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水车如同一条钢铁(木质)的巨龙,在赵大山和其他几个壮劳力的轮番踩踏下,发出节奏分明的嘎吱声,源源不断地将浑浊却珍贵的玉带河水,提升上岸,注入新挖的引水沟渠。水流虽然不大,却如同一道生命的脉络,蜿蜒流淌过晒得半干、泛着盐霜的田地,浸润着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
外村人的加入,为良港村的重建注入了新的活力。虽然都是些面黄肌瘦、疲惫不堪的灾民,但多一双手,就多一份力量。在王宁的统筹安排下,人手被重新调配:
赵大山依旧负责水车维护和踩踏主力,同时带几个外村的壮劳力,继续深挖排水沟,确保田里没有积水死角。
李水生带领包括新来半大小子在内的“运输队”,加大了从山坡运送“客土”的力度。破筐、烂麻袋、甚至脱下外衣兜土,各种工具齐上阵,田边堆积的客土小山肉眼可见地增长。
陈老汉则带着几个老农和细心的妇人,开始进行最关键的“压碱掺客”工作。他们用锄头、木棍,甚至徒手,将被阳光晒得表面干裂发硬的淤泥深翻下去,将下层相对湿润、盐碱较轻的土壤翻上来。然后,将珍贵的客土一筐筐均匀地撒在翻起的淤泥上,再用工具尽力将其混合均匀。这个过程极其耗费体力,但每个人都干得一丝不苟,仿佛在侍弄金贵的细软。
刘家嫂子带领的“后勤组”也没闲着。收集草木灰、煮水、看护病患(陈家小子情况稳定,已脱离危险区,回到营地休养;柱子腹泻好转,依旧隔离观察)、以及最重要的——在王宁的指导下,开始尝试堆肥!
堆肥的地点选在营地背风的下风口,远离水源和居住区。王宁指挥着妇孺们,将收集来的各种有机物堆积起来:
主料: 洪水后遍地都是的腐烂植物残骸(被水泡烂的杂草、树叶、庄稼秸秆)、人畜粪便(集中收集的少量排泄物)、以及清理废墟时扫出的尘土、碎草末。
辅料: 草木灰(提供钾和调节酸碱度)、新挖的客土(提供微生物和吸附作用)、甚至一些砸碎的骨头(提供磷)。
关键: “分层堆积,干湿交替,定期翻堆供氧!” 王宁反复强调着核心要点。一层厚厚的植物残骸垫底,撒上一层薄薄的粪便和草木灰,再覆盖一层客土和尘土,然后浇水保持湿润(不积水)。如此反复堆积,形成一个近一人高的肥堆。最后,王宁让人找来能找到的最大的破草席,将肥堆严严实实地覆盖起来,保温保湿。
“宁哥儿,这烂草烂叶子臭烘烘的堆一起,真能变成好肥?” 一个张家坳来的妇人捂着鼻子,疑惑地问。其他人也面露不解。在她们看来,这跟垃圾堆没什么区别。
王宁耐心解释:“这叫‘沤肥’!里面的东西会慢慢腐烂、发热,里面的小虫子(微生物)会把它们吃掉,变成黑乎乎、油汪汪、一点臭味都没有的好肥!比我们平时用的粪肥劲儿还足,还养地!等过个把月,这堆‘垃圾’就是宝贝了!” 他描绘着腐熟堆肥的状态,让众人将信将疑,但本着对“王相公”的信任,还是照做了。
【源能:53/100】
【来源:成功整合外村劳动力,扩大重建规模(+5)】、【“压碱掺客”土地改良核心步骤大规模实施(+8)】、【启动堆肥项目,引入初级循环农业理念(+6)】、【龙骨水车持续运转,灌溉体系初步建立(+3)】、【影响力扩散至周边村落(+1)】
源能突破50点!王宁心中振奋。他立刻调出系统,用意念下令:“检索:绿豆(Vigna radiata)种植技术要点!大胤王朝时代背景适应性改良!”
光幕信息精准刷新:
特性: 喜温、短日照、耐瘠薄、耐旱(苗期)、较耐涝(短期)、生长迅速(60-90天收获)、固氮肥田。
播种时机: 春末夏初(当前农历四月下旬,气温回升稳定,适合!)。
整地要求: 对土地要求不高,但排水需良好。当前压碱掺客后的土地,基本满足!抢种关键!
播种方法:
点播: 开浅穴(深1-2寸),每穴放3-4粒种子,覆薄土。行距1.5尺-2尺,株距0.8尺-1尺。
条播: 开浅沟(深1-2寸),均匀撒种,覆薄土。行距同上。
优先点播!节省种子,方便管理。
管理要点:
间苗: 幼苗2-3片真叶时,间去弱苗、病苗,每穴留1-2株壮苗。
中耕除草: 苗期及时中耕松土除草,促进根系发育。
水分: 苗期较耐旱,花期(约播种后30-40天)需水较多,注意灌溉。忌长期积水!
病虫害: 注意蚜虫、豆荚螟。可用草木灰水(1:10)、烟叶水(浸泡)喷洒驱虫。
收获: 豆荚大部分变黄褐色、豆粒饱满硬实时分批采收。可鲜食豆荚,或收获干豆。
特殊价值: 鲜嫩茎叶可作蔬菜,豆粒是优质蛋白来源,豆秸是良好饲料和绿肥(翻压入土)!完美契合当前需求!
“绿豆!就是它了!” 王宁眼中光芒大盛。生长快,能当粮,能肥田,管理相对简单!简直是天赐的灾后抢种作物!
他立刻召集所有能腾出手的村民,包括新加入的外村人,在刚刚完成“压碱掺客”并撒上薄薄一层草木灰的第一块试验田(约两亩)边集合。
“乡亲们!土地改良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但光有地不行,我们得种下活命的粮食!” 王宁的声音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他举起一个小布袋,里面是李氏珍藏的、洪水时被她死死护在怀里的一小袋绿豆种!“这是绿豆种!别看它小,却是我们活命的希望!”
他详细讲解了绿豆的特性、播种方法和抢种的意义。
“现在!听我安排!陈老汉,你带几个老把式,负责划线开穴!行距一尺八,株距一尺!用绳子拉直,保证整齐!”
“刘嫂子,你带手稳的妇人,负责点种!每穴放三到四粒种子!动作要轻,别伤了种子!”
“水生,你带半大小子,负责覆土!薄薄一层,盖住种子就行!”
“其他人,包括新来的乡亲,去后面几块正在压碱的地继续干活!这块地种完,立刻种下一块!我们要抢时间!赶在老天爷再次变脸前,把种子都种下去!”
“记住!种下去只是开始!后续的间苗、除草、浇水,一样都不能马虎!这是我们活命的本钱!”
王宁的指令清晰明确。早已习惯了他指挥的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陈老汉用削尖的木棍和草绳,在田里拉出笔直的线条,用脚步量着距离,指挥人用锄头柄或削尖的木棍戳出一个个浅穴。刘嫂子带着几个妇人,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绿豆种放入穴中,动作轻柔。李水生等半大小子则跟在后面,用手或用小木片,将松软的泥土覆盖在种子上。
场面热烈而有序。看着一颗颗饱满的绿豆种被埋入这刚刚从盐碱和淤泥中抢救出来的土地,每一个参与劳作的人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期待和神圣感。这不仅仅是播种粮食,更是在播种活下去的希望!
王宁也亲自下田,示范点种和覆土的技巧。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捏起几粒绿豆,放入浅穴,再用指尖轻轻拨土覆盖。指尖触碰到那带着草木灰气息、尚显板结但已蕴含生机的土壤时,一股奇异的连接感涌上心头。知识,终于真正落地,化作了改变现实的种子。
【源能:61/100】
【来源:成功决策并组织绿豆抢种(+5)】、【大规模土地改良与播种结合,奠定恢复生产基础(+7)】、【进一步巩固领导核心地位(+1)】
接下来的几天,良港村如同上紧了发条。白天,田地里是热火朝天的景象:深翻压碱、掺入客土、撒草木灰、播种绿豆……龙骨水车嘎吱作响,清流不断滋润着干渴的土地。堆肥堆在草席覆盖下,内部开始悄悄发热,散发着淡淡的、类似森林腐殖土的气息。晚上,简陋的窝棚开始在打谷场废墟上搭建起来,虽然四面透风,但总算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家”。
陈家小子彻底退了烧,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能喝下稀粥。柱子腹泻停止,观察期满,终于回到了营地,对王宁感激涕零。外村人逐渐融入了这个临时组成的大家庭,在共同的劳动和微薄但公平的食物分配中,找到了归属感。营地里的气氛,虽然依旧艰苦,却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对未来的憧憬。
王宁的名字,连同他造“龙吸水”、治盐碱地、抢种绿豆的事迹,如同长了翅膀的风,迅速传遍了周边饱受洪灾蹂躏的村落。每天都有新的、走投无路的灾民,拖家带口地来到良港村,在村口那片狼藉的空地上,用渴望的眼神望着这片忙碌而充满希望的土地。王宁来者不拒,只要还有力气干活,就分配任务,换取一份勉强果腹的食物(主要是野菜糊糊和少量幸存杂粮)。良港村的人口,悄然膨胀到了近百人。管理的压力陡增,但源能的增长也更快了。
【源能:79/100】
【来源:灾民持续涌入,影响力与责任范围急剧扩大(+10)】、【临时社区管理初具雏形(+5)】、【堆肥效果显现(微热、气味转变),验证技术可行性(+3)】】
然而,就在绿豆播种下去的第五天,一场不期而至的“霜寒”,骤然降临。
这天上午,王宁正在指挥新一批灾民加入“客土运输队”,钱有财那令人厌烦的矮胖身影,再次出现在村口。这一次,他身边除了那两个帮闲,还多了四个穿着号衣、挎着腰刀的县衙快手!一行人骑着几匹瘦马(在泥泞中走得也很艰难),趾高气扬,官威十足。
“王宁!王童生!出来回话!” 钱有财勒住马缰,三角眼扫过规模明显扩大、秩序井然的营地和田地里忙碌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的贪婪和阴鸷取代。他尖着嗓子喊道,声音刺耳。
王宁心中一凛,知道来者不善。他整理了一下衣袍(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沾满泥点的青衿),沉稳地走到村口,对着马上的钱有财拱手:“钱里正去而复返,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哼!” 钱有财冷笑一声,用马鞭指了指田地里忙碌的人群和远处嘎吱作响的水车,“王童生,你好大的威风啊!这才几天功夫,你这良港村,都快成了流民窝了!聚集这么多外乡人,想干什么?造反吗?”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周围的村民脸色都变了,露出惊恐之色。造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宁神色不变,不卑不亢地回道:“钱里正此言差矣。这些乡亲,都是遭了洪灾,家园尽毁,走投无路才来良港村求条活路的。小子不过是秉承圣人之训,守望相助,给他们一口饭吃,让他们有把力气干活,清理废墟,恢复生产,也好早日完纳朝廷赋税。何来‘造反’一说?县尊大人仁德爱民,想必也不会看着治下子民饿死荒野吧?”
“牙尖嘴利!” 钱有财被噎了一下,恼羞成怒,话锋一转,“好!就算他们是来干活讨饭的!那本里正问你,一个月前让你准备的‘安葬捐’、‘防疫捐’,银子呢?凑齐了没有?县尊大人可等着这笔银子去州府请名医、买药材呢!”
“回里正,期限未到,且村里刚有起色,实在……”
“放屁!” 钱有财粗暴地打断王宁,三角眼一瞪,“本里正今日来,不是跟你讨价还价的!是奉了县衙户房刘司吏的手令!”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红印的纸,抖了抖,“良港村及周边受灾田地,今秋赋税,照常征收!但因灾情,特准以银钱折抵!每亩地,折银三钱!限十日内交齐!逾期不缴,以抗税论处!田地充公!人犯锁拿!”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
“什么?!秋税照收?还要折银?”
“三钱银子一亩?!这…这比往年交的粮折成银子还贵一倍不止啊!”
“我们地刚整好,种子才下地,哪来的收成?哪来的银子?”
“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村民们瞬间炸开了锅,群情激愤,绝望的哭喊声、愤怒的咒骂声响成一片。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盆冰水浇得几乎熄灭。就连新来的外村人,也感同身受,面露悲愤。
王宁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他盯着钱有财手中的那张“手令”,心中怒火翻腾。这根本不是征税,这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是敲骨吸髓!三钱银子一亩,良港村登记在册的田地(包括被洪水毁掉无法耕种的)足有两百多亩!那就是六十多两银子!别说现在,就算风调雨顺,良港村这种穷地方,一年也攒不下这么多现银!这分明是看他们刚刚有了点起色,就迫不及待地来摘桃子,甚至是想把他们彻底压垮、侵吞土地!
“钱里正!” 王宁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洪灾方过,颗粒无收,朝廷历来有蠲(juān)免赋税之例!县尊大人何以此时催征?还要折银加倍?这手令,可有州府乃至朝廷的明发谕旨?户房刘司吏,恐怕也无权擅自更改税制,折银加征吧?!”
王宁的话,直指要害!他搬出了朝廷的救灾惯例,质疑了县衙户房擅自加征的合法性!这已经是在直接质疑官府了!
钱有财和他身后的几个快手脸色都是一变。他们没想到这个穷酸书生竟如此难缠,懂得这么多门道!钱有财色厉内荏地吼道:“王宁!你放肆!刘司吏的手令就是王法!你敢质疑官府?我看你才是想造反!来人!把这个目无王法的狂生给我锁了!”
四个挎刀的快手应声下马,抽出腰间铁尺和绳索,凶神恶煞地就要上前拿人!
“谁敢动宁哥儿!” 赵大山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猛虎出柙,一个箭步就挡在了王宁身前!他手里不知何时抄起了一根碗口粗、用作水车支架的硬木棍,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李水生等一帮半大小子也立刻红了眼,抄起手边的锄头、木棍,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新来的外村青壮,虽然犹豫,但看到良港村的人如此护着王宁,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工具。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官差与灾民,如同两股即将碰撞的洪流!
钱有财和他带来的快手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他们平时欺压良民惯了,哪见过这么团结敢反抗的?尤其领头那个铁塔般的汉子(赵大山),一看就不好惹!
“反了!反了!你们真要造反!” 钱有财声音都尖了,躲在快手后面,指着王宁,“王宁!管好你的人!否则格杀勿论!”
王宁的心跳得如同擂鼓。硬拼是下下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赵大山的木棍(赵大山虽然愤怒,但还是下意识地服从了王宁),上前一步,目光如电般直视钱有财:“钱里正!锁我容易!但锁了我,这满村近百口绝望的灾民,若因此生出大乱,冲击县衙,或者四散流窜为盗…这责任,是你担,还是刘司吏担?或者,是县尊大人担?”
他这话,字字诛心!直接把后果上升到可能引发民变、影响县令官帽的高度!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钱有财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敢搜刮,但绝不敢担引发民变的罪责!刘司吏也担不起!县令更会扒了他的皮!
王宁见震住了对方,语气稍缓,但依旧强硬:“税赋之事,关乎朝廷法度,也关乎百姓生死。小子虽人微言轻,但也读过几本律书。此事,小子会亲自修书一封,连同良港村及新收容的张家坳、李家沟共九十八口灾民的联名陈情,一并呈送县衙周师爷处!请周师爷转呈县尊大人,陈明灾情,恳请体恤,按例蠲免今秋赋税!若县尊大人执意要收,也请宽限时日,待我等抢种的绿豆有了收成,再行缴纳!”
他再次抬出了“周师爷”!并且明确表示要越级陈情!还点明了现在村里有近百口人!这既是展示力量(人多),也是展示渠道(认识师爷),更是把矛盾公开化、上达天听!
钱有财的脸色变幻不定,如同开了染坊。他死死盯着王宁,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年轻人。狠!太狠了!这小子不仅懂律法,懂人心,还懂得借势!直接把事情捅到师爷甚至县令那里,完全绕开了他和刘司吏!如果县令真被说动,或者忌惮民变,那他钱有财和刘司吏的如意算盘就全砸了!甚至可能惹上一身骚!
他身后的一个领头的快手,显然也意识到事情棘手,凑到钱有财耳边低语了几句。钱有财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最终,强压下怒火和贪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呵…王童生…言重了!言重了!什么锁拿不锁拿的,都是误会!本里正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他收起那嚣张的气焰,语气软了下来:“既然王童生认识周师爷,又要亲自陈情…那…那本里正就再宽限些时日!等…等你的陈情有了结果再说!不过…” 他话锋一转,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这手令终究是户房下的!刘司吏那里,本里正也得有个交代!这样吧,王童生你写陈情可以,但总得让本里正看到点…看到点你们自救的‘诚意’吧?也不用多,先拿五两银子,让本里正回去打点打点,堵堵刘司吏的嘴,如何?”
图穷匕见!还是要钱!虽然从六十两降到了五两,但依旧是狮子大开口!五两银子,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在丰年生活大半年!
村民们再次骚动起来,愤怒的目光几乎要将钱有财烧穿。
王宁心中冷笑。他知道这是钱有财最后的底线和试探。五两银子,是敲诈,也是台阶。如果一分不给,这贪婪的胥吏恼羞成怒之下,真可能不管不顾地锁人,或者回去后变本加厉地使绊子。
“五两…银子…” 王宁沉吟着,似乎在权衡。他目光扫过愤怒的村民,扫过刚刚冒出新绿的绿豆田,扫过嘎吱作响的水车,最终,定格在钱有财那张贪婪的脸上。
“好!” 王宁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是一愣。连钱有财都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五两银子,良港村砸锅卖铁,凑!” 王宁斩钉截铁,“但请钱里正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十日内,陈情书和联名状必会送到周师爷案头!若县尊大人体恤灾情,蠲免赋税,这五两银子,就当是孝敬里正大人和刘司吏的茶水钱!若县尊大人执意要收…那这五两银子,便是良港村九十八口灾民买命的钱!到时候,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但在这之前,若再有任何人敢来良港村盘剥滋扰…” 王宁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碴,“休怪王某,拼着这身功名不要,也要效仿古之郅都,行‘请君入瓮’之举!将尔等鱼肉乡里、逼民造反的罪状,直达天听!看看是你们的脖子硬,还是朝廷的铡刀快!”
“郅都”?“请君入瓮”?直达天听?!
王宁这番话,恩威并施,软硬兼吃!先是“痛快”答应给五两银子稳住对方,接着明确划下红线——十日内必有陈情结果!最后,更是用历史上著名的酷吏郅都(以严酷执法、不避权贵著称)和“请君入瓮”的典故(比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发出了极其严厉、甚至带着血腥气的警告!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普通童生的胆魄!
钱有财和他带来的快手,都被王宁这突如其来的狠厉气势震住了!尤其那句“行请君入瓮之举”,让他们脖颈发凉!看着王宁那双冰冷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钱有财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这小子,是个狠角色!读书人发起狠来,比他们这些胥吏可怕多了!
“好…好说!好说!” 钱有财额头冒汗,勉强挤出笑容,“五两…五两就五两!本里正也是替人办事,王童生你体谅就好!十日内,本里正绝不再来打扰!告辞!告辞!” 他生怕王宁反悔,更怕再待下去会出事,连忙招呼手下,调转马头,灰溜溜地走了,背影狼狈不堪。
看着钱有财一行消失在泥泞小路的尽头,村民们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看向王宁的目光,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敬佩和依赖!是王宁,再次在官府的威逼下,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赵大山激动地拍着王宁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倒):“宁哥儿!好样的!吓死那帮狗日的了!”
王宁却毫无喜色,反而眉头紧锁。他看向欢呼的人群,声音沉重地响起:“乡亲们!别高兴得太早!五两银子,十天的喘息,是我们用最后一点力气换来的!这十天,不是用来休息的!是用来拼命的!”
他指向田地里刚刚冒出的、点点嫩绿的绿豆苗芽:“看到了吗?我们的活路,就在这土里!十天!我要这绿豆苗长得壮!我要堆肥堆发出好肥!我要水车日夜不停地转!我要所有能动的劳力,都给我扑在这田地上!除草!松土!浇水!追肥!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这些苗!”
“这五两银子,我会想办法!但我们的命,得靠我们自己从土里刨出来!十天后,是生是死,就看这十天,我们能不能让这片地,长出足够的粮食,堵住那些豺狼的嘴!”
“告诉我!你们!能不能拼命?!”
“能!!”
“拼命!!”
“跟宁哥儿干了!!”
震天的吼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风暴的良港村上空回荡。希望之路,从来荆棘密布。而这一次,他们将用自己的血汗和智慧,在荆棘中,硬生生踏出一条生路!
王宁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田垄上一株刚破土而出、顶着两片嫩绿子叶的绿豆苗。那脆弱的生命,承载着百口人的生死重托。他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钢铁般的意志。他调出系统光幕:
【源能:89/100】
【来源:成功化解严重危机(胥吏加征),维护村民核心利益(+15)】、【展现强大领导力与决断力,获得绝对权威(+8)】、【凝聚人心,激发群体求生意志(+5)】、【绿豆出苗,土地改良初步见效(+1)】
89点!距离解锁更多系统功能,仅一步之遥!而更重要的,是那株在盐碱淤泥中顽强钻出的绿芽。它象征着,知识,终将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扎根、生长、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