

苏畅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走上前,凑得很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不足一臂。

萧玉楼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雨后青草般的馨香,混着一丝淡淡的、她护肤品特有的草药味。

这股味道,让他浑身僵硬,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惊扰了她。

苏畅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到他的衣领。

她一手轻轻地捏着他磨损的领口,另一只手,拿着穿好线的针,开始专注地缝补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很灵巧。

那根小小的绣花针,在她白皙的指尖翻飞,用一种极其细密的针法,将那处破口一点点地织补起来。

萧玉楼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从她灵巧的手,滑到她专注的侧脸,再到她微微抿起的唇。

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看到她光洁的额前,有几根细小的、柔软的绒毛。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每一次呼吸时,吐出的温热气息,轻轻地,拂过他的下巴和脖颈,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的痒。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他,以及针尖穿过布料的、细微的“沙沙”声。

萧玉楼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像擂鼓一样,敲击着他的胸膛。

他想做点什么,想打破这份让他几乎要窒息的暧昧。

可他的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只能贪婪地,用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就在这时——

“砰砰砰!”

院门被敲得震天响,伴随着陈东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团长!团长你在吗?有你的加急电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声惊雷,瞬间炸裂了屋里旖旎的氛围。

苏畅的手一抖,针尖“嘶”的一下,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指尖。

“啊。”她吃痛地低呼一声,迅速缩回手。

一滴鲜红的血珠,从她白嫩的指尖冒了出来。

“怎么了?”萧玉楼猛地回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看到那点刺目的红色,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抓着她的手,想也不想地就将她受伤的指尖,含进了自己嘴里。

苏畅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倏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包裹着她的指尖。

一股强烈的、酥麻的电流,从指尖瞬间窜遍了她的全身。

她的脸,“轰”的一下,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萧玉楼也愣住了。

他做完这个动作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只是……本能地,不想看到她流血。

屋外的陈东还在不知死活地拍着门:“团长?你在不在啊?再不开门我可要闯进来了啊!”

萧玉楼松开苏畅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和杀气。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哗啦”一声拉开房门。

陈东正举着手,准备再拍,看到突然出现的、脸色黑如锅底的萧玉楼,吓得手僵在了半空。

“团……团长……”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屋里的情景。

苏畅还站在原地,脸颊绯红,嘴唇微张,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而他们的团长,和嫂子站得极近,那姿势,那氛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陈东的脑子“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他……他是不是打扰了团长的好事?!

完了!死定了!

萧玉楼看着陈东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苏畅,心里的火“蹭”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门口,彻底隔绝了陈东投向屋内的视线。

这个下意识的、充满保护和占有意味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他从陈东手里一把夺过电报,看都没看,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训练场,负重三十公斤,二十公里越野。跑不完,不准吃饭。”

“啊?”陈东的脸,瞬间垮成了苦瓜。

“现在,立刻,滚。”萧玉楼的声音,冷得像冰刀子。

陈东连个屁都不敢放,敬了个礼,哭丧着脸,转身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萧玉楼“砰”的一声关上门,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

他转过身,对上苏畅那双还带着一丝惊愕和羞赧的眸子,屋子里的空气,再次变得滚烫而黏稠。

他看着她,又看了看她那只还泛着水光的、被自己吮吸过的指尖,喉咙发干。

“我……”他想解释什么,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苏畅也觉得尴尬到了极点,她移开视线,低声说:“我……我继续帮你补衣服。”

她说着,就要去拿针线。

“不用了!”萧玉楼却猛地按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

苏畅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