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冲进旧数据中心的瞬间，霉味混着铁锈味直往鼻腔里钻。
他踢开半块碎玻璃，膝盖磕在水泥台阶上也顾不上疼——后颈芯片的牵引感越来越强，像有根细铁丝在往脑仁里钻，这说明元穹的定位程序正顺着某种漏洞重新锁定他。
“得赶在他们之前。”他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手机屏幕在掌心亮起，灰雀发来的坐标在地图上跳动。
二楼最里间，第三排服务器。
他扶着剥落墙皮的墙面往上挪，听见楼下传来汽车急刹声，清道夫的皮靴声正踩着碎石子逼近。
服务器机柜的锁头早锈成了渣，陈墨用指甲盖一撬就开。
金属外壳接触皮肤时冷得刺骨，他颤抖着摸出随身带的神经接口，接口尾端还缠着他昨晚用咖啡渍染过的胶布——这是灰雀教的反追踪小技巧，用现实污渍干扰虚拟信号的纯净度。
“叮。”接口插入服务器的瞬间，电流顺着脊椎窜上来。
陈墨咬着舌尖保持清醒，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
反制程序的代码在眼前滚动，他盯着“模拟信号波形”那行注释，喉结动了动——灰雀说这段代码能伪造出三个人的意识活跃数据，可要是元穹的防火墙今天刚好升级......
后颈突然传来灼烧感，比之前更剧烈。
陈墨猛吸一口气，手指重重按在“执行”键上。
数据流像滚烫的岩浆涌进神经线，他看见屏幕上跳出“伪造信号已生成：3人份，活跃度92%”的提示，心脏这才落回肚子里。
元穹的监控系统向来贪得无厌，三个“活人”的数据足够稀释他的真实痕迹——至少能撑半小时。
“该轮到我了。”他活动着发麻的手指，打开《湮灭之界》的后台登录界面。
这串登录码是灰雀黑进元穹内部时截获的，用一次就会失效，但足够他上传点“小礼物”。
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数据中心里格外清晰。
陈墨盯着“自定义脚本上传”的进度条，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脚本伪装成新手村玩家的“林小满对话优化补丁”——那个扎着双马尾的NPC总爱拉着玩家聊家常，元穹的检测程序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这段补丁里藏着能记录NPC异常行为的监控模块。
“50%......70%......”他的目光扫过窗口，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洒在地板上，照出一串新鲜的脚印——是零号的作战靴留下的，鞋跟处还沾着巷口的红漆。
进度条跳到99%时，楼下传来金属碰撞声。
陈墨猛地扯掉神经接口，接口与皮肤分离的瞬间，一串血珠顺着后颈滚进衣领。
他抓起背包就要跑，余光瞥见屏幕角落的红外传感器图标突然变红——西南角，距离十米，正在接近。
“来得挺快。”他扯下外套包住服务器的散热口，又摸出随身携带的微型干扰器甩在地上。
干扰器炸开的瞬间，整层楼的灯光闪了闪，陷入黑暗。
清道夫的喊叫声从一楼传来：“二楼有动静！”
陈墨猫着腰钻进通风管道，管道内壁的灰尘呛得他直咳嗽。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脚本上传成功，监控模块已经开始在林小满的对话树里潜伏。
只要有玩家提到“数据”“记忆”“神”这三个关键词，模块就会自动下载，把NPC的每句异常台词都打包发往他用暗网注册的邮箱。
管道突然剧烈震动，是清道夫在撞门。
陈墨蜷着腿往更深处挪，听见零号的声音透过金属管道传来：“切断所有出口！
那小子跑不远！“
他摸了摸口袋里备用的神经接口，指尖触到接口边缘的划痕——这是上周被同事推搡时撞在桌角留下的。
那时他还缩在工位上不敢说话，现在却能在元穹的眼皮子底下设局。
“你们的系统比想象中脆弱。”陈墨轻声说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便签纸，用口红在服务器屏幕上写下这句话。
红色字迹在蓝光里格外刺眼，像道挑衅的伤疤。
清道夫撞开铁门的瞬间，陈墨顺着通风管道滑向楼外。
夜风灌进领口，他摸出手机看了眼邮箱——第一封监控邮件已经躺在收件箱里，发件人显示“林小满”，标题是：“今天有个姐姐说，她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眼睛变成了数据环。”
他站在废弃的消防梯上，望着数据中心里亮起的手电光，从口袋里摸出三个全新的神经接口。
接口包装纸上还印着元穹的logo，是他上周趁同事不注意顺走的。
“该多准备几个账号了。”陈墨对着夜色勾了勾嘴角，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风卷着落叶掠过他的脚边，远处传来清道夫的骂声，而他的手机屏幕上，《湮灭之界》的登录界面正在自动跳转——新的剧本，就要开始了。
陈墨蹲在城中村顶楼的铁皮棚里，手机屏幕的冷光在他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
凌晨三点，《湮灭之界》的登录界面在指尖亮起第七次，这是他用三个小时注册的第七个虚拟账号——ID分别叫“记忆碎片收集者”“数据裂缝观测员”“不归路的逃兵”，每个账号的角色外观都刻意避开他原本的特征：一个留着爆炸头的狂战士，一个裹着破斗篷的吟游诗人，一个总在角落擦匕首的刺客。
“该撒网了。”他活动着因长时间打字而僵硬的手指，点开公共频道。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停顿两秒——这是他设计的心理陷阱：让每条消息都带着点犹豫，像普通玩家发现秘密后按捺不住的冲动。
第一条消息弹出时，他的后颈微微发烫。
那是吟游诗人账号发的：“有人试过用现实里的咖啡渍擦神经接口吗？
我昨晚这么做后，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闪了蓝光，像......数据环？“
屏幕迅速被刷起的问号淹没。
陈墨勾了勾嘴角，切换到刺客账号：“楼上的别装傻，我在新手村找林小满对过话，她昨天突然说’燃料不该有思想‘。
元穹的游戏，真的只是游戏？“
系统提示音炸响。
他扫了眼弹出的窗口——“账号[记忆碎片收集者]因传播不实信息封禁24小时”。
预料中的结果，他反而松了口气。
第二个账号被封时，他摸出备用手机，登录灰雀提供的监控后台：元穹的清道夫追踪系统此刻正疯狂闪烁，六个红点在虚拟地图上横冲直撞，像被捅了窝的马蜂。
“还差最后一把火。”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用爆炸头狂战士账号发送了压箱底的诱饵：“我找到逃离归一化的方法了。
用现实里的铜钥匙划神经接口三次，游戏里会出现黑色传送门......“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后颈的灼烧感突然加剧。
陈墨猛地捂住后颈，指甲几乎掐进皮肤——这是元穹的定位程序在锁定他新暴露的IP。
但他没躲，反而盯着屏幕上“账号封禁通知”的红光笑了。
七个账号，七次封禁，足够让清道夫们在虚拟世界里扑空七次，而他要的，正是这七次扑空带来的十分钟空窗期。
手机突然震动。
陈墨迅速切换界面，私聊框弹出沈瑶的头像。
她的消息来得比他预想中更早：“你在玩火。”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沈瑶的对话框背景是元穹客服的标准蓝，但这次，消息气泡边缘泛着细微的毛边——像是故意没开系统美化。
陈墨点开语音，沈瑶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出来，比平时低了两个调：“你知道吗？
我也曾经像你一样......“她顿了顿，背景里传来玻璃杯碰撞的脆响，”但最后还是选择了顺从。“
电流声突然刺耳地炸开。
陈墨盯着手机，看见对话框里“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十七次，才跳出下一句：“如果你真的想反抗，也许......我可以帮你。”
他的拇指悬在回复键上，喉结动了动。
沈瑶是元穹的数据猎犬，这是灰雀明确警告过的。
但此刻她语音里的疲惫不似作伪——尾音带着点颤抖，像极了他上周在便利店听见的，被裁员同事打电话时的哭腔。
“为什么？”他快速敲下三个字，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后颈的灼烧感突然消失。
陈墨猛地抬头，看见铁皮棚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清道夫的车来了。
但他没动。
手机屏幕亮起新的提示：林小满的对话树触发隐藏模块。
陈墨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另一台笔记本，加密邮箱里躺着新邮件，标题是“神明计划架构图（未完成）”。
数据流解析的绿色进度条在屏幕上跳动。
陈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当“关键节点：意识熔炉”“燃料转化效率：87%”这些字眼跳出时，他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白。
最下方的小字在滚动：“系统并非不可战胜。”
“是林小满......还是灰雀？”他低声呢喃，目光扫过架构图里标注的“数据神核心代码库”位置。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这次不是定位程序，而是某种更清晰的直觉：有人在帮他，在元穹的系统里，藏着另一个清醒的存在。
楼下传来铁门被撞开的巨响。
陈墨迅速将架构图截图存入加密U盘，塞进贴胸的口袋。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沈瑶的回复：“因为我妹妹的意识，也在熔炉里。”
他抓起所有设备冲向楼梯口，经过铁皮棚角落时，瞥见灰雀昨晚发来的压缩包还躺在桌面——文件名是“归零名单（待验证）”。
陈墨顿了顿，返身将压缩包拖进移动硬盘，指尖擦过“归零”两个字时，听见楼下清道夫的喊叫声已经近在咫尺。
“明天，该看看这份名单里，有没有我的名字了。”他低声说完，消失在楼梯间的阴影里。
身后，铁皮棚的窗户被风掀起，灰雀的压缩包在月光下投出细长的影子，像把即将出鞘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