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渣亦是无上药，虎狼环伺觅先机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破败的竹屋中，林默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光明与火热。
他并未入睡，而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感受着身体内那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因火毒侵蚀和过度劳役而干涸酸涩的经脉，此刻正奔流着一股温润而厚重的气息。这股气息源自昨夜石符的回馈，虽然总量不多，但其精纯程度，远非他苦修一个月吸收的地脉之气可比！
它如同一条温顺的小溪，在他体内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四肢百骸的疲惫被一扫而空，肺腑间残留的火毒灼痛感也已消失无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肉筋骨，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正变得更加坚韧、更富生机。
这是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感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修炼……”林默心中激荡，他那双在黑暗中沉寂了太久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
那些在别人眼中避之不及的废丹炉渣、无人问津的低贱杂草，对他而言，却是通往大道的阶梯，是无上的灵丹大药！
这个秘密，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他深知，自己如今的力量依旧微不足道，在青木宗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如同一只随时可能被碾死的蝼蚁。他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隐忍，更加谨慎。
天色微亮，当粗暴的铜锣声再次响起时，林默睁开了双眼。他眼中的兴奋与精光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麻木与平和。他从床上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浑身充满了久违的力气。
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杂役，只是这一次，当他踏入百草圃时，心态已然截然不同。
这不再是消磨他意志的囚笼，而是他遍地拾取宝藏的福地。
他依旧卖力地挑水、松土，但动作间却多了一丝不为人知的从容。他能感觉到，当自己的手脚沾染上新鲜的泥土时，胸口的石符都会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亲切与悸动。他甚至开始主动将一些蕴含微弱灵性的杂草根茎，不着痕迹地碾碎在自己负责的药田土壤深处，用以“喂养”石符。
而当他再次被派往丹尘室，面对那堆散发着火毒与热浪的炉渣时，他眼中非但没有了畏惧，反而闪过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贪婪。
然而，他并未急于求成。昨夜的经历让他明白，直接让石符吞噬，能量虽然精纯，但过程太过粗暴。他需要一种更温和、更高效的方式。
“《长春基础养气诀》……药石辅益……”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如果，能提前将不同属性的“废料”进行调和，是否能让石符的转化更加顺畅，回馈的能量也更加温和易于吸收？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片火热。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收集。除了火毒炉渣，他还偷偷留下了一些炼制清心丹后、带有微弱水汽的药渣，以及一些富含土石气息的矿物碎屑。
他要做的，不是简单的“吃”下这些废料，而是要学会“炼”！炼制独属于他自己的、以天地废料为材的无上大药！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全新的探索中时，一个公鸭般的尖利嗓音，如同一盆冷水，将他拉回现实。
“林默！你个废物，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
杂役执事杨志，正捻着他那几根稀疏的山羊胡，一脸嫌恶地走了过来。他似乎天生就看林默不顺眼，尤其是看到林默那副无论如何欺压都波澜不惊的死人脸，他心中的无名火就烧得更旺。
“昨天炼丹房的孙师叔开炉炼制‘蕴灵丹’，一时不慎，炸了一炉。”杨志的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那可是给内门弟子修炼用的丹药，炉渣里的火毒比你前些天清理的淬体丹废渣猛烈十倍不止！现在还烫手得很，你去，把它给清了！”
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丹尘室最深处角落里那堆散发着妖异暗红色光芒、连周围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的炉渣。
“记住，手脚麻利点，要是耽误了孙师叔下午开新炉，我扒了你的皮！”杨志颐指气使地命令道，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此话一出，整个丹尘室内的杂役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看向林默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怜悯、同情，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蕴灵丹的炉渣！
那是什么概念？
淬体丹只是给凡人武者和启灵境低阶弟子打熬肉身用的，其废渣火毒，杂役小心些还能勉强处理。可蕴灵丹是给已经踏入凝气境的内门弟子用来增长法力的，其炼制所用的灵草品级、地火烈度，都远非淬体丹可比！
其废渣蕴含的火毒，足以轻易侵蚀凝气期修士的护体灵气，寻常杂役沾之，轻则当场被火毒攻心昏死过去，重则肺腑被焚，经脉尽毁，彻底沦为废人！
这根本不是在分配任务，这分明是在草菅人命！
“杨……杨执事，这……这活儿是不是太……”一个平日里受过林默些许照应的老杂役，面色发白，忍不住想替林默求句情。
“你给我闭嘴！”杨志眼睛一横，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恶狠狠地瞪了过去，“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再敢多嘴，你跟他一起去！”
那老杂役吓得脖子一缩，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没敢再出声，只是看着林默的背影，眼中满是无奈和不忍。
而另一边，几个平日里就喜欢捧高踩低的杂役则幸灾乐祸地窃笑起来。
“嘿，这下死定了，蕴灵丹的炉渣，啧啧，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他。”
“谁让他得罪了杨执事呢？我看啊，这小子也是个榆木疙瘩，就不知道服个软，说两句好话？你看，这不就自讨苦吃了吗？”
“活该！一个伪杂灵根的废物，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杨执事这是为民除害呢！”
刺耳的议论，恶毒的诅咒，同情的目光，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一切，都清晰地落在林默的眼中和耳中。
然而，面对这几乎是必死的局面，林默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看了杨志一眼。
那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不起丝毫波澜。可就是这极致的平静，让每日作威作福的杨志心中无端地升起一丝寒意，仿佛自己不是在看一个任由他拿捏的杂役，而是在被一头蛰伏在深渊中的凶兽冷冷地注视着。
他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弄得恼羞成怒，色厉内荏地尖声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想死是不是！”
林默一言不发，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默默地拿起墙角的长柄铁铲和那只最厚重的铁皮桶，转身，迈开脚步，走向那堆散发着暗红色光芒、连空气都为之扭曲的“死亡炉渣”。
在外人看来，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向黄泉，他的背影，显得既悲壮，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愚蠢和诡异。
然而，无人能够看到，在他低垂的眼帘之下，是何等狂喜与炙热的火焰！
无人能够听到，他内心深处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蕴灵丹的炉渣！
比淬体丹猛烈十倍的火毒！
这哪里是什么催命符！这分明是老天爷亲自递到他嘴边的一场天大的造化！一场能让他一步登天、彻底改变命运的……无上大药！
他用湿布蒙住口鼻，一步步走到那堆炉渣前。一股比昨日强烈数倍的灼热感扑面而来，刺得他皮肤生疼。但他体内的那股精纯气息自发运转，竟将这股热浪隔绝了大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堆炉渣其中蕴含的火性精华，是昨晚那块废渣的百倍不止！
他没有丝毫退缩，双臂肌肉微微鼓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沉重的铁铲狠狠插入炉渣堆中！
“嗤啦！”
火星四溅，一块人头大小、通体暗红、表面甚至还有岩浆般流光的滚烫炉渣被他猛地撬起，划出一道炽热的弧线，稳稳地落入铁桶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下，两下，三下……
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完全不像一个被消耗得油尽灯枯的人。昨夜石符回馈的能量，正支撑着他完成这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壮举。
杨志和一众杂役都看呆了。
他们本以为林默会瞬间被热浪熏倒在地，口吐白沫，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坚持了下来，而且……看起来似乎还很轻松？
当林默拖着装满了大半桶“死亡炉渣”的铁桶，迈着沉重但无比坚定的步伐，走向后山的废料坑时，他的背影在众人眼中，显得既神秘，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强大。
杨志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刻薄话，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消失在丹尘室的门口。
无人看见，在林默转身的瞬间，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期待的弧度。
今夜，便是他龙出浅滩，挣脱枷锁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