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儿的手术费要三十万。”医生的话像一块冰砸在我心上。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数字,身边的老公周成就已经冷静地掏出了手机,打开了计算器。“我们一人一半,你出十五万。”他抬头看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今天晚饭买菜的开销。那一刻,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绝望,将我彻底淹没。十年婚姻,原来在他眼里,连女儿的命都可以AA。
“周成,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女儿安安躺在病床上,小脸因为高烧而通红,呼吸微弱。她才八岁,刚刚被诊断出一种罕见的先天性心脏病,必须立刻手术,费用三十万。
三十万,对于我们这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
可我没想到,作为孩子父亲的周成,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凑钱,而是如何“公平”地分摊这笔费用。
他举着手机,屏幕上的“150000”刺得我眼睛生疼。
“林晚,你没听清吗?我说我们一人一半,你出十五万,我出十五万。这是我们结婚时就说好的,AA制。”他的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好像我的质疑是在无理取闹。
我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我和周成结婚十年,从领证那天起,他就提出了AA制。
他说,这是新时代夫妻的相处之道,经济独立,人格才能独立,感情才能更纯粹。
我当时被他这套理论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他思想前卫,便傻乎乎地答应了。
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
家里的房租水电,一人一半。买菜做饭,这周我买,下周他买,账目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连一瓶酱油,一卷卫生纸,我们都要在月底对账。
我怀孕时的产检费,是他付一次,我付一次。安安出生后的奶粉钱、尿布钱,也是精准地对半开。
有一次我妈过来小住,吃了我们家半个西瓜,他晚上回来后,特意在家庭账本上记下:岳母消耗西瓜一个,计八元,应由林晚承担。
我当时气得跟他大吵一架,他却振振有词:“亲兄弟明算账,我们是夫妻,更要算清楚,这样才不会因为钱伤感情。”
我渐渐麻木了,也习惯了。我以为,这就是我们独特的婚姻模式。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得有多离谱。
那不是感情纯粹,那是他根本没把我当成一家人!
“周成!”我猛地拔高声音,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那是我们的女儿!她躺在病床上,等着钱救命!你现在跟我谈AA?”
我的声音尖锐,引得走廊里的人纷纷侧目。
周成皱起了眉,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他压低声音,警告我:“林晚,你小点声!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缺钱吗?”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父亲!”我彻底崩溃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女儿的命都要没了,你还在乎你那点可怜的面子?”
他似乎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愣了一下,随即更加不耐烦:“你吼什么?我不是说不给钱,我只是在跟你商量怎么出钱!这三十万里,有十五万是我的责任,我一分都不会少!但另外十五万,是你作为母亲的责任,你也必须承担!”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冰冷而尖锐:“林晚,我提醒你,我们是有婚前协议的。AA制是我们婚姻的基石,任何一方都不能单方面破坏。女儿的医疗费,也属于家庭共同开支,理应平摊。”
婚前协议。
是的,我们确实签过一份协议。那是他起草的,里面详细罗列了各种AA条款,细致到令人发指。
当时我只觉得他这人有点较真,现在想来,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好,好一个AA制。”我看着他冷漠的脸,心如死灰。
我擦干眼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钱,我会想办法。但周成,从今天起,我们之间,也该好好算算了。”
他没听出我话里的决绝,反而松了口气,以为我妥协了。
“你能想通就好。这十五万也不是小数目,你工资不高,要是手头紧,我可以先借给你,算利息就行,就按银行同期利率。”
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流畅,仿佛一个仁慈的债主。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掏出手机,没有理会他,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喂,晚晚,怎么了?”
是我的闺蜜,也是一名金牌离婚律师,徐静。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静静,帮我个忙。我要离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徐静斩钉截铁的声音:“早就该离了!他人呢?在旁边吗?你把手机给他,我来跟他说!”
我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还在盘算着利息的周成,轻声说:“不,别吓到他。我要他……净身出户。”
说完,我挂了电话,转身走进病房,握住女儿滚烫的小手。
安安,别怕,妈妈在。
从今天起,妈妈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至于那个男人,他欠我们母女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周成显然对我突然的平静感到意外,他跟进病房,见我只是守着女儿,便以为我真的“想通”了。
“你能这么快调整好心态,我很欣慰。”他站在我身后,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夫妻本就是合伙人,最重要的是理性和契合。你放心,手术费我这边十五万没问题,我手头还有点积蓄。”
我没回头,只是冷冷地盯着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
积蓄?我们结婚十年,他的工资卡余额我从未见过。每次我问起,他都说AA制嘛,各自管好各自的钱,互不干涉。
我以前觉得这是尊重,现在才明白,这是他精心布置的迷魂阵。
“你的钱,还是留着自己花吧。”我淡淡地开口。
周成一愣:“你什么意思?你的十五万凑齐了?”
“凑不齐。”我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三十万,我一个人出。”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你哪来那么多钱?林晚,你是不是背着我藏了私房钱?”
看,这就是他。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我为什么这么做,而是我“背叛”了我们的AA制。
“我有没有藏私房钱,你很快就知道了。”我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给我父母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我妈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晚晚,安安怎么样了?”
“妈,安安需要马上手术,要三十万。”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钱的事你别担心!我跟你爸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等着,我马上把钱转给你!”我妈没有丝毫犹豫。
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我的手机就收到了银行的到账短信。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x月x日收入人民币300,000.00元,活期余额305,432.18元。】
我举起手机,把这条短信亮在周成眼前。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嫉妒、怀疑、愤怒,各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你爸妈给的?他们哪来这么多钱?”他几乎是质问的口气。
我家是普通工薪阶层,父母退休金加起来也就一万出头。在周成的认知里,他们绝不可能拿出三十万。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收起手机,直接走向护士站,“护士,我女儿林安安的手术费,我现在就交。”
周成快步跟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吼道:“林晚,你疯了!你让你爸妈出钱,以后我们怎么还得起?我们说好AA的,你这是在破坏规矩!”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得像看一个陌生人:“第一,这是我爸妈给我的钱,不是借,不用还。第二,从你决定要A女儿手术费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规矩,就已经作废了。”
“你!”他气得脸色发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家?”
“不是分家。”我看着他,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是离婚。”
“离婚”两个字一出口,周成彻底懵了。
他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隐忍的我,会提出离婚。
“林晚,你别冲动。”他缓和了语气,试图安抚我,“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不能拿婚姻开玩笑。我们还有安安,你忍心让她在单亲家庭长大吗?”
“单亲家庭,也比有一个只认钱、连女儿死活都不管的父亲强。”我毫不留情地反击。
就在这时,周成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走到走廊尽头去接电话。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几个词。
“……妈,你别急……我知道了……钱的事我正在想办法……她?”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一个家庭主妇,能翻出什么浪来……”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是婆婆。
果然,这对母子是一丘之貉。
很快,周成挂了电话,走回来时,脸上又恢复了那副虚伪的冷静。
“我妈听说安安病了,也很着急。她说,这笔钱确实不是小数目,我们两家应该一起承担。”
我冷笑:“哦?她打算出多少?”
周成清了清嗓子,道貌岸然地说:“我妈的意思是,既然你娘家已经出了三十万,那我们家也不能没点表示。这样吧,我们家出三万块钱,算是给安安的营养费。剩下的二十七万,就当你娘家疼外孙女,赞助的。”
三万。
多么慷慨的“表示”。
用三万块,就想买断我父母的三十万,还说成是“赞助”。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还在继续他的表演:“林晚,你看,我妈都这么通情达理了,你也别再闹脾气了。赶紧把离婚的话收回去,我们好好过日子。等安安好了,这三十万……哦不,二十七万,就当我们共同的债务,以后慢慢还给你娘家。”
他竟然还想把这笔钱变成我们夫妻的共同债务!
我终于明白,跟这种人,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周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们结婚十年,你每个月工资一万五,除了AA的开销,剩下的钱都去哪了?”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疑惑。我们家开销不大,按理说,十年下来,他至少应该有大几十万的存款。可每次谈到钱,他都哭穷,说自己月光。
周成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随即强作镇定:“我的钱当然是存起来了!男人手里没点钱怎么行?那是我的婚前财产,跟你没关系!”
“婚前财产?”我笑了,“我们结婚十年,你的工资收入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周成,你是不是忘了,我虽然是家庭主妇,但我也读过大学,懂法。”
他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拿出手机,点开录音键,然后拨通了徐静的电话,并按了免提。
“静静,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我老公周成,涉嫌婚内转移共同财产,并且在我女儿重病急需用钱时,拒绝支付医疗费用。另外,他刚刚亲口承认,他名下有大额存款,却对我隐瞒。这些,够不够让他净身出户?”
电话那头,徐静冷静而专业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晚晚,你做得很好。这些证据非常有力。根据婚姻法规定,离婚时,隐藏、转移、变卖、毁损夫妻共同财产,或伪造债务企图侵占另一方财产的,分割夫妻共同财产时,可以不分或者少分。他拒绝支付女儿的医疗费,属于遗弃家庭成员,情节严重的话,还要承担刑事责任。”
徐静的声音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周成的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算计我?”
“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和我女儿的东西。”我关掉免提,冷冷地看着他,“周成,我们的账,现在才刚刚开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