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机炸响时,正在看上个案子的结案报告。
凌晨三点。
来电显示是队里的值班号。
“喂。”我把烟按灭在塞满烟蒂的铝制饭盒里,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
“荆哥,赶紧,有急活儿。”电话那头是小李,语气跟被人掐着脖子似的,“运通街,君再莱宾馆,出大事了。”
“命案?”
“不止。”小李吸了口气,“老板报的警,打扫房间,在床垫底下……摸出来三具女尸。”
我脑子里的瞌睡虫瞬间死光了。
“三具?”
“对,三具。摆得……很整齐。”小李的声音压低了些,有点发毛,“荆哥,现场有点怪,你来了就知道了。老刘他们已经先过去了。”
“地址发我,马上到。”
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股陈旧烟草和咖啡混合的味道扑鼻而来。车钥匙在手里攥得死紧。三具女尸,藏在宾馆床垫底下?这他妈是什么路数?
运通街在城西,一片说老不老、说新不新的街区。宾馆、小旅馆、廉价网吧和通宵大排档挤在一起。凌晨时分,大部分招牌都灭了,只有霓虹和“24小时”的灯箱还亮着,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晕。“君再莱宾馆”的招牌,红底白字,有几个LED灯管坏了,断断续续地闪着“君…来…宾…”,在寂静的黑暗中透着一股廉价的暧昧。
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带,蓝红警灯在浓重的夜色里无声地旋转,把少数几个被惊醒的居民和流浪汉惊惧又好奇的脸映得明明暗暗。我亮了下证件,弯腰钻过警戒带。
宾馆前台很小,弥漫着一股劣质空气清新剂也盖不住的霉味。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外面裹了件外套,瘫坐在塑料凳子上,脸色惨白,眼神发直,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一块脏抹布。老刘——我们队的技术负责人——正站在他旁边,低声问着什么。
“老荆,来了。”老刘看见我,点点头,表情凝重。
“情况?”
“报案人王贵,这儿的老板。大概凌晨两点多,309房间的客人突然退房,是一对年轻夫妻。王贵收了房,心里不痛快,觉得房间被糟蹋了,就想连夜打扫干净。结果在收拾时,发现床垫边缘……露出一只脚。女人的脚,穿着鞋。”老刘顿了顿,声音在寂静的前台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吓得够呛,叫了店里维修工老赵一起,把床垫掀开……”
“三具。”我接上。
“嗯。三具成年女性尸体,并排放在床架和弹簧床垫之间的空隙里。那个空隙不大,尸体……是硬塞进去的。”老刘引着我往楼梯走,“初步看,死亡时间有差异,最早的一具可能……有段时间了。但奇怪的是,腐败程度比预想的轻,而且现场几乎闻不到异味。老板说,那房间之前还住过人,没反映有怪味。”
这不合常理。尸体藏匿,异味是最难掩盖的之一。
“现场保护?”
“第一时间封锁了,除了老板和维修工,没人进去过。那对小夫妻已经控制住了,在楼下108房间,小李看着。两人吓得不轻,说是临时决定退房赶夜车。”
楼梯铺着脏兮兮的暗红色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吸音,也吸着经年累月的污秽。三楼走廊只有几盏昏黄的壁灯亮着,光线勉强够看清脚下的路。309房间在走廊尽头。
门口站着个穿制服的小警察,看见我们,让开了身。
我戴上手套、鞋套,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