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姐姐你真好看!”

却是小蝉儿一句童言打破尴尬。

姜寻刚想要夸奖小蝉儿懂事,却万万没想到更大的尴尬接踵而至。

“这是我寻哥哥,天底下最顶顶好,顶顶厉害的人!”小蝉儿得意地炫耀道:“寻哥哥还要跨马游长安,还会带上我呢!”

即便是一向处变不惊的姜寻,也被小婵儿的“童言无忌”,如一记闷雷劈得外焦里嫩,不得不尴尬得讪讪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那位被唤作“童童”的大小姐,却扑哧一笑,完全被姜寻的窘态给逗乐了,还忍不住上前伸手去摸了摸小蝉儿肉嘟嘟的小脸。

童童大小姐身后的嬷嬷,此时却不禁仔细打量起姜寻来,虽着粗布麻衣,但遇事沉着、不卑不亢,举止得体。其人虽然锋芒不显,但对她这位通玄境的大高手来说,只要用心观察,还是能够发现,此子内藏文华,气度卓然,隐约还有一些当年初见“那人”的风采,神情偶有恍惚,忍不住出声询问道:“恕老身冒昧,敢问公子何处读书,可曾应举?”

“晚生从学于乡里夫子陈静之先生,尚未应举!”姜寻答道。

“明年州县解试,可有赴试打算!”那嬷嬷又问。

“晚生正有此意!”姜寻回。

正在和小蝉儿玩耍的童童大小姐忽然插话道:“那好啊,你明年秋闱拿了江州解元,也不急去长安,可来洪州寻我,江州我虽然也有落脚处,但却不喜那位小姑丈,我还有一远房姑丈如今主持洪州军务,你可持贴拜谒都督府,自会再见到我!”

那嬷嬷却又轻斥道:“一州解元岂是儿戏,哪能说得就得了的,小姐又在信口胡言,莫要给这位公子平添负担!”然后又向姜寻欠笑道:“公子莫怪,我家小姐平日府里娇宠惯了,不谙世故!”

童童不服道:“他可不去,小蝉儿一定要来寻姐姐玩耍哦!”

小蝉儿哪懂这其中的弯弯绕,只知这位漂亮姐姐要邀请自己去玩耍,自然欢欣不已,粉雕玉琢的小脑袋慌忙点成招财猫,“好啊,好啊,童童姐姐,不要骗蝉儿哦!”

“崔夫人,崔夫人...”

正在这时一声声谄媚又急促的呼喊声传来,前面消失的掌柜,一手提衽小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赔罪:“小人不知崔夫人和二小姐大驾光临,小人惶恐,望乞恕罪!”

姜寻奇怪,这掌柜的称呼,竟然把一位嬷嬷放在主家小姐之前,可见这位被称崔夫人的嬷嬷,必然有不凡来历。

童童大小姐见那掌柜提衽趋前,奴颜婢膝,心中便是不喜,不等教习嬷嬷崔夫人发话,便冷哼道:“你家伙计好大的威风啊,这位姜公子在这里所购价资,共一贯三百文,由我出了!”

那掌柜的一惊,狠厉地瞪了一眼那伙计一眼,那伙计吓得直接跪下磕头求饶。

崔夫人无奈地笑了笑,“罢了罢了,以姜公子气度,也不会与这泼才计较!”然后转头向姜寻道:“姜公子,老身主家还有正事,便不叨扰了!”说罢,与童童小姐使了个眼色,便跟随那掌柜的离去。

童童大小姐却边走边回头,冲着小蝉儿挤眉弄眼:“小蝉儿,童童姐姐在洪州等你哦!”然后便头也不回,伸出右手向后摆了摆说道:“唉,那个谁,一贯三百文算我借你的,等你跨马长安城的时候记得要还我十三贯哦!”

姜寻见那主仆二人已经走远,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得已承了这份人情。

布庄内,那个伙计前倨后恭,此刻已换了副嘴脸,点头哈腰地给姜寻包着衣服,手指都在发抖。

“公子爷您大人有大量...“伙计将包好的襕衫和红棉袄双手奉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姜寻接过包袱,淡淡道:“无妨。”他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更何况此刻心中还记挂着去见老师的事。

走出布庄时,日头西落,将青石长街染成橘红色。姜蝉抱着新衣服,小脸兴奋得通红:“寻哥哥,那位姐姐真好!她说要请我去洪州玩呢!”

姜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心中却五味杂陈。那位童童大小姐出手阔绰,来历不凡,临别时说的“十三贯“更像是某种约定。还有那位崔夫人...

“走吧,回家。“姜寻牵起姜蝉的小手,“姜伯父该等急了。”

回到靠山村时,姜老茂早已烧好热水,见姜寻回来,忙不迭催促:“快去沐浴更衣,饭在锅里热着!”

姜寻匆匆冲洗一番,换上刚买的麻布襕衫。虽是最便宜的成衣,但穿在他挺拔的身姿上,竟也显得玉树临风。他抓了块糯米滋糕塞进口中,对姜老茂道:“姜伯父,我这就去见老师。”

“饭总要先吃了吧“姜老茂急道,“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姜寻却已经走出院子,挥了挥手中的糯米滋糕:“有这个就够了!”

夕阳即将落下,红霞满天,将姜寻的影子拉的很长。村中小径上虫鸣阵阵。姜寻快步走向村东头的草舍,心中还在思索今日布庄的奇遇。那位崔夫人称童童为“二小姐“,又提及洪州都督府的“远房姑丈“...这主仆二人来历恐怕非同小可。

“学生姜寻,拜见老师。”他在草舍外恭敬行礼。

“进来吧。”屋内传来陈老夫子温和的声音。

草舍内,一盏油灯摇曳,映照着满墙的书架。陈老夫子已换了家常便服,正在案前假寐。见姜寻进来,他睁开双眼,仔细打量了一番。

“嗯,这身襕衫虽不华贵,倒也合身。”老夫子满意地点点头,“坐吧”。

与姜寻教授了好一会《周礼》,不愧是浸淫蒙学几十年的老夫子,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各种注解信手拈来,讲得是深入浅出,丝丝入理。姜寻很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得地方,都豁然开朗。

老夫子啜了一口茶,然后摘下玳瑁眼镜,忽然道:“你明日把家中户籍黄册带来!”

姜寻一怔:“老师要户籍何用?”

“糊涂!“老夫子突然拍案而起,把姜寻吓了一跳,“你既准备应举,难道不知考生需持本籍黄册方可报名?”

姜寻这才恍然。他穿越至此,对科举细节确实了解不多。记忆中,姜家似乎是从外地逃荒而来,在靠山村定居不过十余年...

“学生...尚未落籍本县。”姜寻低声道。

“什么?!”老夫子脸色大变,胡须都抖了起来,“你...你竟是无籍之人?!”

室内一时寂静,只听得油灯芯子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姜寻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这个时代,无籍之人等同流民,莫说科举,连正常生计都难以为继。

老夫子急得在屋内来回踱步:“错过便要再等一年!你明年县试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