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极东,葬仙谷外。
夏长生站在一处悬崖边缘,俯视着下方被灰白色雾气笼罩的峡谷。即使相隔百丈,他仍能感受到谷中散发出的诡异气息——那雾气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时而凝聚成狰狞人脸,时而散作万千触须。
"这就是葬仙谷?"夏长生喉咙发紧。从地图上看,长生门遗址就在谷底最深处,但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还要恐怖百倍。
身旁的苏沐清轻抚腰间玉佩,眉头微蹙:"谷中葬仙雾能腐蚀灵力,修士进入后修为会不断跌落,最终沦为凡人。更可怕的是,谷内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不同?"
"外界一日,谷中三天。"苏沐清声音低沉,"若不能在七日内找到遗址并离开,我们就会被永远困在时间乱流中。"
夏长生心头一凛。七日,意味着谷中二十一天。要在修为不断跌落的情况下,在二十一天内找到遗址并返回...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苏沐清转头看他,眼中没有退缩,只有询问。
夏长生摸了摸心口。自从融合仙尸心脏后,两颗九窍玲珑心一直在缓慢融合,带来阵阵隐痛。但更明显的是那种召唤感——谷底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而且越来越强烈。
"都走到这里了。"夏长生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再说了,血煞宗的人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我们没有退路。"
苏沐清嘴角微扬,这个清冷如霜的女子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那就走吧。"
两人沿着悬崖边的狭窄小径缓缓下行。随着高度降低,周围的植被越来越稀疏,等接近谷口时,已经寸草不生,只剩下灰黑色的嶙峋怪石。
"戴上这个。"苏沐清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枚碧绿丹药,"避瘴丹,能暂时抵挡葬仙雾的侵蚀。"
夏长生接过丹药吞下,顿时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全身,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极薄的保护膜。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迈步踏入灰白雾气中。
"嘶——"
刚进入雾区,夏长生就倒吸一口凉气。即使有避瘴丹保护,葬仙雾接触皮肤的瞬间,仍像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痛得他眼前发黑。更可怕的是,他明显感觉到体内灵力开始变得滞涩,运转速度慢了至少三成。
"运功抵抗!"苏沐清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已经有些模糊,"尽量减慢灵力流失速度!"
夏长生立刻运转《长生经》,心口九窍微微发光,在体表形成一层淡金色光晕。疼痛稍减,但灵力流失的速度依然令人心惊。照这样下去,不出三日,他就会跌落到炼气期以下!
"跟紧我。"苏沐清的声音近了些,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夏长生的手腕,"雾中视线受阻,别走散了。"
夏长生心头微暖,任由苏沐清牵引着向前。在能见度不足一丈的浓雾中,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谷底前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哗哗"水声。苏沐清停下脚步,低声道:"小心,是弱水河。河水能消融万物,千万不可触碰。"
透过浓雾,夏长生隐约看到一条黑色河流横亘在前。河面不宽,却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连周围的葬仙雾都不敢靠近河岸三丈之内。
"怎么过去?"夏长生皱眉。河上没有桥,两岸距离至少五丈,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一跃而过。
苏沐清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捆银丝:"用这个。我父亲留下的'天蚕丝',不惧弱水腐蚀。"
她将天蚕丝一端系在箭矢上,张弓搭箭,对准对岸一块突出的巨石。"嗖"的一声,箭矢穿过弱水河,稳稳钉在巨石上。苏沐清拉了拉天蚕丝,确认牢固后,将其另一端系在岸边石柱上。
"我先过。"苏沐清双手抓住天蚕丝,轻盈地滑向对岸。她的身姿如燕般矫健,几个呼吸间就到了对岸。
夏长生学着她的样子抓住天蚕丝,却在中途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两颗九窍玲珑心的融合过程突然加速,一股热流直冲脑海,眼前景象瞬间变化——
他站在一座辉煌的仙宫前,天空中有无数修士厮杀,鲜血如雨落下。一个面容模糊的白衣人站在仙宫之巅,胸口透出九点金光...
"夏长生!"
苏沐清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夏长生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松开天蚕丝,正往弱水河中坠落!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能地运转"心照"能力,身体在半空中诡异地扭转,险之又险地落在对岸边缘。
"怎么回事?"苏沐清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夏长生,眼中满是担忧。
夏长生额头冷汗涔涔:"两颗心脏在融合...我看到了幻象,应该是初代门主的记忆..."
苏沐清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夏长生扑倒在地。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从雾中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生疼。
"什么东西?"夏长生翻身而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苏沐清已经拔出长剑:"葬仙谷的守护者,雾魅。无形无质,专食修士神魂。"
话音未落,四周雾气突然剧烈翻腾,凝聚成数十个模糊人影,将两人团团围住。这些人影没有五官,但夏长生能感觉到它们正"注视"着自己,那种贪婪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背靠背!"苏沐清低喝一声,剑锋泛起青光,"它们怕雷火属性的攻击!"
夏长生苦笑。他现在灵力受限,最拿手的金光也施展不出几分威力。危急关头,他心一横,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按照《长生经》记载的秘法,画出一个小型雷符。
"轰!"
雷符炸开,虽然威力不大,却成功逼退了最近的几个雾魅。苏沐清趁机出剑,青色剑光如游龙般穿梭,所过之处雾魅纷纷溃散。
但雾魅数量太多,杀之不尽。更糟的是,随着灵力消耗,夏长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跌落,已经从炼气六层跌到了五层巅峰!
"这样下去不行!"夏长生喘着粗气,"得想办法突围!"
苏沐清剑势不停:"我来开路,你用那个'心照'能力找安全路线!"
夏长生点头,强忍心脏融合带来的不适,全力运转"心照"能力。在他眼中,灰白雾气变得透明起来,方圆十丈内的地形和雾魅分布清晰可见。
"左前方三十步,然后右转!那里雾魅最少!"
苏沐清闻言,剑势一转,青色剑光如孔雀开屏般绽放,硬生生在雾魅包围中撕开一条通道。夏长生紧随其后,不时施展小法术阻挡追兵。
两人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雾魅渐渐被甩开。就在他们以为安全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拦住了去路。
"该死!"夏长生看着足有三丈宽的裂缝,又回头看了看逐渐逼近的雾魅群,心急如焚。
苏沐清突然拉住他的手:"信我吗?"
夏长生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重重点头:"信!"
苏沐清深吸一口气,左手掐诀,青色长剑悬浮在身前,迅速变大。她拉着夏长生跃上剑身,轻喝一声:"起!"
长剑颤颤巍巍地升起,载着两人向裂缝对岸飞去。御剑飞行本是筑基期才能施展的手段,苏沐清显然是在拼命了。夏长生能感觉到她的灵力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对岸时,一只体型特别巨大的雾魅突然从下方裂缝中窜出,直扑二人而来!
"小心!"夏长生想也不想,一把抱住苏沐清,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雾魅的攻击。
"嗤——"
雾魅的利爪划过夏长生后背,顿时皮开肉绽。但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寒之力顺着伤口侵入体内,直奔心窍而去!
"啊!"夏长生惨叫一声,从飞剑上跌落,重重摔在对岸地面。苏沐清也随之摔下,但立刻爬起,一剑将追击的雾魅斩灭。
"夏长生!"她扑到夏长生身边,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慌乱。
夏长生蜷缩在地上,面色铁青,全身发抖。那股阴寒之力正在他体内肆虐,与正在融合的两颗九窍玲珑心激烈冲突。更糟的是,葬仙雾也趁机侵入伤口,灵力流失速度陡然加快。
"坚持住!"苏沐清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的紫色丹药,"九转还魂丹,能暂时压制葬仙雾的侵蚀。"
她将丹药塞入夏长生口中,同时运功帮他化解药力。片刻后,夏长生的颤抖稍缓,但脸色依然难看。
"两颗心脏...在排斥..."他艰难地说道,"雾魅的攻击...引发了冲突..."
苏沐清扶他坐起,手掌贴在他后心,缓缓输入灵力:"试着引导它们,别让两股力量直接对抗。"
夏长生依言而行,运转《长生经》中记载的调和之法。渐渐地,两颗心脏的冲突缓和下来,甚至开始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共鸣。他惊讶地发现,这种共鸣竟然能抵消部分葬仙雾的侵蚀!
"有效!"夏长生睁开眼,惊喜地说道,"九窍共鸣可以抵抗葬仙雾!"
苏沐清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绷紧神经:"雾魅又来了,我们得继续前进。"
夏长生勉强站起,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跌到炼气四层,苏沐清也好不到哪去。两人相互搀扶着向谷底深处走去,身后雾魅如影随形。
随着深入,葬仙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尺。夏长生不得不持续运转"心照"能力探路,这对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两人快要支撑不住时,夏长生突然感到心口一阵温热——两颗九窍玲珑心的共鸣突然增强,在他胸前形成一个金色光点。这光点不受葬仙雾影响,反而越来越亮,最后化作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线,指向雾气深处。
"那边!"夏长生指着金线方向,"心脏在指引我们!"
两人循着金线指引,艰难前行。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雾气突然变得稀薄,一座残破的石碑隐约可见。
石碑高约丈许,表面布满裂痕,但上面刻着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辨。夏长生走近一看,顿时呼吸急促——那是长生门的标志,下方还有一段铭文:
"九窍非天成,经修可得之。长生本无门,心通即是路。"
"这...这是什么意思?"夏长生声音发颤,"九窍玲珑心不是天生的?"
苏沐清也露出惊讶之色:"难道是说,《长生经》修炼到极致,可以后天修炼出九窍玲珑心?"
夏长生如遭雷击。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原本的"天生九窍玲珑心"又是怎么回事?仙尸心脏为何会选择他?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时,苏沐清的玉佩突然自动飞起,贴在石碑上。玉佩上的纹路与石碑某处完美契合,紧接着,石碑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这是..."苏沐清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玉佩,"它怎么会..."
夏长生同样震惊,但更多的是欣喜:"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迈步走向阶梯。可就在夏长生即将踏入的瞬间,一股恐怖的排斥力突然袭来,将他狠狠弹开!与此同时,阶梯入口处浮现出一行血色文字:
"非我门人,入者必死!"
苏沐清尝试迈步,却轻松通过,没有任何阻碍。她疑惑地回头:"为什么我能进,你不行?"
夏长生若有所思:"也许因为你是长生门后人?刚才石碑只对你的玉佩有反应。"
苏沐清摇头:"不可能,我苏家世代居住在东洲,与长生门毫无瓜葛..."
话音未落,阶梯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整个地面都随之震动。紧接着,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从地下冲出,停在入口处——
那是一个身高近丈的石像傀儡,通体漆黑,双眼泛着红光。它手持巨斧,杀气腾腾地"看"着夏长生,斧刃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擅闯禁地者,死!"傀儡发出机械而冰冷的声音,巨斧高高举起。
夏长生急忙后退,同时大喊:"苏师姐快出来!"
苏沐清却站在原地没动。就在巨斧即将劈下的瞬间,她突然举起玉佩,喝道:"我乃护法后人,此人为我所引,不得伤害!"
令人惊讶的是,傀儡真的停下了动作。它低头"看"着玉佩,眼中红光闪烁不定。片刻后,它收起巨斧,退到一旁,但依然充满敌意地"盯"着夏长生。
苏沐清走出阶梯,神色复杂:"看来...我真的是长生门护法后人。可我父亲从未提起过..."
夏长生苦笑:"至少你能进去。我在这里守着,你进去寻找线索吧。"
苏沐清摇头:"不行,九窍玲珑心才是关键。一定有其他办法..."
她话音未落,夏长生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两颗心脏的融合过程再次加速。这一次,幻象来得更加猛烈——
他看到一个白衣人站在无数尸体中间,胸口被一柄金色长枪贯穿。白衣人仰天长啸,硬生生将心脏剥离,分成九份射向四面八方...
"啊!"夏长生跪倒在地,冷汗如雨。幻象中的白衣人分明就是仙尸主人,而他分离心脏的手法...竟然与《长生经》中记载的某种秘术一模一样!
"夏长生!"苏沐清扶住他,声音焦急,"又出现幻象了?"
夏长生艰难点头:"我看到...初代门主分离心脏的场景...他用的是《长生经》中的秘术..."
苏沐清眼中闪过思索之色:"如果九窍玲珑心可以分离...那是不是也可以融合?"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夏长生猛地抬头:"你的意思是...我原本的心脏可能并非天生,而是被人植入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夏长生从出生起就被安排好了命运...
"试试运转完整版的《长生经》。"苏沐清建议道,"既然两颗心脏都在你体内,理论上你就是长生门传人,应该能通过检测。"
夏长生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开始运转完整的《长生经》——包括仙尸心脏带来的新篇章。随着功法运行,他心口九窍光芒大盛,金光如实质般流淌全身。
石像傀儡突然单膝跪地,机械声变得恭敬:"检测到正统传承...恭迎圣子归来..."
阶梯入口处的血色文字也随之变化:
"心经传人,畅通无阻。"
夏长生和苏沐清同时松了口气。两人再次走向阶梯,这次没有任何阻碍。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声。
夏长生回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数百只雾魅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而在它们后方,三道血色身影正快速逼近!
"血煞宗的人追来了!"苏沐清声音紧绷,"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夏长生咬牙:"没时间想了,快进去!"
两人冲下阶梯,石像傀儡紧随其后,在入口处启动机关。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石碑复位,将雾魅和血煞宗修士挡在外面。
阶梯一路向下,深入山腹。借着夏长生心口散发的金光,两人看到墙壁上刻满了壁画,记录着长生门的兴衰历史。
"快看!"苏沐清突然指着一幅壁画。
画中显示,长生门鼎盛时期有九位圣子圣女,每人拥有一颗九窍玲珑心。而在下一幅画中,九天之上一只巨手降下,将长生门夷为平地...
"上界仙人..."夏长生声音干涩,"长生门是被仙人灭门的?"
苏沐清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被前方吸引——阶梯尽头,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静静矗立,门上九个孔洞排列成心形,与夏长生的九窍玲珑心一模一样。
"我们到了。"苏沐清轻声道,"长生门遗址。"
夏长生心口剧烈跳动,两颗心脏的融合速度突然加快。他能感觉到,门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
但同时,初代门主留下的警告也在他脑海中回响:
"九窍现,长生变。得我传承,承我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