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辞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只敢沾三分之一的椅面,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陈副官从门外走进来,给他倒了杯热茶,白瓷杯上印着简单的“为人民服务”字样,放在玻璃茶几上,与他带来的锦盒形成鲜明对比。
“东西带走。”
陆承渊终于开口,目光扫过锦盒,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市政府有规定,公职人员不得收受群众礼品。”
谢砚辞的心一沉,连忙起身:“陆书记,这不是礼品,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喜欢书法,这套文征明的字帖是家传的,有正规来源,不算贵重……”
“谢总。”陆承渊打断他,钢笔轻轻放在文件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昨天的事,是巧合。我去鎏金广场视察安全生产,正好撞见孙浩宇寻衅滋事,出手制止是公职人员的职责所在,跟你妹妹是谁无关。”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谢砚辞的心思,“你要是觉得,凭这件事就能跟我谈条件,或者让我对你们的项目网开一面,那你就错了。”
谢砚辞的脸瞬间涨红,连忙躬身解释:“陆书记,我绝没有这个意思!项目能通过评审,是团队三个月的心血,我们经得起任何检验。我今天来,纯粹是为了小舍妹的事道谢,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陆承渊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突然话锋一转:“城东的项目方案,我看过了。”谢砚辞愣了愣,没敢接话。
“生态廊道的设计很有想法,结合了京市的气候特点,选用的乡土树种也能降低后期维护成本。”陆承渊的语气依旧平淡,
“智慧管理系统的模块划分也合理,没有盲目追求技术堆砌。”
谢砚辞这才抬起头,正好对上陆承渊的目光。
这位大佬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俯视感。
“谢谢陆书记的认可,我们一定会严格按照方案执行,绝不偷工减料。”
“不是我的认可,是方案本身符合要求。”
陆承渊拿起项目文件,翻到其中一页,“这里有个问题——地下停车场的通风系统设计,按照现有参数,夏季高温时可能会出现局部闷热。我让技术科的人做了优化建议,你拿去看看。”
陈副官立刻上前,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给谢砚辞。
谢砚辞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页的温度,才发现上面的字迹是手写的,修改意见旁还标注着具体的技术参数。他心里一震——陆承渊日理万机,竟然会亲自关注一个项目的通风系统设计。
“谢谢您,陆书记,回去后我马上组织团队修改。”
“不用谢我,是为了项目质量。”
陆承渊看了眼手表,陈副官立刻会意:“谢总,陆书记三点的会议要开始了。”
谢砚辞连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再次感谢您昨天出手相助。”
他转身准备离开,刚触到门把,身后便传来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
“谢砚辞。”
谢砚辞浑身一僵,指尖的门把泛着凉意,他不敢有半分迟疑,立刻转过身,:“陆书记,您吩咐。”
陆承渊靠在真皮座椅上,身体未动,只微微抬眼,那道目光从谢砚辞的发顶扫过,带着俯瞰般的淡漠:
“谢晚星,是京大艺术设计系大二生?”
谢砚辞心脏骤然缩紧,喉结滚动着应道:“是……是。”
“京市的圈子,不是她这种捧着颜料盘的学生能闯的。”
陆承渊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每一声都像敲在谢砚辞的神经上,
“孙浩宇的那流,不过是圈里最不入流的渣滓,她都应付不了,可见你们谢家的保护,有多疏漏。”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丝冷厉,
“昨天她在鎏金广场,身边没有人保护,就敢单独扎进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谢总,你这个哥哥,当得未免太失职了些。”
谢砚辞他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反复低声致歉:“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她,以后绝不敢再让她单独出行。”
陆承渊没接他的话,指尖的敲击声停了,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卷落叶的声音。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仿佛在宣判而非叮嘱:
“谢家要在京市立足,根基是你的项目,不是靠旁人偶然的援手。”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谢砚辞脸上,那双眼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看好你的妹妹,别让她再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更别让她成为别人拿捏谢家的把柄。”
这句话说完,他便重新垂眸看向文件,墨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冷硬的阴影,分明是送客的姿态。
谢砚辞如蒙大赦,转身轻轻拉开门退出去。
陈副官候在走廊处,见他出来,递过一张名片,声音压得极低:“谢总,陆书记的意思,谢小姐再有任何麻烦,直接打这个电话——但最好,别再有麻烦。”
坐进车里,小陈见他脸色苍白,连忙递过一瓶水:“谢总,没事吧?”
谢砚辞拧开瓶盖,喝了大半瓶水,才感觉心脏的跳动恢复正常。
“没事。”他将陈副官的名片收好,
“陆书记把项目的优化意见都写好了,你拿去给技术部,今天必须拿出修改方案。”
小陈接过文件,看到上面的手写批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陆书记竟然亲自改方案?”
谢砚辞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就是站在权力顶端的人——他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就能让你明白,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分量。”
车子驶往公司的路上,谢砚辞接到了晚星的电话。
“哥,我已经到家了。”妹妹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昨天的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谢砚辞的语气软了下来:“没事就好。以后不准再单独出去,要逛街跟哥说,哥派人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