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满月当空,银辉如瀑。

山洞前的空地上,老余已经布置好了一个复杂的阵法。九盏青铜古灯按九宫方位排列,灯芯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在夜风中纹丝不动。阵法中央是一个圆形石台,上面刻满了与夏长生心口九窍相对应的符文。

"时辰到了。"老余抬头看了看月亮,对站在一旁的夏长生和苏沐清说道,"圣子入阵,护法随行。"

夏长生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阵法。当他踏上石台的瞬间,九盏古灯同时火光大盛,蓝色焰苗蹿起三尺高。一股古老而浩瀚的力量从脚下升起,让他体内的两颗九窍玲珑心同时加速跳动。

苏沐清紧随其后,在老余的示意下站在夏长生对面。月光下,她眉心那个银色护法印记格外明显,已经蔓延到了鼻梁上方,像一张逐渐展开的蛛网。

"记住流程。"老余严肃地说,"我先用'九灯引灵阵'稳定两颗心脏的波动,然后护法需要割腕滴血,以血脉之力为引。当两颗心脏共鸣达到顶峰时,圣子运转《长生经》最后一篇'归一篇',完成融合。"

夏长生点头表示明白,同时注意到苏沐清的手指微微颤抖。自从知道护法印记的真相后,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眼中时常闪过挣扎之色。

"开始吧。"

老余盘坐在阵法边缘,双手掐诀,口中念诵晦涩咒语。九盏古灯随之旋转起来,蓝色火焰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最终汇聚成一张光网,将夏长生笼罩其中。

夏长生立刻感到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渗入体内,两颗躁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跳动节奏趋于一致。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涌上心头,仿佛有一层薄膜被揭开,看到了世界的真实面貌。

"护法,血引!"老余低喝。

苏沐清毫不犹豫地用剑划开左手手腕,鲜血顿时涌出。但她没有让血滴落,而是以灵力控制血珠悬浮在空中,渐渐形成一个复杂的符文。

"去!"

血色符文飞向夏长生心口,在接触皮肤的瞬间,竟直接没入体内。夏长生闷哼一声,感到两颗心脏同时剧烈震动,一股灼热感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就是现在,运转归一篇!"老余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夏长生立刻按照《长生经》记载的方法,引导两颗心脏相互靠近。在苏沐清血脉之力的调和下,这次融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顺利。两颗心脏如同久别重逢的亲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融为一体。

然而,就在融合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异变突生!

苏沐清眉心的护法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那些蔓延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迅速扩散,转眼间就覆盖了她半张脸。她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抱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

"不好!"老余脸色大变,"护法印记反噬!"

夏长生想要中断仪式,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两颗心脏已经进入深度共鸣状态,强行中断只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沐清在地上痛苦翻滚,银色纹路越来越密集。

更糟的是,随着苏沐清的异变,整个阵法也开始不稳定。九盏古灯剧烈摇晃,蓝色火焰时明时暗。地面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刺目的红光,与月光交织成诡异的色彩。

"坚持住!"老余咬牙冲入阵中,双手分别按在夏长生和苏沐清额头,"我来稳定你们的气息!"

就在老余接触两人的瞬间,初代门主的画像突然从山洞中飞出,悬浮在阵法上空。画像中的白衣男子仿佛活了过来,双眼射出两道金光,直刺下方三人。

"门主显灵?"老余惊愕抬头。

金光笼罩中,夏长生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分解成无数光点!旁边的苏沐清和老余同样如此,三人的形体迅速消散在金光中。

最后一刻,夏长生看到老余脸上不是恐惧,而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

眩晕。无尽的眩晕。

夏长生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狂暴的旋风,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不知过了多久,这种痛苦终于停止,他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咳...咳咳..."夏长生艰难地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奇异的空间,天空是暗红色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无数闪烁的星辰提供微弱光亮。四周矗立着数十根巨大的石柱,每根柱子上都刻满了长生门的符文。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中央的一座白玉祭坛,坛上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金色光球,缓缓旋转。

"苏师姐?老余?"夏长生呼唤道,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无人应答。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状况,惊喜地发现两颗心脏的融合已经完成了大半,修为稳定在筑基中期,而且不再有排斥反应。长生心剑依然挂在腰间,但剑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新的裂痕,比第一道更加明显。

"这是哪..."夏长生喃喃自语,走向最近的一根石柱。

石柱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是某种记录。借着微弱星光,夏长生勉强辨认出开头几行:

"长生历九百七十二年,大劫降临。上界巡察使率十万天兵围剿我门,门主令我等携核心弟子入'长生秘境'暂避,以待圣子归来..."

夏长生心头一震,急忙往下读。文字记载了长生门覆灭当天的情景:上界仙人突然发难,初代门主林玄霄以重伤之躯启动秘境,将三百名核心弟子封存其中,自己则留下断后,最终陨落。

"所以这里是长生秘境?那些弟子呢?"夏长生环顾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

就在他疑惑之际,中央祭坛上的金色光球突然光芒大盛,一道光束直射夏长生。他本能地抬手遮挡,却见光束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人影——那是一个个陷入沉睡的修士,男女老少皆有,全都悬浮在金色液体中,如同胎儿般蜷缩着。

"长生门最后的弟子..."夏长生恍然大悟,"他们被封印在光球里!"

"没错。"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长生猛地转身,看到苏沐清站在不远处。但她看起来完全不同了——护法印记已经覆盖了整张脸,在暗红天幕下泛着冷冽银光,眼神也变得陌生而淡漠。

"苏师姐?你...还好吗?"

"护法印记完全激活了。"苏沐清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现在更清楚自己的职责——守护圣子,至死方休。"

她机械地走到夏长生面前,单膝跪地:"请圣子下令。"

夏长生心头一颤。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苏沐清,而是一个被护法印记完全控制的傀儡!他连忙扶起苏沐清:"别这样,我们先找到老余,然后想办法恢复你。"

"如您所愿。"苏沐清站起身,眼神依然空洞。

两人正欲寻找老余,祭坛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咔咔"声。金色光球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缝,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不好!封印要破了!"夏长生下意识握住心剑。

光球轰然碎裂,三百个沉睡的身影如雨点般落下。但在接触地面的瞬间,他们全都化作金色光点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无数细微的叹息声回荡在空间里。

"怎么会..."夏长生呆立原地。

"他们早就死了。"苏沐清淡漠地说,"千年的封印耗尽了生机,只剩下一缕执念等待圣子。"

最后一个消散的是个白发老者,他的虚影比其他人都要凝实,飘到夏长生面前,行了一礼:

"圣子大人...终于等到您了...请带领长生门...重现辉煌..."

说完,他也化作光点消散。夏长生伸手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握住了一把空气。

"至少他们等到了想等的人。"苏沐清说道,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情感波动,"这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夏长生沉默点头,心中五味杂陈。这些长生门弟子苦等千年,只为将门派传承下去,如今使命完成,终于可以安息。

"我们去祭坛看看。"夏长生调整情绪,向中央走去。

白玉祭坛上刻着一幅星图,夏长生认出这是东洲的星空,但比现在的星象略有不同,应该是千年前的模样。星图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与老余那枚长生通宝完全一致。

"需要信物..."夏长生摸了摸怀中的铜币,犹豫是否该放进去。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长生心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夏长生拔剑出鞘,惊讶地发现第二道裂痕中正渗出金色液体。液体没有滴落,而是在空中凝聚成一条微型青龙,绕着剑身游动一圈后,突然朝东方飞去,转眼消失不见。

"这..."夏长生目瞪口呆。

"东方有物召唤。"苏沐清突然说,护法印记微微发亮,"我能感觉到...是另一块界钥碎片。"

夏长生想起老余说过,完整的界钥能打开通往长生界的路。看来心剑是在指引他们寻找其他碎片。

"先找到老余再说。"夏长生将铜币放入凹槽,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铜币严丝合缝地嵌入,祭坛顿时亮起柔和金光。星图上的星辰开始移动,最终排列成一行古篆:

"九窍现,天门开,劫火焚仙,长生可期。"

"这是...预言?"夏长生轻声说道。

"初代门主的最后留言。"老余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也是我们未来的路标。"

夏长生惊喜转身,看到老余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只是衣衫更加破烂了,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

"前辈!你没事太好了!"

老余摆摆手:"差点被空间乱流撕碎,幸好老夫对空间法则有点研究。"他看了看苏沐清,眉头紧锁,"糟了,护法印记完全激活了?"

夏长生沉重地点头:"有什么办法能逆转吗?"

"有,但必须尽快。"老余严肃地说,"一旦印记覆盖全身,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走到祭坛前,取出铜币,然后指向星图东方:"根据星象显示,下一块界钥碎片在东海'归墟'附近。我们必须立刻动身。"

"归墟?"夏长生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东洲最危险的禁地吗?传说连元婴修士进去都十死无生!"

老余苦笑:"所以长生门才把碎片藏在那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夏长生看向苏沐清。她依然面无表情,但眼中偶尔闪过一丝挣扎,似乎在抵抗护法印记的控制。

"好,我们去归墟。"夏长生下定决心,"但在那之前,能不能先稳定苏师姐的情况?"

老余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对了,祭坛下面应该有'净心池',是专门为护法准备的疗伤之地。我们找找看。"

三人绕到祭坛后方,果然发现一个隐蔽的阶梯通向下方。阶梯尽头是一个不大的水池,池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清香。

"就是它!"老余欣喜道,"丫头,进去泡着,能暂时抑制护法印记的蔓延。"

苏沐清机械地照做,走入池中盘膝而坐。池水立刻泛起涟漪,一丝丝银色能量从她身上被抽出,融入水中。随着这个过程,她脸上的纹路开始缓慢褪去。

"有效!"夏长生松了口气。

然而好景不长,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石柱一根接一根倒塌,祭坛也开始崩裂。

"不好!"老余脸色大变,"秘境失去核心支撑,要坍塌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夏长生冲向净心池:"苏师姐,快出来!"

苏沐清睁开眼,护法印记再次大亮:"圣子先走,我断后!"

"别废话,一起走!"夏长生直接跳入池中,一把抱起苏沐清。

就在这危急时刻,夏长生体内的两颗九窍玲珑心突然同时剧烈跳动,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遍全身。他的皮肤泛起玉色光泽,血液中金芒流转,眉心浮现出一个金色心形印记——九窍归一,长生圣体初成!

"抓紧我!"夏长生一手抱着苏沐清,一手拉住老余,心念一动,三人瞬间从池中消失。

下一刻,他们出现在山洞外的空地上。身后的空间无声坍塌,最终化作一道金光冲入云霄,消散不见。

"瞬移?!"老余震惊地看着夏长生,"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种神通了?"

夏长生自己也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就是感觉能做到,然后就..."

"九窍归一带来的天赋能力。"老余若有所思,"看来这次意外反倒促成了融合。"

夏长生放下苏沐清,发现她脸上的护法印记已经褪去大半,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我...我刚才怎么了?"苏沐清虚弱地问,声音里满是困惑。

"护法印记控制了你的神志。"夏长生柔声解释,"现在没事了,净心池帮你清除了大部分影响。"

苏沐清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闪过恐惧:"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傀儡..."

老余叹息道:"这就是被污染的护法印记的可怕之处。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下一块界钥碎片,进入长生界,才能彻底净化它。"

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三人收拾行装,准备踏上前往东海归墟的旅程。

夏长生最后看了一眼山洞方向。初代门主的画像在空间坍塌时已经灰飞烟灭,但那个预言却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九窍现,天门开,劫火焚仙,长生可期。"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一场横跨千年的棋局中央,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