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理看着器峰代表递来的图纸：“这飞剑设计有问题。”
器峰代表冷笑：“此乃我峰炼器大师心血之作，你敢质疑？”
林理拿出炭笔，在图纸上标注：“重心偏离中轴线3.7%，御空时会产生额外扭矩；灵纹回路有三处冗余，能耗增加18%；剑脊厚度不均，应力集中系数超标1.4倍，易从第三灵纹节点处断裂。”
器峰代表夺过图纸，对照实物测量后，沉默了。
三天后，他抱着断成三截的飞剑来找林理：“你是怎么用眼睛看出来的？！”
外门坊市，坐落在青云宗山门外围的一片缓坡上。说是坊市，其实更像是个杂货大集。低矮的木屋、临时的摊位、挑着担子吆喝的小贩，挤挤挨挨地铺陈开去。空气里弥漫着劣质丹药的苦味、烤灵兽肉的焦香、金属锈蚀的气息，以及汗水和尘土的味道。这里交易的，大多是些不入流的法器碎片、年份不足的草药、粗劣的符纸、还有各种来路不明的“古物”和“秘籍”。
林理和苏七七走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苏七七一身内门弟子的靛青劲装，背负长剑，气质清冷，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敬畏中带着好奇。林理则穿着洗得发白的杂役灰袍，手里提着个不起眼的粗布包裹，东张西望，眼神里透着研究者在观察陌生生态系统般的新奇。
“百巧杂货铺……”林理念着招牌，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铺子前。铺子很小，门口挂着些风干的草药、生锈的箭头、几把豁口的柴刀，看着比周围摊位还要寒酸。一个干瘦的老头蜷在柜台后打盹，听到脚步声，撩起眼皮，浑浊的老眼在两人身上扫了扫，尤其在苏七七背着的剑上多停留了一瞬。
“买什么？”老头声音沙哑。
“卖点小玩意儿。”林理将粗布包裹放在柜台上，解开，露出里面几块形状不规则、但打磨得颇为光滑的水晶片，正是他改良过的“照明石”。水晶内部隐隐有光华流转，比寻常照明石温润均匀。
老头拿起一块，对着光看了看，又注入一丝微弱的真气。水晶内部的光华稳定亮起，光线柔和明亮，而且随着真气输入的多寡，亮度还能细微调节。
“有点意思。”老头点点头，放下水晶，“哪来的？”
“自己琢磨的。”林理道，“亮度比普通货高三成，耗能低两成，支持无级调光。长期点亮的话，大概能省下两成的灵石消耗。”
老头眯了眯眼，没问怎么琢磨的，直接道：“开个价。”
“不卖成品。”林理摇头，“卖方子。改良的灵纹刻法和原料配比。”
老头手指在柜台上有节奏地敲了敲，盯着林理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小子，你胆子不小。器峰那帮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要知道有人在外头卖改良灵纹方子，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所以，得找个靠谱的中间人。”林理平静道，“比如，能把这方子，卖给‘需要’它的人。”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没接话，反而转向苏七七：“姑娘是剑峰的？这改良照明石里的灵纹走势，有点庚金锐气，是你帮着调的？”
苏七七面无表情：“他弄的，我试用。”
老头眼中精光一闪，重新打量林理，这次认真了许多。“后生可畏。”他嘀咕一句，从柜台下摸出个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才慢悠悠道：“方子，有人想要。价钱，也可以谈。但，”他吐出一口烟圈，“卖主说了，要见见正主。有些话，得当面说。”
林理和苏七七对视一眼。果然，没那么简单。
“人在哪？”林理问。
“跟我来。”老头站起身，佝偻着背，掀开柜台后的破布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帘子后是一条狭窄昏暗的通道，通向一间更小的里屋。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方桌，两把椅子。桌边已经坐了一个人。
此人约莫三十来岁，面容普通，穿着内门弟子的常服，但袖口有一圈不易察觉的暗纹，是器峰制式。他坐姿端正，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桌面，显示出内心的些许焦躁。看到老头领着两人进来，他目光立刻锁定在林理身上，带着审视和怀疑。
“胡老，就是他们？”器峰弟子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就他俩。”被称作胡老的老头点点头，退到门边，抱着胳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坐。”器峰弟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目光在苏七七身上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有剑峰的人在场。
林理坦然坐下，苏七七则抱剑站在他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屋内环境，尤其注意了门窗和气息流动——这是剑修的本能。
“我叫赵铁，器峰内门执事弟子。”对方自报家门，语气带着一股内门弟子特有的淡淡傲气，“照明石的方子，是你们改进的？”
“是。”林理点头。
“如何证明？”赵铁追问。
林理从怀里又掏出两块照明石，一块是普通货色，一块是他改进的，放在桌上。“对比测试即可。同等真气输入，亮度、稳定性、能耗、持续时长。胡老可以作证，方才已验看过。”
赵铁拿起两块石头，仔细对比。他是器峰弟子，眼光自然比胡老毒辣得多。很快，他就看出了门道。普通照明石的灵纹粗疏，能量流动滞涩，光色发白发散。而林理这块，灵纹走向细腻流畅，转折圆润，能量利用率明显更高，光色也凝聚柔和。
“灵纹走向改了……这里，取消了冗余回路……这里，增加了导流纹，降低损耗……还有这里，用双层交叠代替单层，增强了光效……”赵铁越看越心惊，嘴里不自觉低声念叨着。这些改动看似微小，但每一点都直指传统照明石炼制的痛点，而且是系统性的优化，绝非误打误撞能成！
他抬起头，看向林理的眼神变了，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探究和……火热。“这灵纹，是你设计的？师承何人？”
“自己瞎琢磨的。”林理还是那句话。
赵铁明显不信，但也没再追问。他放下照明石，沉吟片刻：“方子，器峰有兴趣。开价吧。”
“不急。”林理却摇了摇头，“我想先问问，器峰要这方子，是打算自用，还是外售？若是外售，定价几何？产量如何？”
赵铁一愣，没想到林理会问这个。通常私下交易，都是一锤子买卖，谁管你后续如何？他皱眉道：“这与你何干？方子卖断，灵石付清，两不相欠。”
“有关。”林理认真道，“若只是自用，这方子价值一般。若是外售，则涉及市场定位、成本控制、产能规划。不同的用途，方子的价值不同，我的要价也不同。”
赵铁被这番商业术语说懵了，他一个炼器师，平日只管打铁画符，哪懂这些？他有些不耐：“自然是外售！器峰名下有不少产业，这等实用小物件，自然要铺开售卖。你快说，要多少灵石？”
林理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下品灵石？”赵铁松了口气，这价格虽不低，但也能接受。这改良方子若能量产，利润远不止此数。
“不。”林理摇头，“三成。”
“什么三成？”赵铁一时没反应过来。
“改良照明石售卖净利润的三成。”林理清晰地说道，“我要技术入股。方子我可以给你们，但每卖出一块改良照明石，我要分三成利。持续性的。”
“什么？！”赵铁差点跳起来，脸上满是荒谬，“你疯了？一个破照明石的方子，也想分三成利？还要持续性？你知道器峰每月出货多少照明石吗？！”
“我知道。”林理依旧平静，“正因知道，才要三成。而且，我保证，有了这方子，你们的出货量至少能翻两倍，净利润提升五成以上。我要三成，你们依然大赚。”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赵铁气极反笑。
“就凭这方子能降低两成能耗，提升三成亮度，以及……”林理顿了顿，从粗布包裹里又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十几块切割整齐、薄如蝉翼、仅有指甲盖大小的乳白色石片，石片上用极细的银线勾勒着更加复杂精密的微型灵纹。“凭这个。”
“这是何物？”赵铁疑惑地拿起一片，入手微凉，能感觉到内部有极其微弱的灵气流转，结构稳定。
“标准化灵纹基板。”林理解释道，“我用特殊手法，将改良后的照明石核心灵纹，微缩固化在这‘白英石’薄片上。炼制照明石时，无需再耗费心神手工刻画灵纹，只需将真气注入这基板，激活预存灵纹，再将其嵌入灌注了荧光材料的水晶胚体即可。成功率九成五以上，刻画时间缩减九成，且品质稳定，绝无误差。”
赵铁的手抖了一下，眼睛死死盯住手中的小石片，呼吸都急促起来。
身为器峰弟子，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传统炼器，尤其是低阶法器炼制，最难的就是灵纹刻画！需要炼器师集中精神，一笔一划注入真气，不能有丝毫差错。成功率低，耗时耗力，且极度依赖炼器师个人技艺，导致品质参差不齐。这也是低阶法器产量上不去、成本下不来的主要原因。
而眼前这小东西……直接将最难、最不稳定的“灵纹刻画”环节，变成了“标准化镶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刚刚入门的器峰学徒，只要学会灌注真气和打磨胚体，就能批量生产出品质稳定、性能优良的照明石！产能可以爆炸式增长！成本可以断崖式下跌！
这已经不是改良了，这简直是……革命！
赵铁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这……这基板，能量产？”
“可以。”林理点头，“材料是常见的白英石，灵纹是我用特殊方法‘蚀刻’上去的，类似制符，但可以重复使用模板。一套模板，可以生产上千片基板。成本，忽略不计。”
实际上，这“蚀刻”方法，是林理结合了前世的“光刻”思路和本世界的“神念引导灵气微操”，配合自制的、掺了微量“导灵银粉”的“灵墨”，试验了上百次才搞出来的简化版。但对赵铁来说，这已经是神乎其技了。
“你……你究竟是谁？”赵铁看林理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怪物。能改进灵纹已是难得，还能将灵纹标准化、模块化？这思路，闻所未闻！
“一个对如何更高效、更稳定地制造东西感兴趣的人。”林理道，“三成利润，换方子和这标准化基板的制作方法。另外，我需要器峰提供一些基础材料和研究方便，作为后续可能合作的诚意。”
赵铁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三成利润，这是狮子大开口。但对方拿出的东西，价值难以估量！这不仅是一个照明石方子，更是一种全新的、可能颠覆低阶法器生产模式的思路！如果为器峰掌握……
“此事关系重大，我做不了主。”赵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需要禀明师尊……不，可能需要禀明长老定夺。”
“可以。”林理似乎早有预料，“不过，我的时间有限。如果器峰无意合作，或许丹峰、或者宗门外的一些商会，会对这种能大幅降低生产成本、提升利润的技术感兴趣。”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赵铁脸色一变。如果这种技术流到器峰对手那里……
“我会尽快给你答复！”赵铁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灵纹基板和两块照明石样品收好，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在桌上，“这是五十块下品灵石，算是定金。最多三日，必有回音！”
说完，他不再停留，对胡老点点头，匆匆离去，背影甚至有些仓皇。
胡老咂咂嘴，收起烟袋，看向林理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奇异：“小子，你可是给器峰出了个难题啊。这三成利，他们肉疼。可你这东西……他们更舍不得。”
林理收起那袋灵石，神色平静：“双赢而已。他们得到技术和利润，我得到资源和时间。”
“时间？”胡老挑眉。
“嗯，做研究的时间。”林理笑了笑，没有多说。他需要稳定的灵石收入来购买实验材料，需要器峰这条线来获取一些管制材料，更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合作者”身份，来缓冲来自暗处的敌意。器峰，是个不错的选择。前提是，他们够聪明。
离开百巧杂货铺，走在喧嚣的坊市街道上，苏七七忽然开口：“你不怕他们翻脸不认账，强抢？”
“怕。”林理老实承认，“所以展示的技术，只是皮毛。最关键的材料配比、蚀刻模板的制作工艺、以及灵纹的‘自毁’机制，我没说。”
“自毁？”
“嗯，那灵纹基板里的灵纹，被我做了手脚。如果试图暴力拆解分析，或者用错误的方法激活，它会自我湮灭，不留下任何可逆向工程的痕迹。”林理淡淡道，“合作，大家都有肉吃。想黑吃黑，那就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得到。”
苏七七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这家伙，看着人畜无害，心思倒是缜密得很。
三天后，答复来了。
来的不是赵铁，而是一个穿着器峰长老服饰、面色红润、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自称姓孙，是器峰掌管外务的孙长老。态度比赵铁客气了十倍，但眼神里的精明和试探，也深了十倍。
在一间更隐秘、更宽敞的静室里，孙长老先是代表器峰，对之前刘能执事的“冒犯”表达了歉意（虽然听起来毫无诚意），然后高度赞扬了林理的“奇思妙想”和“卓绝才华”，最后才切入正题。
经过器峰高层激烈讨论（主要是吵了三天架），最终决定：同意林理的技术入股方案，但三成利润过高，希望降至一成五。作为补偿，器峰可以每月以成本价向林理提供一定额度的炼器材料，并开放部分低级典籍阅览权限。同时，器峰希望与林理签订独家合作协议，期限暂定五年，期间林理不得将同类技术提供给器峰以外的任何势力。
“一成五，太低了。”林理摇头，“我的技术，能让器峰在低阶照明石市场形成垄断，利润提升至少数倍。我要三成，并不过分。材料供应和典籍权限是合作基础，不应作为压价的筹码。至于独家协议……”他顿了顿，“我可以承诺，在合作期内，不将‘照明石及相关衍生技术’提供给器峰的直接竞争对手。但其他领域的技术合作，我有自主权。”
孙长老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林师侄，器峰的诚意已经很足了。你要知道，没有器峰的生产力和销售渠道，你的技术再好，也只是空中楼阁。而且，器峰能给你的庇护，远比你想象的多。”
话语中，软中带硬。
林理笑了笑，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木盒，推到孙长老面前。
孙长老疑惑地打开，里面是几块更小的、颜色各异的石片，以及一张画着奇怪结构的草图。
“这是……”
“新型‘微光聚灵阵’基板，以及‘便携式恒温保鲜盒’的灵纹结构草图。”林理介绍道，“微光聚灵阵，可镶嵌于静室、丹房，小幅提升局部灵气浓度，效果约为低阶聚灵阵的三成，但成本只有百分之一，且可批量生产。恒温保鲜盒，可用于保存某些对温度敏感的药材、食材，甚至低阶丹药，延长保质期。这两样，市场潜力比照明石只大不小。”
孙长老拿起那片刻画着复杂却优美纹路的“微光聚灵阵”基板，手指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稳定而精妙的灵气引导结构！虽然效果远不如真正的聚灵阵，但那成本……百分之一？如果真能实现……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照明石只是小打小闹，这聚灵阵和保鲜盒，可是能切入真正修行辅助市场的！虽然只是低端市场，但那也是海量需求！
“这两样……技术成熟了？”孙长老声音干涩。
“原理验证通过，初步样品有了。”林理指了指盒中的石片和草图，“优化和量产工艺，还需要一些时间和资源投入。但如果器峰有意向，我们可以成立一个联合研发小组，共同推进。利润分成，可以再议。”
孙长老死死盯着林理，仿佛要把他看穿。这个穿着杂役服的少年，脑子里到底还装了多少类似的东西？他拿出的每一样，都直击当前炼器行业的痛点——成本、效率、标准化！
这已不是奇思妙想，这是一套全新的、可能改变行业规则的方法论！
良久，孙长老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两成五。”他开口，语气斩钉截铁，“照明石、聚灵阵、保鲜盒，三样技术，器峰都要。给你两成五的净利润分成，材料无限量、成本价供应，器峰藏书阁一层对你完全开放，并指派两名器峰弟子做你的助手。合作期十年，期限内，你不得将‘标准化、模块化灵纹应用技术’及相关衍生技术，泄露给器峰确认的竞争对手名单上的任何势力。除此之外，你有与其他势力合作其他技术的自由。这是底线。”
林理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实际上，这个条件已经远超他预期。两成五的净利润，听起来比三成少，但基数可能是天文数字。无限量成本价材料供应，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藏书阁一层开放，意味着他能接触到更系统的炼器基础知识。至于那两名“助手”，说是协助，怕是监视和学习的成分更多，但也在预料之中。
“可以。”林理最终点头，“但我有两个附加条件。第一，合作研发的新技术，我有优先知情权和一票否决权。第二，我需要一间独立的、安静的、配备基本炼器工具的工作室，位置要在藏书阁附近。器峰不得无故干涉我在其中的研究和实验。”
孙长老沉吟一下，也点了点头：“可。工作室和安全，器峰负责。但你有任何重大发现或成果，需第一时间与器峰共享评估。”
“成交。”
两只手在空中虚握了一下，协议达成。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歃血为盟，只有简单的口头约定和彼此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换。但对于林理而言，这至关重要的一步，终于迈出。
有了器峰这条线，他就不再是无根浮萍。源源不断的材料，相对安全的环境，甚至一定程度上的庇护。他可以更深入地研究这个世界的“造物之理”，将那些疯狂的前辈笔记，一点点变为现实。
孙长老离开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看向林理的眼神，已像是在看一座会移动的灵石矿脉。
“合作愉快，林师侄。”他笑容满面，“第一批材料和助手，三日内送到。工作室的位置，我会尽快安排。期待你的下一步成果。”
静室里，只剩下林理和苏七七。
“成了？”苏七七问。
“成了。”林理舒了口气，眼神中闪烁着计划初步得逞的光芒，“有了器峰这条渠道，很多实验就可以开展了。‘灵纹蚀刻’的精度可以再提升，‘灵能电池’的储能密度需要测试，‘简易阵法组合’的通用接口也得设计……”
苏七七看着他掰着手指头，兴奋地规划着未来的研究清单，忍不住提醒：“器峰不是善堂。他们看中的是你的价值。一旦你失去价值，或者触及他们的核心利益，翻脸会比翻书还快。”
“我知道。”林理收敛笑容，眼神恢复清明，“所以，我们必须更快。在他们彻底摸清我的底细、或者找到替代方案之前，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和……他们无法割舍的、更深层的合作纽带。”
他看向苏七七，目光灼灼：“你的剑，优化到第几版了？”
苏七七：“……”
她有种预感，自己这个“首席实验对象”兼“首席保镖”兼“首席材料供应商”的苦日子，恐怕要随着器峰材料的到来，而变本加厉了。
几天后，器峰承诺的第一批材料，果然准时送到了藏书阁。数量之多，品质之杂，让前来接收的吴管事目瞪口呆。低阶的玄铁、精铜、白英石、各种属性的灵石碎块、常见的导灵金属丝、基础的符墨丹砂、甚至还有一些处理过的低阶妖兽材料……林林总总，堆了小半个院子。
随材料一起来的，还有两名器峰派来的“助手”。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看起来二十出头，修为在淬体五六重左右。男的叫王硕，看起来憨厚朴实，眼神里透着好奇。女的叫李雨，神情有些倨傲，打量林理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不以为然。
“林师兄，孙长老派我们前来，听候差遣。”王硕规规矩矩地行礼。李雨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更多落在那一堆材料上，眉头微蹙，似乎觉得派她来给一个杂役打下手，有些大材小用。
林理倒不在意他们的态度。他需要的是能干活的，不是祖宗。
“王师弟，李师妹，欢迎。”林理点点头，直接开始分配任务，“王师弟，你负责将这些材料分类、清点、登记造册。按材质、属性、品相分级。李师妹，你擅长控火和基础锻造，对吧？那麻烦你先将这批玄铁锭和精铜锭，按我图纸上的规格，熔炼锻打成标准件。尺寸公差不能超过头发丝的一半，这是卡尺和图纸。”
说着，他递过去两卷兽皮纸和两把自制的、带有精细刻度的“游标卡尺”。
王硕接过兽皮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尺寸、角度、光洁度要求的零件图，以及那从没见过的、但一看就精准无比的测量工具，眼睛发直。
李雨接过图纸和卡尺，扫了一眼，脸上那点倨傲瞬间凝固，变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图纸上的零件，结构之精巧，要求之严苛，她从未见过！很多结构她甚至看不懂是做什么用的！还有这卡尺……器峰最好的老师傅，用的量具也没这么精细吧？
“这……这些都是什么？”李雨忍不住问。
“实验装置的一部分。”林理简单解释，“熔炼温度控制在一千二到一千三百度之间，锻打时注意晶粒流向，退火工艺按第三张图上的温度曲线来。有问题吗？”
李雨张了张嘴，看着林理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再看看手里天书般的图纸，那句“有问题”硬是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我……试试。”
王硕已经开始埋头分类材料，嘴里还念叨着：“赤铜，三斤七两，纯度约八成，有氧化……玄铁，十斤，杂质较多，需二次精炼……”
林理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都是踏实干活的人。
他转身走向那间刚刚收拾出来的、位于藏书阁后院偏僻角落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原本是个堆放杂物的破仓库，如今被器峰派人紧急修缮了一番，虽然依旧简陋，但起码不漏风不漏雨，里面还按照林理的要求，摆放了一个简易的锻造炉、一个工作台、几个材料架，以及一些基础的炼器工具。
他的“科学修仙”之路，终于有了第一个像样的、属于自己的“实验室”。
而他的第一个正式研究项目，也即将启动。
项目代号：“灵纹标准化与模块化应用探索（第一系列）”。
目标：验证标准化灵纹基板在不同载体（金属、玉石、木材、骨骼等）、不同能量源（灵石、真气、环境灵气等）、不同功能（照明、聚灵、恒温、防御、攻击等）下的兼容性、稳定性及效能参数。为后续的“标准化法器组件库”建立理论基础和实验数据支持。
林理站在工作台前，看着上面初步成型的简陋仪器（改进的灵气测量仪、材料应力测试架、微刻灵纹台等），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前路依旧坎坷，暗敌仍在窥伺。
但至少现在，他有了撬动这个世界的，第一根“标准化”的杠杆。
（第九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