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港的灯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我站在"银河铁道"售票处前,攥着那张来历不明的信用芯片。排队的人群中混杂着各种族:长着鳞片的波江人、半透明的克莱因族、还有几个和我外貌相似的人类——虽然他们头顶悬浮着全息身份标识,明显不是地球人。
"目的地?"售票窗后的机械生物发出合成音,它的金属触手在虚空中敲击着看不见的键盘。
我张开嘴,却突然卡壳了。我要去哪?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先生?"机械生物用触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一阵眩晕袭来,我扶住柜台。记忆像被撕碎的照片,我抓住其中一片——紫色的长发,染血的铠甲,一双在毁灭来临时依然倔强的眼睛。
"我要找一个女人。"我听见自己说,"紫头发,用太刀。"
机械生物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描述过于笼统。是否需要面部识别搜索?服务费2000信用点。"
我递出信用芯片:"查。"
触手接过芯片,插入某个接口。几秒钟后,一块全息屏幕弹出,显示着十几个紫发女性的通缉令、寻人启事和社交账号。没有一个是她。
"扩大搜索范围。"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查询近五年来所有星际港口的异常事件记录,关键词:'黑刀'、'虚无'、'出云'。"
机械生物发出滴滴的警报声:"此类搜索需要三级以上权限。根据您芯片中的身份标识,您只是普通旅客,白泽先生。"
我愣住了。它知道我的名字。可我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那就给我一张..."我努力回想游戏里的星图,"去仙舟'罗浮'的票。"
机械生物发出近似叹息的杂音:"罗浮目前处于封闭状态,不接待外客。建议选择邻近的朱明或耀青仙舟,转乘期30个标准日。"
"随便哪个,越快越好。"
触手递还芯片和一张闪烁的车票:"C712次星际列车,15分钟后在7号站台发车。祝您旅途愉快。"
我转身挤进人群,手腕上的车票投射出全息箭头指引方向。太空港的穹顶外,无数飞船起起落落,像一群忙碌的萤火虫。其中一艘造型独特的星舰吸引了我的目光——通体漆黑,船身上有一道紫色的纹路,宛如太刀划过的痕迹。
"等等!那是..."我拔腿就追,却被一群穿着制服的商人挡住去路。等我绕过他们,那艘黑船已经消失在起降通道中。
"该死!"我捶了下柱子,指关节传来真实的疼痛。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如果是梦,为什么痛感如此清晰?如果是现实,为什么我的记忆像漏水的桶一样不断流失?
站台广播响起,我不得不放弃追寻,跟着箭头登上C712列车。
车厢比想象中豪华,单人包厢里有一张悬浮床和全息窗。我瘫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繁忙的港口。突然,玻璃反射出我的脸——黑发黑眼,普通亚洲人长相,但右眼角多了一道陌生的疤痕。我伸手去摸,皮肤完好无损。
"幻觉?"我凑近玻璃,那道疤确实存在,像一条细小的蜈蚣趴在眼角。更诡异的是,我的虹膜边缘泛着一圈几乎不可察觉的紫色。
列车轻微震动,开始滑出站台。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敲响。
"查票。"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我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却不是乘务员。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高大身影堵在门口,兜帽下的阴影中只露出一个金属下巴。
"您的票有问题,先生。"他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需要进一步检查。"
我本能地后退一步:"什么问题?"
"伪造身份标识。"他向前逼近,"银河铁道公司最近发现多起使用'休眠芯片'的逃票行为。那些芯片属于已经..."
他的话突然中断,因为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掌心对着他的胸口。一种奇异的黑色能量在我指尖流转,像活物般蠕动。
斗篷人僵住了:"你...是令使?"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我的身体似乎自己知道该怎么做。那股黑色能量突然射出,击中了斗篷人的胸膛。没有爆炸,没有伤口,他就这么...消失了。不是化为灰烬,不是被传送走,而是像被从画布上擦掉的铅笔痕迹,连他站过的地方的空气都毫无波动。
我的手臂垂落,黑色能量缩回皮肤下。包厢外走廊空荡荡,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什么鬼..."我跌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手掌。这是超能力?魔法?还是我疯了?
列车开始加速,窗外的星光拉成长线。我决定先睡一觉,也许醒来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场噩梦。
......
"下一站,朱明仙舟外环空间站,停车30分钟。"
机械广播惊醒了我。我猛地坐起,发现悬浮床上散落着几张纸片——是我睡觉时无意识写画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黄泉"、"芽衣"、"出云"等词,还有无数个问号和感叹号。最完整的一条是:"记忆在消失,必须找到她!"
我揉着太阳穴,努力回想。出云国...那是什么地方?我只记得一场大火,一个紫发女子...还有天空中的怪物?
包厢门再次被敲响,我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
"您好,需要早餐服务吗?"这次是真正的乘务员,一个笑眯眯的机器人。
我松了口气:"有咖啡吗?"
"当然。推荐本日特供:克莱因星云萃取咖啡,提神效果是普通咖啡的三倍。"
"就这个。"
机器人递给我一杯冒着紫色雾气的液体,同时留下一份电子报纸。我抿了一口咖啡,苦得我差点吐出来,但确实瞬间清醒了不少。
电子报纸的头条吸引了我的注意:《神秘女子现身匹诺康尼,单枪匹马摧毁黑市拍卖行》。配图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持长刀的剪影,刀身似乎缠绕着黑色能量。
我的手开始发抖,咖啡洒在床单上。就是她!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姿态,那轮廓...
"乘务员!"我冲出包厢,抓住还没走远的机器人,"这趟车经过匹诺康尼吗?"
机器人的电子眼转了一圈:"不经过,先生。匹诺康尼需要在新巴比伦站转乘特快专线。"
"那我要改签。"
"需要支付改签费5000信用点,以及..."机器人突然停顿,它的视觉传感器聚焦在我身后,"小心!"
我转身的瞬间,看到三个和昨天一样的灰斗篷人出现在走廊尽头。他们手中握着某种能量武器,枪口已经亮起危险的红光。
"就是他。"领头的斗篷人说,"IX的令使。"
我下意识抬起手,期待黑色能量再次出现,但这次什么也没发生。斗篷人举起武器——
列车突然剧烈颠簸,警报声响彻全车。
"警告!遭遇太空海盗袭击!所有乘客立即前往安全舱!重复..."
一道刺目的光束擦过车厢,外壁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空气呼啸着外泄,应急力场立刻启动,但斗篷人已经趁机扑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佝偻的身影突然挡在我面前。那是个穿着古怪长袍的老妇人,她举起枯枝般的手杖,轻轻敲击地面。
"此地禁止争斗。"
她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噪音。三个斗篷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
老妇人转向我,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浑浊的白色——是个盲人。
"年轻的令使,跟我来。"她不容拒绝地抓住我的手腕。
我被她拉着穿过混乱的车厢,来到一间散发着草药味的包厢。门一关上,外面的喧嚣顿时消失无踪。
"坐下。"她指向一张矮凳,"你的力量还不稳定,IX选人总是这么...随性。"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IX又是什么?那些追杀我的人是谁?"
老妇人笑了,露出仅剩的三颗牙齿:"我是梅丽莎,一个占卜师。那些人是'存护'的猎犬,专门追杀像你这样的存在。"她歪着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握紧拳头:"我只记得我要找一个紫头发的女人。"
"啊,'她'。"梅丽莎的盲眼突然闪过一丝异光,"你们被同一道目光选中,却又被分开。有趣。"
她从袍子里掏出一叠塔罗牌,手指轻抚过牌面:"抽一张。"
我随便抽了一张——牌面上是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正低头看着脚下的无底深渊。
"'愚者'。"梅丽莎点点头,"很适合你。一无所知地踏上旅程,只为追寻一个可能不存在的目标。"
"她存在。"我斩钉截铁地说,"我必须找到她。"
梅丽莎收起牌,突然严肃起来:"那就去黑百合绽放之地。在那里,过去与未来交织,生者与死者同行。"
"什么地方?说清楚点!"
老妇人开始剧烈咳嗽,等她平静下来,表情变得困惑:"你...是谁?怎么在我房间里?"
我愣住了:"你刚才还在告诉我..."
她的盲眼一片茫然:"抱歉,年轻人,我年纪大了,有时会糊涂。你是新上车的乘客吗?"
我意识到从她这里得不到更多信息了,只好起身告辞。走廊上,列车广播正在通报击退海盗的好消息。我回到自己的包厢,发现那三个斗篷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地板上几片奇怪的灰色粉末。
窗外的星空依旧宁静,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我盯着自己的倒影,发现眼角的那道"疤"变得更明显了,虹膜中的紫色也更加鲜明。
更可怕的是,镜子里的脸开始变得陌生。我的下颌线似乎更锐利了,鼻梁更高了...这张脸既像我又不像我,仿佛有另一个灵魂正从内部改造我的外表。
"我到底在变成什么?"我轻声问镜中的陌生人。
他没有回答。列车继续驶向未知的终点,载着一个逐渐忘记自己是谁的旅人,去寻找一个可能已经忘记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