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在杨慕初的办公桌上投下整齐的光格。
高三的课程表排得满，上午连着两节英语课下来，她的喉咙有些发干。
下课后回办公室的路上，走廊里传来年轻女教师清脆的笑声。
“方副主任，听说您周末带队去科技馆参观了？学生们一定很喜欢吧？”
声音是从物理组办公室门口传来的。杨慕初不经意瞥了一眼，看见新来的音乐老师林薇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方云平桌前，身体微微前倾，长发从肩头滑落。林薇是这学期刚招进来的毕业生，二十二岁，长相甜美，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
方云平靠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随意搭着椅背，另一只手转着笔，笑容温和。
“是啊，学生们很兴奋。林老师最近不是在筹备校园艺术节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真的吗？那太好了！”林薇薇眼睛一亮，“我们正愁舞台布置的事呢，方副主任您点子多，到时候可得帮我们出出主意。”
“没问题。”方云平笑着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杨慕初收回视线，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她并不在意方云平对谁示好，反而希望林薇的出现能让他转移注意力。
桌上堆着待批改的作业，她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开始埋头工作。
“慕初。”
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抬头，方云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桌前，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纸盒。
“早上路过甜品店，看见新出的抹茶蛋糕，想着你喜欢，就买了一个。”
他把纸盒放在她桌上，笑容恰到好处，“上完课累了吧？吃点甜的补充能量。”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老师投来目光，有羡慕，有探究，也有了然。
杨慕初看着那个淡绿色的纸盒，纸盒上系着墨绿色的丝带，打成了精巧的蝴蝶结。
“谢谢方老师，但我早上吃过了，不饿。”她推回纸盒，“林老师刚来，可能更需要关照。”
方云平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小林是新人，照顾是应该的。但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他压低了声音，“慕初，我知道周六你去相亲了。那种场合多掉价啊？你要是想谈恋爱，眼前就有合适的人，何必舍近求远？”
杨慕初握笔的手指收紧。他怎么会知道？是母亲到处说了，还是学校里有人看见了？
“方副主任，这是我的私事。”她声音平静，但带着清晰的界限感。
“我只是关心你。”方云平微微俯身，手撑在她桌沿，“那个周文斌我听说过，暴发户一个，配不上你。慕初，你值得更好的。”
他说“更好的”时，目光直直看着她，暗示不言而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薇拿着几张乐谱走进来，看见方云平站在杨慕初桌前，脚步顿了顿，笑容淡了些。
“方副主任，艺术节开幕式的节目单初稿出来了，您要看看吗？”
“好啊，我待会儿过去找你。”方云平转头对她笑笑，又看回杨慕初，“蛋糕记得吃，放久了口感就不好了。”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位，经过林薇身边时，低声说了句“辛苦你了”，林薇脸颊微红，轻轻点头。
杨慕初看着桌上的抹茶蛋糕，纸盒精美，丝带漂亮。
她伸手解开蝴蝶结，打开盒子。蛋糕做得确实精致，抹茶粉撒成竹叶的形状，旁边还点缀着一颗鲜红的草莓。
她盖上盒子，拿起它走向办公室角落的公共休息区，把蛋糕放在桌上，旁边贴了张便利贴：“请大家享用。”
回到座位时，她感觉林薇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隐隐的敌意。杨慕初没有回应，只是重新拿起红笔，开始批改作业。
午休时，她去食堂吃饭。刚打了饭坐下，方云平就端着餐盘过来了。
“不介意我坐这儿吧？”他没等回答就坐在对面，“慕初，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杨慕初放下筷子：“方副主任，我们只是同事。”
“同事也可以进一步发展啊。”方云平笑得很有耐心，“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太急了，但我这人就这样，喜欢就直说。慕初，我是认真的，我们处处看，不合适再说，行吗？”
食堂里人来人往，不少老师朝这边看。杨慕初感觉到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皮肤上。她想起周六晚上周文斌说的那些话，又想起雨夜里谈乃仁平静的语调。
“方副主任，”她抬起头，直视他，“我们不合适。现在不合适，以后也不会合适。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方云平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因为那个姓周的？还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看上别人了？”
杨慕初没有再回答，端起餐盘起身离开。走到食堂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方云平还坐在原位，脸色不太好看。
林薇端着餐盘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笑着说了句什么，方云平勉强笑了笑，两人开始交谈。
阳光有些刺眼。杨慕初眯了眯眼睛，抱着餐盘走向教学楼。
“江南宴”的包厢里，水晶吊灯折射出华丽的光晕。红木圆桌上摆着精致的瓷器和银质餐具，十二道冷盘已经上齐，每一道都像艺术品。
这是城里最高档的私房菜馆之一，隐蔽，安静，一顿饭的价格够普通家庭几个月的生活费。
谈乃仁坐在主位，手里端着一杯茶，听李部长说话。三十五岁的他，岁月对他尤为宽容，脸上只留下沉稳的痕迹，那份从军旅生涯中带来的挺拔气度一分也未消减。八年的官场沉浮，让他的眼神更加深邃难测。
“谈书记，南城那个项目，我们反复论证过了，绝对符合规划要求……”李部长五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放得很低。
桌上还坐着其他几个人，都是相关部门的一二把手。这样的饭局每周都有，谈乃仁通常只坐半小时，喝杯茶，听听汇报，然后离开。今天他破例待得久了些，已经四十分钟了。
“数据我都看了，”谈乃仁放下茶杯，声音平稳，“第三方评估报告出来之前，我不会签字。”
李部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复：“那是当然，程序一定要走。来，谈书记，尝尝这酒，我特意让人从法国酒庄带回来的。”
侍者上前倒酒。谈乃仁抬手挡住杯口：“不必，我喝茶。”
“就一小杯，尝个味道。”李部长劝道，“好酒配好菜，今天的主厨是特意从广州请来的，手艺一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