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的黑气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陆凛和沈砚的后背几乎同时绷成了弓弦。镜子里的人影缓缓抬手,掌心翻涌的黑气像是活物般扭曲,发出“滋滋”的声响,将鬼屋的霉味和血腥味压得死死的,只剩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冷。
“沈砚,母铃的光晕能暂时抵挡住黑气。”陆凛攥紧掌心的母铃,指腹摩挲着铃身的缠枝莲纹,铜铃的温润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神稍定,他将体内的执念之力缓缓注入,白色的光晕从铃身扩散开来,像是一层薄茧裹住两人,堪堪挡住黑气的侵蚀,“这股力量的源头不在鬼屋,是有人在远程操控,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沈砚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刃口的金色光晕暴涨,狠狠劈向身前的黑气,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走?这鬼地方的门都被黑气封死了,往哪走?”
话音刚落,镜子里人影的黑气突然猛地一收,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回去。鬼屋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叮铃铃的声响带着甜腻的焦糖味,顺着门缝钻了进来,竟将那股阴冷的黑气冲淡了几分。
陆凛的母铃也跟着轻轻震动,和那铃铛声形成了奇异的共鸣。他抬头看向鬼屋的门,原本紧闭的木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缝里漏进一缕暖黄色的光,光里飘着五彩的糖纸碎片,像是有人在门外撒了一把糖果。
“这声音……不对劲。”沈砚皱眉,却还是抬脚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但总比被困在这镜子堆里强,出去看看。”
两人并肩走出鬼屋,门外的景象让他们瞬间愣住。
原本死寂的游乐园竟多了一丝“生气”,红地毯从鬼屋门口延伸出去,拐向左侧的密林,林子里亮着几盏暖黄的灯笼,灯笼上画着咧嘴的小丑脸,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空气中的甜腻焦糖味愈发浓郁,盖过了之前的铁锈味和霉味,只是那甜香里,隐隐掺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像是被刻意掩盖了。
红地毯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座用糖果和饼干搭成的小房子,屋顶淌着融化的巧克力酱,墙壁上嵌着五颜六色的糖珠,远远看去,像是从童话书里抠出来的场景。而在房子的门楣上,挂着一个铜铃,正是刚才那铃铛声的源头,铜铃表面刻着的,依旧是缠枝莲纹。
陆凛摸了摸口袋里的门票,那张泛黄的纸片不知何时被风吹得露了一角,背面竟浮现出一行暗红色的小字,像是用血写的,又像是被糖渍晕开的:糖果屋藏着铁笼的钥匙,别碰红色的糖。
“铁笼的钥匙?”沈砚凑过来看了一眼,挑眉道,“看来这游乐园的主人,是想让我们一步一步钻他的圈套。”
“不是圈套,是线索。”陆凛将门票塞回口袋,目光落在密林深处的灯笼上,“小丑是游乐园的中层守卫,墨渊才是核心,这糖果屋应该是他留给我们的‘考验’,也是找到分炉核心的必经之路。”
两人踩着红地毯往密林里走,脚下的地毯软乎乎的,像是踩在棉花上,偶尔能踩到嘎吱作响的硬东西,低头一看,竟是裹着糖衣的骨头碎片。沈砚用匕首挑开一块,骨头的断面很新,像是刚被敲碎不久,上面还沾着红色的糖霜,看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这鬼地方的糖果,怕是用人命做的。”沈砚低骂一声,将匕首收了回去,眼底的寒意更浓。
走了约莫十分钟,糖果屋的全貌终于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座半人高的小木屋,屋顶的巧克力酱顺着屋檐往下滴,在地上凝成厚厚的一层,像是黑色的血。墙壁的饼干上嵌着的糖珠,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人的眼球,玻璃珠似的嵌在饼干里,还在微微转动,盯着靠近的人。
屋门虚掩着,门上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门内传来一阵小女孩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的,带着委屈和害怕。
沈砚刚想推门,陆凛伸手拦住了他:“先等等,听听里面的动静。”
两人贴在门上,听见里面的小女孩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妈妈,我错了,我不该偷拿红色的糖……墨渊叔叔说,偷糖的孩子会被变成糖果的……”
紧接着,是一个沙哑的男声,像是砂纸摩擦玻璃:“嘻嘻嘻,小宝贝,知道错了就晚了哦……快把那颗红色的糖吃了,吃了就不会疼了……”
“我不吃!我要回家!”小女孩的哭声陡然变大,随后是一阵挣扎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按住了。
陆凛和沈砚对视一眼,同时抬脚踹开了门。
屋内的景象,比他们想象的更诡异。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长长的木桌,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果,棒棒糖的棍子里插着人的指甲,巧克力豆里混着牙齿,棉花糖里裹着卷曲的头发。而在桌角,放着一个巨大的红色玻璃罐,罐子里泡着十几颗拳头大的红色糖果,每颗糖果里都裹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像是被封印的孩子,在糖里蜷缩着,微微挣扎。
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被绑在椅子上,七八岁的年纪,羊角辫被扯得散乱,脸上挂着泪,手里攥着一颗红色的糖,糖纸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而在她对面,站着一个穿着彩色条纹小丑服的男人,脸上的油彩糊得厚厚的,遮住了五官,只露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拿着一把银勺,试图撬开小女孩的嘴。
听到门响,小丑缓缓转过身,绿油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凛和沈砚,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露出一口尖牙:“嘻嘻嘻,又来两个送上门的客人,正好,我的糖果罐还缺两颗‘原料’呢。”
他说着,抬手一挥,桌上的糖果突然活了过来,五颜六色的糖块像是蝗虫般朝着两人扑来,糖纸裂开,里面的指甲、牙齿、头发瞬间化作尖锐的利器,带着黑气刺向他们。
“找死!”沈砚握紧匕首,金色的光晕在刃口暴涨,迎着糖块劈了过去。每一次挥刀,都能将数颗糖块劈成两半,黑气瞬间消散,可桌上的糖果像是无穷无尽,劈碎一批,又涌上来一批,将两人围在中间。
陆凛没有动手,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红色玻璃罐,罐身上的缠枝莲纹正泛着诡异的红光,和母铃的纹路形成了强烈的共鸣。他能感觉到,罐子里的红色糖果里,藏着极其浓郁的执念,是那些孩子被封印时的绝望和恐惧,而这股执念,正是分炉的“养料”之一。
“沈砚,牵制住他!”陆凛突然大喊,脚下发力,朝着红色玻璃罐冲去,“这罐子是关键,打碎它就能救那些孩子!”
小丑见状,目眦欲裂,猛地丢下小女孩,朝着陆凛扑来:“不许碰我的糖果!”
他的手掌化作黑色的利爪,带着刺骨的寒意抓向陆凛的后背,沈砚眼疾手快,匕首横劈,金色的光晕擦着小丑的利爪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小丑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反手一挥,一股黑气朝着沈砚拍去。
沈砚被黑气撞得后退两步,胸口一阵闷痛,却还是咬牙喊道:“陆凛,快点!”
陆凛已经冲到了玻璃罐前,他将母铃举过头顶,白色的光晕暴涨到极致,像是一把利剑,朝着罐身劈去。玻璃罐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罐身的缠枝莲纹红光骤闪,像是在抵抗母铃的力量。
“砰!”
一声巨响,玻璃罐应声碎裂,红色的糖果滚了一地,每颗糖果落地的瞬间,都化作一道白色的虚影,那是孩子们的灵魂,解脱后朝着窗外飞去,消失在夜色中。
小女孩看着那些虚影,眼泪突然停了,她攥着手里的那颗红色糖,缓缓剥开糖纸,里面竟不是糖,而是一枚小小的银色钥匙,钥匙上刻着缠枝莲纹,正是铁笼的钥匙。
小丑看着碎裂的罐子和飞走的虚影,发出一阵绝望的嘶吼,身体开始迅速变得透明,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不……墨渊大人不会放过我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陆凛捡起地上的银色钥匙,走到小女孩身边,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小女孩抬头看着他,眼里还带着泪,却露出了一个怯生生的笑容:“谢谢哥哥……这把钥匙,能打开游乐园里所有的铁笼,那些被关起来的人,就能出来了。”
沈砚走到陆凛身边,看着那把钥匙,挑眉道:“看来我们离找到分炉核心,又近了一步。”
陆凛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糖果屋的窗外,远处的摩天轮在夜色中缓缓转动,血红色的座舱像是一颗颗跳动的心脏。而在摩天轮的方向,一股比之前更浓郁的黑气,正缓缓升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苏醒。
小女孩突然拉了拉陆凛的衣角,指着桌上的一张纸条,小声道:“哥哥,那是我偷偷藏的,墨渊大人说,这张纸条上写着执念熔炉的秘密。”
陆凛拿起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执念熔炉,以童稚之念为引,以血色之糖为祭,融于摩天轮之芯,方得永生。
他的眉头紧紧蹙起,终于明白,为什么墨渊要抓这么多孩子,为什么糖果屋里全是孩子的执念。
就在这时,游乐园的上空突然响起一阵沉闷的钟声,咚——咚——咚——,一共九声,像是在宣告什么。
沈砚抬头看向摩天轮,沉声道:“看来,我们该去会会那个墨渊了。”
陆凛将钥匙和纸条收好,握紧母铃,眼神里充满了坚定:“走。”
两人带着小女孩走出糖果屋,红地毯上的缠枝莲纹突然亮起红光,像是在指引他们,朝着摩天轮的方向延伸而去。而在他们身后,那些被打碎的玻璃碎片里,竟缓缓映出了墨渊的脸,面具上的红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