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婆婆死后,我在料理她后事时发现一封装着丈夫过去二十年的转账回单。
收款人都是同一个,叫苏婉。
每月一万,正好是我们这二十年的房贷。
我把回单摊在陈建明面前时,他正在给二女儿辅导作业。
“解释一下。”
他脸色瞬间惨白。
就在这时,大儿子的手机响了,外放的声音清脆甜美:
“爸爸,妈妈说明天带我去迪士尼,你一起来好不好?”
电话那头,是个我从没听过的女人声音。
而我的大儿子,对着话筒自然地应了一声:
“好呀,苏阿姨。”
......
回单散了一地,陈建明的手在抖,僵在原地。
女儿月月仰头问:
“妈妈,这些纸是什么?”
我没回答,只盯着同床共枕二十三年的男人。
“苏婉是谁?”
大儿子子豪走出房间,瞥了眼地上的纸,皱眉道:
“妈,你翻奶奶东西了?”
“你知道?”
子豪别开视线,不跟我对视:
“知道又怎样?苏阿姨帮了爸爸很多,你别疑神疑鬼。”
疑神疑鬼?我扶着沙发站稳:
“你看清楚,这是转账记录。二十年以来,每月一号,你爸固定给她打一万。”
“我们家房贷,每月正好一万。”
“那又怎样?”子豪脸涨红了。
“苏阿姨病了,一个人不容易!你怎么这么冷血?”
我想起他七岁急性阑尾炎,手术费差两千,我卖掉母亲唯一的金镯子。
那时陈建明说在加班,现在我知道他十有八九是在苏婉那。
“你弟弟去年肺炎,差三千押金,你爸说没有,我去卖了两次血。”
“那时,你爸的工资正有一万打给另一个女人。谁更冷血?”
子豪愣住了,看向陈建明,老公抹了把脸:
“阿阮,你听我解释。”
“苏婉有肾病,家人都不在了,我就是帮帮她。”
“帮一点?”我抓起回单摔在他身上,扳着手指数。
“每月一万,二十年两百四十万!”
“为了还房贷,我打三份工。早上五点起,晚上做到凌晨。
去年我腰疼下不了床,要三千医药费,我只贴了膏药!”
陈建明脸惨白:
“阿阮,我对不起你......但我和苏婉真的没什么!”
我看着他,想起五年前,母亲心脏病发作,手术费要八万。
他说去借,我等了三天三夜,等来母亲断气的消息。
“那八万,是不是也给了苏婉?”
他沉默不看我。
我扶着墙,二十年画面闪回。
“陈建明,我们离婚吧。”
“阿阮!你胡说什么!”他猛地抬头。
子豪急了:“妈!就为这点事要离婚?”
“这点事?二十年的血汗,是这点事?”
“我不是那意思!”子豪烦躁道。
“苏阿姨经常给我买礼物,带我出去玩!你就不能学她温柔一点吗?”
每个字都像刀子,我闭上眼,再睁开时,心里最后温存已冷。
“明天一早,民政局见。”
我转身进卧室,背靠门板滑坐在地。
外面传来子豪的埋怨和陈建明的呵斥。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闺蜜林薇带着睡意的声音:
“阿阮?这么晚怎么了?”
“薇薇,我要离婚了。”
林薇瞬间清醒了:“怎么回事?陈建明出轨了?”
“比出轨更糟。”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你在家等着,我马上过来接你。”
“不用,明天你帮我找个律师。”
“我表姐就是专打离婚官司的。”林薇顿了顿。
“阿阮,你......还好吗?”
我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我不知道。”
挂断后,我查了余额,三万多点,是二十年全部积蓄。
而他,每月转苏婉一万,二十年两百四十万。
第 2 章
林薇的车停在小区门口。
她什么也没问,帮我放好行李,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
“去我那儿。”
她家在高档公寓,装修简约现代,客房的床单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先洗澡睡觉。”
我我洗了澡,躺在柔软陌生的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醒来已是下午,林薇留了纸条:
“吃的在冰箱,别想太多,有我呢。”
我看着纸条,眼眶一热。
和林薇的友谊始于大学时代。
那时候我们都是穷学生,她比我还惨,父母早逝,靠奖学金和打工度日。
后来她嫁了个好人家,生活优渥,但我们的感情没变。
这些年,她多次提出要帮我,都被我婉拒了。
现在想来,那自尊真是可笑。
打开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陈建明的消息从愤怒到哀求:
“阿阮,回来吧,我保证再不联系苏婉。”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我回复:
“陈建明,你每个月工资多少?”
那头几乎是秒回:
“两万五。阿阮,我以后全都给你,一分不留!”
两万五,每个月给我五千家用,给苏婉一万,自己留一万。
而我以为他只有一万五——五千家用,一万房贷,真是天衣无缝的谎言。
“苏婉知道你结婚了吗?”
那边沉默五分钟:“她知道,但她很理解......”
我盯着理解两个字,没再回复。
下午见到林薇的表姐赵律师,我拿出二十年的转账回单。
“这是过去二十年的转账回单,我还查了他的手机银行记录。”
赵律师接过,点点头。
“可以申请查苏婉的资产流水,你婆婆临终告知也很关键,佐证这是长期欺骗。”
走出律所,林薇在车里等我。
“赵律师说胜算很大。”我坐进车。
“陈建明刚打电话求我劝你。”林薇嗤笑。
“我问,你老婆累死累活时,你怎么没想过她不能这么辛苦?他一句没说就挂了。”
我看着窗外霓虹,轻声说。
“薇薇,帮我查查苏婉。”
“好。”
接下来几天,陈建明每天消息轰炸。
“你四十五了,没工作,离开我怎么活?”
“孩子会恨你!”
“苏婉愿补偿,只要你撤诉。”
我看着这些消息,一条没回。
第四天,林薇给我文件夹:“苏婉的资料。”
照片上的女人妆容精致,背景是高档小区。
“四十二岁,未婚,两套房一辆宝马。”
“一套全款,正好两百四十万,另一套贷款,首付很高。”林薇顿了顿。
“她有个女儿,十二岁,出生证明上,父亲栏是空的。”
我手指掐进掌心。
“还有陈建明和她的消费记录。上个月去三亚住五星酒店,正好是你母亲去世那周。”
那时我在殡仪馆守夜,他说公司紧急出差。
原来他的紧急项目,是陪另一个女人在海滩。
“这些足够了。”足够让我死心。
起诉书递交那天,陈建明在林薇楼下堵我。
他胡子拉碴,像是老了十岁。
“阿阮,谈谈。”
我甩开他:“法庭上谈。”
“你非要毁了这个家?子豪要高考了!孩子们天天哭!”
他声音拔高。
“毁家的不是我,是你用二十年谎言毁了信任。”我平静道。
“孩子我会争取抚养权。”
他脸色变了:“你想抢孩子?”
“是要回本该属于我的。”
他盯着我,最后阴冷地笑了:
“你会后悔的。”
我心里那点不舍,彻底消失。
三天后我收到传票,同时陈建明律师来电:
“五十万撤诉,并且保证不再来往。”
二十年,两百四十万,他想用五十万打发我。
“告诉陈建明,法庭见。”
林薇陪我去买出庭的衣服。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
四十五岁,眼角有皱纹,鬓角有白发,但眼睛很亮。
那是一种,终于看清了前路的亮。
开庭前一天晚上,我失眠了。
不是紧张,而是某种临近解脱前的亢奋。
凌晨三点,我起床倒了杯水,站在落地窗前看这座沉睡的城市。
二十年,终于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