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毁灭的轰鸣并非来自单一的源头,而是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恐怖的力量在狭小空间内同时爆发、互相撕扯、最终引发的连锁崩解!

路西安倾尽全力的冰火螺旋光柱,如同坠入地狱的审判之矛,带着冻结万物又焚尽一切的矛盾威能,狠狠贯入了竖井深处!光柱所触及的岩层、金属、乃至空间本身,都在瞬间被极寒与酷热两种极端力量撕扯、湮灭!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世界根基被强行撬动的沉闷轰鸣和剧烈震荡!

竖井深处,那被黑色晶体强行唤醒、如同巨大心脏般搏动着的混乱能量炉心,瞬间被这蕴含冰火本源与守护意志的光矛击中!

*滋——轰!!!*

并非能量对冲的爆炸,而是能量核心被强行中断、内部狂暴能量失去约束后引发的恐怖内爆!刺目的白光混杂着混乱的黑紫色能量流,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从被撕裂的地壳深处猛烈喷发!灼热的气浪混合着冰晶碎片、岩石粉尘和扭曲的金属残骸,形成毁灭性的冲击波,沿着被路西安贯穿的通道向上逆冲!整个溶洞如同被巨人攥在手中疯狂摇晃,巨大的岩块如同雨点般从穹顶砸落!

“呃啊!”路西安首当其冲!他虽然早已预料到反冲的恐怖,但亲身承受这源自地心的狂暴力量时,依旧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冰火同契的光芒急剧黯淡,覆盖全身的寒冰战甲寸寸碎裂!他如同被巨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溶洞边缘的岩壁上,冰屑与鲜血同时从口中喷出,意识瞬间模糊,只余下卡尔蒙在精神链接中焦急的呼喊。

另一边,提摩罗斯异变而成的怪物发出的毁灭吐息,也结结实实地命中了近在咫尺的阿尔皮丝!

粘稠的黑紫色光柱带着湮灭灵魂的邪恶气息,将那道银色身影彻底吞噬!光柱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凄厉的哀鸣,连光线都被扭曲、吞噬!安托尼和阿列夏的惊呼被淹没在巨大的能量咆哮声中,他们只能绝望地看着那片区域被纯粹的毁灭所笼罩。

然而,就在这吞噬一切的黑紫光芒中心!

一点凝聚到极致的寒星,顽强地、甚至可以说是蛮横地穿透了毁灭的吐息!

阿尔皮丝!

她的身体被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银色光晕包裹着,那光晕流转着奇异的空间波动,仿佛将她自身的存在短暂地“偏移”出了现实维度!毁灭吐息那湮灭性的能量洪流,绝大部分竟如同穿过幻影般穿透了她的身体,只有边缘的余波冲击着那层银色光晕,使其剧烈波动、明灭不定!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偏移瞬间,她的短剑,那一点凝聚了她全部意志与某种神秘力量的寒星,精准无比地刺中了怪物胸口那疯狂闪烁的黑色晶体!

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

只有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咔嚓”声!

如同最精密的琉璃碎裂。

黑色晶体表面,以剑尖刺入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晶体内部翻涌的粘稠黑雾猛地一滞,随即如同濒死的毒蛇般疯狂扭动、挣扎!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冰冷、混乱、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混合着晶体碎裂时逸散的能量,如同海啸般席卷而出!

“呃啊啊啊——!!!”

这一次,发出惨嚎的不再是怪物,而是提摩罗斯本身!

晶体碎裂的瞬间,那强行灌注到她体内、支撑着她异变躯壳并疯狂蚕食她灵魂的混乱能量,如同失去了源头的水坝,瞬间开始反噬!同时,那被晶体压抑、扭曲的属于提摩罗斯本身的意识碎片,也在巨大的痛苦和能量反噬的冲击下,如同回光返照般短暂地冲破了疯狂的牢笼!

怪物庞大、覆盖着黑色甲壳的身躯剧烈地抽搐、痉挛!它那只巨大的复眼中,疯狂的黑紫色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明灭,最终,在那光芒的最深处,一丝属于人类的、极致的痛苦、茫然和……一丝短暂而清晰的绝望,如同被狂风撕开的迷雾,猛地透了出来!

“卡……卡莲……大婶……”一个破碎的、几乎听不清的、属于少女的呜咽声,从怪物撕裂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

这声音带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让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的阿列夏浑身一颤。安托尼更是呆立在原地,忘记了恐惧。

阿尔皮丝的身影在空间偏移结束后瞬间凝实,她显然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面具下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她握剑的手稳如磐石!短剑上寒芒再吐!

*噗嗤!*

剑尖彻底贯穿了布满裂痕的黑色晶体,深深刺入了晶体下方那蠕动着黑色血肉的胸腔!

“吼——!!!”

怪物发出最后一声混合着非人兽性与人类痛苦的惊天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轰然跪倒在地!它胸口的创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只有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色物质疯狂地喷涌、蒸发,散发出浓烈的恶臭和绝望的气息!覆盖全身的黑色甲壳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皲裂,如同烧焦的树皮般剥落!

地心深处能量炉心的内爆冲击终于减弱,但溶洞的崩解并未停止。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

“小心上面!”卡尔蒙虚弱但尖锐的警告在路西安昏沉的精神中响起。

路西安强忍剧痛抬头,只见穹顶在连续的冲击下,一道巨大的裂缝如同蜿蜒的黑色巨蟒迅速蔓延!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岩石撕裂声,一块足有小屋大小的巨型岩块,带着毁灭万物的气势,朝着下方因能量反噬而痛苦跪倒、濒临崩溃的怪物(或者说提摩罗斯残躯)以及近在咫尺的阿尔皮丝当头砸落!

阴影瞬间笼罩了一切!

阿尔皮丝猛然抬头,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距离提摩罗斯太近,头顶就是那致命的巨石!强行使用空间偏移能力避开吐息已经让她付出了代价,此刻面对这纯粹的物理毁灭,她的银色光晕黯淡,气息急促,显然已无法再次施展!

就在这生死一瞬!

“卡尔蒙!”路西安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几乎在呼喊的同时,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模糊的冰蓝色虚影,朝着巨石下方猛扑过去!

同契的光芒早已黯淡,寒冰战甲也破碎不堪。他没有选择攻击巨石,也没有选择推开阿尔皮丝。他扑向的,是那块巨石阴影最核心的位置——提摩罗斯濒死的残躯上方!

“路西安!!”卡尔蒙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惊恐,破灭之歌的力量不顾一切地燃烧,试图再次增幅!

太晚了!

路西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双臂交叉挡在头顶,冰霜之力在身前仓促凝聚成一面残破的冰盾!他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挡在了下坠的巨石与下方的两个身影之间!

轰——!!!

巨石狠狠砸落!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撞击声响起!残破的冰盾如同纸糊般瞬间粉碎!路西安的身体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整个人被狠狠砸得向下沉去!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身上狂飙而出!他脚下的地面瞬间塌陷,形成一个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浅坑!

巨大的冲击力透过他的身体,狠狠贯入地面!

“噗!”

跪倒在地、正在崩溃的提摩罗斯残躯首当其冲!本就濒临极限的异变躯体在这股纯粹的物理巨力冲击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瓷器,轰然炸裂!覆盖着灰败甲壳的碎片混合着粘稠的黑色组织液四处飞溅!那碎裂的黑色晶体也彻底化为齑粉,其中逸散的最后一丝混乱黑雾,发出无声的尖啸,不甘地消散在空气中。

烟尘弥漫,碎石簌簌落下。

路西安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软软地倒在崩塌的碎石堆上,身下是提摩罗斯彻底碎裂、正在迅速化为黑泥的残骸。他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冰蓝色的眼眸失去了焦距。

“路西安!!!”安托尼和阿列夏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阿尔皮丝站在路西安身边,毫发无损。巨石被路西安的身体阻挡了绝大部分冲击力,只有一些细小的碎石砸落在她脚边。她低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红发青年,面具遮挡了她的表情,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路西安,眼神剧烈地波动着,震惊、茫然、一丝难以置信,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翻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救那个已经彻底疯狂、注定毁灭的提摩罗斯?还是……为了救她这个一直隐藏在暗影中、甚至可能带来灾祸的“假面”?

混乱的能量风暴在溶洞中渐渐平息,只剩下巨石砸落后扬起的尘埃和浓重的血腥味。地心深处传来的混乱召唤感已经彻底消失,只余下一片死寂和破败。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提摩罗斯残躯所化的那滩粘稠黑泥,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挣扎!紧接着,一个扭曲的、由无数肉瘤和触手强行拼凑而成的恶心人形,猛地从黑泥中钻了出来!它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占据了大半个“脸”位置的、流着涎液的裂口,发出“嗬嗬”的怪响!

“苯……苯大叔?!”安托尼惊恐地认出了那怪物身上残留的、属于运输公司负责人的破旧衣物碎片!这正是那个在赫伦村地下研究所被埃克尔利用作实验体、后被卡尔蒙解脱的可怜人!提摩罗斯的崩溃和混乱能量的反噬,竟意外地将这被污染的灵魂残渣也卷了进来,形成了这最后的、充满怨毒的畸变体!

畸变体发出刺耳的尖啸,似乎本能地锁定了距离它最近、气息也最微弱的路西安!它挥舞着肉瘤组成的粗壮手臂,带着浓烈的腥风,朝着昏迷的路西安狠狠抓去!

“滚开!”阿列夏强忍伤痛,双刃带着怒火斩向畸变体的手臂!

安托尼的手弩也再次抬起!

然而,他们的动作都慢了一步!

一道银光比他们的反应更快!

阿尔皮丝动了。她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仿佛瞬间移动般出现在路西安身前,背对着那抓来的恶心手臂。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去看那畸变体。她的目光,依旧死死地、复杂地锁定在昏迷的路西安染血的脸上。

她的右手反握短剑,手腕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后一撩!

嗤!

银光一闪而过。

畸变体抓来的、由肉瘤和触手组成的粗壮手臂,齐肘而断!黑色的污血如同喷泉般溅射而出!断臂掉在地上,还在疯狂地抽搐扭动。

畸变体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嚎叫,剩下的手臂和触手狂乱地挥舞。

阿尔皮丝终于缓缓转过身,正面面对这最后的污秽。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冰冷,那是一种冻结灵魂的、毫无感情的寒意,仿佛在看一件亟待清理的垃圾。她手中的短剑斜指地面,剑尖上,一滴粘稠的黑血缓缓滴落。

“吵死了。”冰冷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更显森然。

她左手五指张开,对着那因断臂而陷入狂暴的畸变体,虚空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空间禁锢之力瞬间降临!畸变体所有挥舞的触手和肢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在空中!它那张开的巨口里发出的嚎叫也被强行扼住,只剩下“嗬嗬”的气流声!

阿尔皮丝的身影再次消失!

下一瞬,她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被禁锢的畸变体面前,短剑化作一片冰冷的银色光网,无声无息地将其笼罩!

嗤嗤嗤嗤嗤——!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响起!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作呕的、如同切碎烂肉的声音。畸变体庞大的身躯在银色光网中无声地分解、破碎,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肉块,如同被最精密的粉碎机处理过一般,混合着污血,淅淅沥沥地洒落在那片狼藉的黑泥之上。

尘埃落定。

溶洞内只剩下碎石滚落的声音和几人粗重的喘息。

阿尔皮丝的身影重新在路西安身边凝实,短剑已然归鞘。她微微喘息着,面具下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她低头,看着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路西安,眼神再次变得复杂无比。

安托尼和阿列夏冲到路西安身边,手忙脚乱地检查他的伤势,脸上充满了焦急和恐惧。

“路西安!坚持住!”阿列夏撕开自己的衣襟想要为他包扎。

“卡尔蒙!卡尔蒙你怎么样?快想想办法!”安托尼对着空气焦急地喊着。

卡尔蒙没有回应。同契的光芒已经微弱到了几乎看不见的地步,路西安的重创显然也让她陷入了沉寂。

阿尔皮丝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银色雕塑。她的目光扫过路西安染血的红发,扫过他苍白的面容,最终,落在了他染血的胸口。她的手指,在安托尼和阿列夏焦急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抬起,似乎想触碰什么。

但最终,那抬起的手指只是微微蜷缩了一下,便又缓缓放下。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崩塌的溶洞穹顶,投向了某个未知的远方,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疲惫与决然。

“还不够……”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尘埃掩埋,只有离得最近的阿列夏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模糊的音节。

“什么?”阿列夏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

阿尔皮丝没有回答。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的路西安,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然后,她猛地转身!

银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月光,在弥漫的尘埃和阴影中迅速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狼藉、昏迷的同伴,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血腥,还有那一声若有若无、仿佛叹息般的低语,在崩塌的矿洞深处幽幽回荡。

“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