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假公主,被贬为一无所有的庶人后,是迟盛洲把我捡回了家。
他是相府庶子。
为了让他在京城立足,我替他给权贵敬酒,被人灌得烂醉,甚至被人逼着在地上学猫叫,拍下画像传遍京城。
即便后来我落下了心悸的毛病,夜里惊醒,我还是抱着他轻声安慰:“别怕,一切有我。”
我们携手七年,我陪着他从一个任人欺辱的庶子到权倾朝野的首辅。
我以为我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铠甲。
直到他大权在握那天。
那个恨我入骨的真公主出现在我面前,笑着对我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恢复身份前,是相依为命的青梅竹马。”
我才知道,迟盛洲宠我,不是因为爱我。
那些一场场让我身败名裂的羞辱,都是他为了哄他的小青梅开心,特意安排的戏码。
我听见喜乐了。
今日是迟盛洲大婚的日子。
那声音从相府前院一路飘进这偏僻小院,像一把钝刀,一寸寸剐着我的骨头。
他娶的是曲意。
那个被我“鸠占鹊巢”十七年的真公主。
而我,姚欢,曾经的“假公主”,如今不过是个连名字都不配被提起的庶人,被囚在这间四面漏风、连炭火都吝啬给半块的偏房里,听着外面为她庆贺的欢声笑语。
多讽刺啊。
七年前,我被贬为庶人,一身素衣站在宫门外,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那时人人都说我是骗子,是窃国贼的女儿,是玷污皇室血脉的污点。
连最疼我的太子哥哥景梵,也只冷冷看了我一眼,说:“姚欢,你欠她的,该还了。”
我没辩解。
因为我知道,调包不是我的错,可我确实占了她的位置。
所以我自请出宫,什么都没带,连那枚他亲手给我戴上的玉簪,我都留在了梳妆台上。
我以为我会死在街头。
可那天夜里,是迟盛洲把我捡回了家。
他是相府外室子,母亲早逝,父亲不认,嫡兄欺辱,连下人都敢往他饭里吐唾沫。
他浑身是伤,眼神却亮得吓人,像雪地里燃着的一簇火。
他对我伸出手,说:“跟我走。”
我没有犹豫。
从此,我成了他的影子,他的盾,他的刀。
为了让他在京城站稳脚跟,我替他敬酒。那些权贵笑嘻嘻地灌我,一杯接一杯,直到我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有人醉醺醺地说:“听说假公主当年在宫里学猫叫哄太后开心?不如现在也给我们学一个?”
满堂哄笑。
我咬着唇,指甲掐进掌心,最后还是跪在地上,学了一声。
“喵——”
那一声,撕碎了我的尊严,也撕碎了我往后所有的好名声。
后来,我落下了心悸的毛病。夜里常常惊醒,冷汗涔涔,呼吸急促。每次都是他抱着我,颤抖着喊我的名字。而我,反而要强撑着笑,轻轻拍他的背,低声说:“别怕,一切有我。”
七年。
我陪他从泥泞里爬出来,看他被人踩在脚下,又一步步踩碎那些曾经践踏他的人。
他成了首辅,权倾朝野,人人敬畏。
而我,始终站在他身后,不争不抢,不求名分。
我以为我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铠甲。
我以为他爱我。
可今天,我才知道——
我不过是一场戏里的丑角,供他的小青梅取乐罢了。
“吱呀——”
门被猛地推开。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我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抬头,看见一道刺目的红。
曲意穿着嫁衣,金线绣凤,珠翠满头,唇角噙着笑,一步步朝我走来。她本就生得明艳,此刻更是光彩照人,像一轮正午的太阳,而我,不过是角落里一捧将熄的灰。
“姚姐姐,”她声音甜得发腻,“怎么躲在这儿?不去喝杯喜酒?”
我没说话。
喉咙干得发痛。
她在我面前蹲下,指尖挑起我的下巴,力道不大,却带着居高临下的羞辱。
“你知道吗?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在我们恢复身份之前,我和盛洲哥哥是相依为命的青梅竹马。”
我瞳孔骤缩。
“那些年,他被嫡兄打得半死,是我偷偷给他送药;他饿得晕倒,是我省下自己的口粮给他……”她笑得更欢了,“而你?你不过是个冒牌货,撞大运捡了个便宜身份,还妄想霸占他?”
我嘴唇颤抖:“你……胡说……”
“胡说?”她轻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展开在我眼前,“这是他七年前写给我的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意意勿忧,我已寻到替身,她蠢得很,好骗。等你回来,我便让她滚。’”
那字迹,我认得。
是迟盛洲的。
我浑身发冷,像掉进了冰窟。
“还有那些羞辱——”她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带着毒蛇般的快意,“你以为真是他们逼你的?不,是我让盛洲哥哥安排的。我想看你跪着学猫叫,想看你被人指着鼻子骂‘假货’,想看你为了他,把尊严踩进泥里……”
她直起身,欣赏着我惨白的脸色,“你猜,他每次看你受辱,心里是什么感觉?”
“恶心。”我哑声说。
“不,”她摇头,眼里闪着恶毒的光,“他觉得——好玩。”
话音未落,脚步声传来。
迟盛洲站在门口。
他穿着新郎官的红袍,眉目如画,气度沉稳,依旧是那个我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只是此刻,他看我的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件用旧的器物。
“意意,”他语气柔和,“别和她废话。”
曲意立刻小鸟依人地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娇嗔:“盛洲哥哥,我只是想让她死个明白嘛。”
他没推开她。
甚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的心,彻底碎了。
“迟盛洲,”我站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七年……那些酒,那些羞辱,那些夜里我抱着你说‘别怕’……都是假的?”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点头。
“你不过是意意的替身。”他说得干脆利落,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现在,她回来了,你该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我笑出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为你毁尽名声,落下心悸,夜夜惊醒,连梦里都在替你挡刀……你就这样对我?”
他眼神闪了闪,但很快又冷下来。
“姚欢,”他走近一步,伸手掐住我的下巴,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你占了意意十七年的荣华富贵,这点代价,算什么?”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我不是故意的。调包案发生时,我才是个婴孩!”
“可你享受了!”他厉声打断,“你穿着她的锦衣,吃着她的珍馐,被太子当亲妹妹宠着……而意意,在乡下吃糠咽菜,被人打骂!这些,你不该还吗?”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原来在他眼里,我所有的付出,都不过是赎罪。
原来他从未爱过我。
“所以……那些温柔,那些承诺,那些夜里你抱着我说‘有你在真好’……都是演的?”
他别开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
那一刻,我忽然不恨了。
只觉得荒谬。
我姚欢,清高孤傲,宁折不弯,竟为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卑微至此。
喉头一甜,我猛地咳出一口血,溅在他鲜红的喜服上,像一朵突兀的梅花。
他皱眉,松开手。
我踉跄后退,眼前发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前,只听见曲意得意的笑声:“哎呀,不会是气死了吧?”
“去请太医。”迟盛洲的声音依旧冷静。
太医来了。
我昏昏沉沉,听见他在床边低声问:“如何?”
太医犹豫片刻,答:“大人……夫人已有身孕,约莫两月。”
一片死寂。
然后,曲意尖利的声音炸开:“什么?!她怀了盛洲哥哥的孩子?!”
“不可能!”她冲过来掀开我的被子,指甲几乎戳到我脸上,“你这个贱人!是不是故意勾引他?!”
迟盛洲一把将她拉开,他站在床边,久久没动。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在盘算如何处理这个“意外”,或许在考虑要不要一碗堕胎药解决麻烦。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孩子?
呵。
这世上最不该存在的东西,就是我和他的孩子。
我闭上眼,任泪水滑入鬓角。
喜乐还在响。
那么热闹,那么喜庆。
而我,躺在冰冷的床上,腹中怀着一个不该有的生命,心却早已死了。
我醒了。
窗外天色灰蒙,雪还在下。屋子里冷得像冰窖,连呼吸都带着白雾。被褥单薄,盖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暖意。肚子隐隐作痛,不是那种剧烈的疼,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扎根又撕扯的钝感。
孩子还在。
那个不该来的孩子,竟真的在我身体里活了下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面生的婆子端着药进来,眼神躲闪,不敢看我。“夫人,喝药吧。”
我没动。
她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退到角落,低声道:“大人吩咐了,这药安胎用的,一日三次,不能断。”
我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忽然笑了。
安胎?
迟盛洲会关心这个孩子?他巴不得我流产才对。
可他又说,要我生下来才能走。
多矛盾啊。
除非……他根本不在乎孩子死活,只是要用这个理由,把我锁在这里,继续当他的笼中鸟,供曲意取乐。
“放那儿吧。”我哑声说。
婆子如释重负,匆匆退了出去。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抚上小腹。那里平坦如常,却藏着一个命途未卜的生命。我不知道该恨它,还是该怜它。
它和我一样,生来就是错的。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姐姐这儿可真冷清呀,连个炭盆都没有?”
曲意来了。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锦缎袄裙,外罩银狐披风,妆容精致,唇红齿白,像刚从画里走出来的贵女。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人捧着暖炉,一人提着食盒,排场十足。
她环顾四周,嫌弃地皱眉:“这地方也配住人?盛洲哥哥也太心软了,留你在这儿,还给你请太医、熬药……要是我,早把你扔去柴房了。”
我没理她。
她也不恼,径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怎么?哑巴了?还是觉得没脸见人?”
我抬眼,平静地看她:“有事说事,没事滚。”
她脸色一僵,随即笑得更甜:“哎呀,脾气还挺大?是不是仗着肚子里那块肉,以为自己还能翻身?”
她突然伸手,一把打翻了我床边的药碗。
“哐当——”
瓷片碎裂,药汁泼了一地,黑褐色的液体迅速在地面蔓延,像一滩污血。
“哎哟!”她故作惊慌地捂嘴,“手滑了!姐姐别介意,我只是来看看盛洲哥哥养的金丝雀过得好不好。”
我盯着那滩药,没说话。
她蹲下来,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你知道吗?昨夜盛洲哥哥喝醉了,抱着我说‘意意,等姚欢生下孩子,我就让她消失’。”
我心跳漏了一拍。
她满意地看着我瞳孔收缩,轻笑:“怕了?可惜啊,你连逃都逃不掉。”
说完,她站起身,对丫鬟道:“重新熬一碗药来,可不能让姐姐的孩子出事——毕竟,这可是盛洲哥哥的骨肉呢。”
她故意咬重“骨肉”二字,眼里满是讥讽。
新药很快送来。
我接过碗,手很稳。
曲意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剥着橘子,一边吃一边盯着我:“喝啊,怎么不喝?是不是怕我下毒?”
我看了她一眼,仰头,一饮而尽。
苦味直冲喉咙,我强忍着没吐出来。
她鼓掌:“好乖!果然像只听话的猫。”
我放下空碗,擦了擦嘴角:“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她笑容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突然,她猛地站起来,朝我扑过来!
我本能地往后缩,但她不是要打我——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往自己身上狠狠一推,同时尖叫:“姐姐不要!”
“砰!”
她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
下一秒,脚步声急促响起。
迟盛洲冲了进来。
他看见倒在地上的曲意,脸色瞬间铁青。再看到我坐在床上,手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眼神立刻冷得能结冰。
“姚欢!”他怒吼一声,几步跨到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你疯了?!”
我被他拽得往前一倾,差点栽下床。
“我没推她。”我声音平静。
“你还敢狡辩?”他冷笑,手指收紧,“意意怀着我的孩子,你竟敢动手?”
我愣住。
“什么?”
曲意捂着肚子,泪眼朦胧地抬头:“盛洲哥哥……我……我今日刚诊出有孕……本想告诉姐姐,让她安心养胎,我们……一起为盛洲哥哥开枝散叶……可她……她嫉妒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而我,像个恶毒的妒妇,坐在床上,百口莫辩。
迟盛洲的眼神,已经不是愤怒,而是厌恶。
“姚欢,”他一字一句,“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你七年。”
我忽然想笑。
多可笑啊。
她刚怀孕,他就信了;而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却觉得是麻烦。
“迟盛洲,”我盯着他,“你眼睛没瞎,只是心瞎了。”
他猛地扬手——
“啪!”
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响,嘴里泛起血腥味。
我偏着头,没动。
曲意在下面抽泣:“盛洲哥哥……别打姐姐……她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迟盛洲冷笑,“她就是个毒妇!”
他松开我,转身扶起曲意,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有没有伤到?要不要叫太医?”
“我没事……”她靠在他怀里,偷偷朝我投来一个胜利的眼神。
我慢慢转回头,抹去嘴角的血。
心,彻底凉透。
迟盛洲扶着曲意走到门口,忽然停下,冷冷下令:“从今日起,撤走她所有被褥、炭火、热水。既然不知悔改,就冻着反省。”
门关上了。
寒风从窗缝钻进来,像刀子刮在脸上。
婆子进来收拾碎片,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蜷缩在床角,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牙齿打颤。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被推开。
我以为是婆子送饭,却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啧,这就撑不住了?”
我勉强睁开眼。
景梵站在门口。
昔日的太子哥哥,如今的摄政王,一身玄色锦袍,玉带金冠,气度威严。他打量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毫不掩饰的鄙夷。
“当年高高在上的假公主,也有今天?”他冷笑,“听说你还怀了迟盛洲的孩子?真是不知廉耻。”
我没力气说话。
他走近几步,居高临下:“怎么?装死?”
我抬起眼皮,声音沙哑:“太子哥哥……”
“别这么叫我!”他猛地打断,眼中闪过嫌恶,“想到和你兄妹相称十七年,我就觉得恶心。”
我心头一刺,却没反驳。
他说得对。
我本就不配。
景梵转身对身后的人道:“去,把府里所有人都叫来,就说——假公主快不行了,让他们都来瞧瞧,什么叫报应。”
我猛地抬头:“景梵!”
他回头,似笑非笑:“怎么?怕丢人?那你当初学猫叫的时候,怎么不怕?”
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
他故意提高音量,对着院外喊:“你们知道吗?当年她在宫宴上,跪在地上学猫叫,就为了哄太后开心!后来在酒楼,被人灌醉,也是学猫叫求饶!真是……贱到骨子里了。”
外面传来窃窃私语和压抑的笑声。
曲意不知何时也来了,站在景梵身边,掩嘴轻笑:“太子殿下说得真生动,我都想亲眼看看呢。”
迟盛洲站在廊下,没说话,也没阻止。
他默认了。
默认他们这样羞辱我。
我忽然明白了。
这场戏,从来不是曲意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是导演,她是主演,而我,是那个被剥光衣服、推上台任人嘲笑的小丑。
景梵走近一步,俯身在我耳边,压低声音:“姚欢,你以为自请出宫就能赎罪?不,你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你活着,就是她的耻辱。”
我盯着他,忽然笑了。
“景梵,”我轻声说,“如果时光倒流,我宁可死在三岁那年,也不愿被你们认回宫。”
他脸色一变。
我继续道:“至少那样,我干干净净,不用背负‘冒牌货’的罪名,不用替你们的错误,赔上一生。”
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直视他的眼睛,“调包不是我的错,可你们所有人,都把账算在我头上。你们才是真正的懦夫。”
他眼神骤冷,抬手就要打我。
“够了。”迟盛洲终于开口。
景梵松开手,冷哼一声:“迟大人,这女人心机深重,别让她伤了真公主。”
迟盛洲淡淡道:“她伤不了任何人。”
可他的眼神,分明在说:她已经是个废人了。
景梵走后,人群散去。
屋子里又恢复死寂。
我蜷在冰冷的床上,浑身发抖,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我告诉自己不要哭,这世上,本就没有这孩子的位置。
它走了对它是好的。
可我控制不了我的眼泪,心中的酸涩。
在我意识模糊之际,门又被推开。
迟盛洲独自进来。
他站在床边,沉默良久,忽然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我没理他。
他蹲下来,声音低沉:“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假的?”
我闭着眼,不想回答。
他伸手想碰我,我猛地偏头躲开。
“别碰我。”我声音虚弱,却坚定,“你的手,脏。”
他僵住。
良久,他站起身,冷冷道:“太医说你身子已垮,若不好好养,恐难平安生产。”
我睁开眼,看着他:“所以呢?你要我生下孩子,再亲手掐死它?还是把它送给曲意,让她当自己的孩子养?”
他脸色一白。
“姚欢……”
“滚。”我打断他,“我不想看见你。”
他站在原地,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离开。
门关上那一刻,我再也撑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温热的液体溅在手背上,像一朵凋零的花。
我摸着小腹,轻声说:“对不起……阿娘保护不了你……”
半夜,我发起高烧。
神志不清间,听见婆子焦急地拍门:“大人!夫人烧得厉害,怕是要……”
门开了。
迟盛洲站在门口,声音冷得像冰:“她又装什么?”
曲意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盛洲哥哥,我去看看吧,毕竟她怀着你的孩子……”
她走进来,俯身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
轻轻拔掉了我枕下的暖手炉。
“哎呀,”她假意惊呼,“怎么这么烫?一定是炭火太旺了。”
她转身对迟盛洲说:“盛洲哥哥,别担心,我守着她。”
可我知道。
她不是守着我。
她是来,送我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