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冲进安全屋时，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领口。
他反手扣上三道密码锁，金属门发出沉闷的咔嗒声，这才敢把藏在怀里的移动硬盘掏出来。
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泛红，指尖在键盘上跳得飞快——灰雀的压缩包需要三重密钥，他记得对方昨晚在暗网说过：“用你第一次被剽窃的代码当密码。”
键盘敲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当“20190715”最后一个数字按下，压缩包突然炸开成无数数据流，像一群受惊的银鱼在屏幕上游窜。
陈墨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元穹内部的权限日志，最醒目的红色标题栏里，“归零名单V3.2”几个字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每隔三天更新......”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鼠标滚轮滚得飞快，“数据清洗优先级：账号封禁→社交关系抹除→现实身份注销......72小时倒计时......”当看到“清洗触发条件：数据异常度＞60%”时，他的手指停在半空。
上周他为了提升精神属性刷了五遍五星副本，系统日志里的异常度显示58%——原来不是巧合。
窗外传来流浪猫的惨叫，陈墨猛地抬头，额头差点撞上斑驳的墙纸。
他扯过椅子坐下，指节抵着下巴，喉结动了动：“主动申请加入名单......逆向渗透......”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后颈就泛起灼烧感——是系统在提醒他精神属性又涨了0.3点。
他咬了咬牙，打开游戏登录器，视网膜扫描的绿光在眼眶上扫过。
《湮灭之界》的加载界面刚跳出，私聊频道就炸了。
“墨神今天疯了？”
“他进七星副本了！不带治疗？”
“看技能栏！他带了裂空斩+碎星箭，这组合系统明文禁止的！”
陈墨盯着屏幕里自己的角色，法师长袍下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
BOSS“熔火巨像”的怒吼震得屏幕嗡嗡作响，他故意慢了半拍闪现，左肩被熔岩砸出个焦黑的窟窿。
系统警告弹窗准时弹出：“检测到违规技能组合，玩家ID【墨痕】异常度+12%。”
“来了。”他低笑一声，反手甩出三发追踪弹，精准命中巨像后颈的能量核心。
巨像的怒吼变成刺耳的电流声，整个副本空间开始扭曲，地面裂开蛛网状的蓝光——那是系统在启动数据清理程序。
陈墨看着异常度进度条爬到73%，在副本崩塌前的最后一秒，点击了弹出的“异常处理协议”。
“欢迎进入《归零密室》。”机械音响起时，陈墨的现实身体猛地一震。
他摘下神经接口，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虚拟舱的温度调节系统坏了，后颈的灼烧感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灰雀的消息：“零号带队，五分钟到你楼下。”
他扯掉虚拟舱的连接线，抓起早就准备好的战术背包。
电磁干扰器在掌心发烫，他按下开关的瞬间，窗外传来无人机螺旋桨的嗡鸣。“来得真快。”他掀开窗边的破窗帘，楼下三辆黑色商务车正堵住巷口，为首的男人戴着机械义眼，眼片上跳动着红色的定位信号——是零号。
陈墨反手把干扰器贴在窗框上，转身冲向阳台。
楼下传来撞门声，他能听见零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陈墨，你的定位信号已经锁定在302室。”他扯下背包里的便携式信号发射器，拔掉保险栓扔向客厅，看着红色信号灯开始疯狂闪烁。
“该送你们看场好戏了。”他翻上阳台护栏，老旧的铁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当他的脚尖刚触到隔壁楼的雨棚时，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零号的人破窗而入了。
陈墨顺着雨棚滑到一楼，混进收废品的三轮车堆里，听见身后传来清道夫们的骂声：“定位信号在客厅、在厨房、在卫生间......他妈的有八个！”
手机在口袋里震得生疼，他躲进巷尾的便利店，背贴着冷柜滑坐在地。
屏幕亮起，是沈瑶的未读消息，最上面一条还带着绿色的“对方正在输入”提示：“我查到熔炉的维护日志了，今晚十二点......”
陈墨的拇指悬在对话框上，后颈突然传来刺痛——这次不是系统提醒，而是某种更尖锐的直觉。
他盯着沈瑶的头像看了三秒，最终按下电源键，屏幕熄灭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自己在黑镜里的倒影：瞳孔收缩成细线，嘴角勾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冷笑。
便利店的玻璃门被风掀起，穿堂风卷着他的衣角。
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
陈墨摸出兜里的加密U盘，指腹蹭过“数据神核心代码库”的刻痕，轻声说：“沈瑶......希望你没骗我。”
沈瑶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
监控室的空调风扫过后颈，她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23:59:47，同事们的工位早空了，只有茶水间传来微波炉叮的轻响。
终端机的蓝光映得她眼尾发红。
数据猎犬的权限弹窗还亮着，陈墨的异常度曲线像把尖锐的刀，73%的峰值刺得她指尖发颤。
三天前他在七星副本故意触发异常时，她就该上报的——可当她翻到他的入职记录，看到“20190715代码剽窃事件”里那个缩在会议室角落、被领导骂“没团队意识”的年轻程序员，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最后一次。”她按下快捷键调出核心服务器防火墙配置，指甲在触控板上刮出细响。
元穹的加密系统在屏幕上展开蛛网般的代码，她咬着唇输入自己的生物密钥——那是上个月为追踪陈墨特意申请的最高权限。
当“访问凭证V12”的压缩包生成时，茶水间的脚步声突然近了。
沈瑶猛地扯过椅背上的外套盖住屏幕，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
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时，她瞥见对方反光的眼镜片里自己发白的脸。
等脚步声消失，她迅速把文件塞进陈墨的专用频道，手指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又录了段语音：“如果你成功了，请告诉外面的人......我们不是机器。”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终端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违规操作，30秒后锁定账号。”沈瑶扯断电源线，工牌“啪”地摔在桌上。
她抓起包冲向安全通道，高跟鞋在楼梯间敲出急促的鼓点，背后似乎还能听见系统锁定时的蜂鸣——像极了上个月被清洗的那个玩家，在数据清除前最后一次拨打客服电话时的哭声。
陈墨的手机在安全屋的铁皮桌上震动时，他正用酒精棉擦拭后颈的神经接口。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呼吸顿住了——沈瑶的对话框里躺着个带锁的文件包，备注是“你要的东西”。
后颈的灼烧感突然窜到耳后，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闪烁：“精神属性+0.5”。
他盯着那个文件包看了十七秒，终于摘下橡胶手套，用沾着酒精味的指尖点开。
视网膜扫描的绿光扫过瞳孔时，他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叮——”
加密文件像朵蓝色的花在屏幕上绽开。
访问凭证、防火墙漏洞坐标、甚至元穹主服务器的物理位置图，整整齐齐躺在文件夹里。
最下面是段语音，沈瑶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陈墨的拇指悬在播放键上，突然想起便利店那面黑镜里自己的冷笑。
他按下播放键，沈瑶的尾音裹着风声钻进耳朵：“......请告诉外面的人，我们不是机器。”
安全屋的白炽灯在这时闪了闪。
陈墨扯过战术背包，把神经接口线缠在手腕上，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些。
他打开虚拟舱舱盖，消毒水的气味涌出来——这是灰雀三天前用半条暗网线路换来的二手设备，此刻却像通往地狱的门。
“该赌一把了。”他躺进舱体，接口贴紧后颈的瞬间，虚拟世界的蓝光漫过眼帘。
不是《湮灭之界》的魔幻森林，而是一片数据洪流的荒原。
陈墨的意识体悬浮在半空中，面前漂浮着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挂着褪色的ID：“墨痕001”“熔火游侠”“新手村的猫”......他伸手触碰最近的光点，一段记忆碎片突然涌进脑海：
“妈妈，我今天通关了三星副本！”
“乖，等妈妈发工资就给你买神经接口。”
陈墨的意识体猛地一颤。
这些光点不是游戏数据——是被清洗玩家的意识残片，像腌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在元穹的服务器里苟延残喘。
更远处，一座半透明的巨型模型正在缓慢旋转。
那东西的结构像人类大脑，却布满金色的数据流，每个突触都连接着成百上千个意识光点。
陈墨凑近时，模型表面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注释：“神性模型·原型机”。
“实验体0927（陈墨）异常度73%，符合融合标准。”
系统提示音在意识深处炸响。
陈墨的意识体后退半步，撞进一片冰凉的数据流里。
他终于明白那些异常度、归零名单是什么——他不是猎人，是元穹养在培养皿里的实验品，精神属性的流失、记忆的碎片化，全是为了让他的意识更“纯净”，更适合被塞进这个怪物的神经网络。
“欢迎来到真正的游戏。”
机械音再次响起时，整个数据空间开始扭曲。
那些意识光点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疯狂向神性模型汇聚。
陈墨看见自己的ID“墨痕”也在其中，泛着比其他光点更亮的蓝光——那是系统给他的“特殊奖励”。
数据流的轰鸣声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浮现。
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却能让人清晰感受到无数情绪的叠加：被剽窃代码的不甘、通关副本的喜悦、被清洗前的恐惧......所有这些情绪缠绕在一起，形成一张半透明的人脸轮廓。
“这是......”陈墨的意识体在颤抖。
他终于看清，所谓的“神性模型”，根本是用玩家意识堆砌的怪物，而元穹要复活的“虚拟神明”，不过是这堆意识碎片的集合体。
神经接口突然剧烈震动，电流顺着后颈窜进脊椎。
陈墨的现实身体在虚拟舱里抽搐，视网膜上的系统提示疯狂闪烁：“检测到外来意识入侵......”
数据空间里，那个由意识构成的身影还在凝聚。
它的“眼睛”转向陈墨的意识体，无数道记忆碎片像利箭般射来——有他第一次被剽窃代码时的沉默，有刷五星副本时的孤勇，甚至有刚才在便利店对着黑镜冷笑的画面。
“原来......你早就准备好成为燃料了。”
无数道声音重叠着响起，震得陈墨的意识体几乎溃散。
他伸手去抓腰间的虚拟终端，却触到一片空荡——这里没有技能栏，没有属性点，只有他和这个由千万玩家意识组成的“神明”。
神经接口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陈墨听见自己现实中的骨节发出咔咔声。
数据空间的边缘开始崩解，露出元穹服务器的底层代码，像黑洞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那个身影的轮廓终于清晰了些。
它抬起由数据流构成的手臂，指尖点向陈墨的意识体——
“欢迎加入，我们的神。”
（神经接口的震动突然变成灼烧般的疼痛，陈墨的现实身体弓成虾米，后颈的皮肤渗出血珠。
数据空间里，那道身影的指尖即将触到他的眉心，无数意识的呢喃混着系统警报，在他脑海里炸成一片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