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带着一身泥泞和疲惫回到陆巡车边,刚拉开主驾驶的车门,李思娇尖利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刺了过来:
“陈默!你凭什么把我们的压缩饼干给那个快死的人?!你问过我们同意了吗?!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要被困多久!那点东西够谁吃的?!”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形。
一股火气直冲陈默脑门,他猛地转过头,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向李思娇,声音低沉压抑:“李思娇,你给我听清楚!车上的矿泉水、泡面、压缩饼干,哪一样是你买的?哪一样你掏过一分钱?我自己花钱买这些的时候,问你要过A吗?!” 他的质问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李思娇一部分气焰。
李思娇被噎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理由”,支支吾吾地强辩道:“那……那油费是我们四个人A的!你的东西放在车上,烧的油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出的钱?运到这里难道没消耗我们的油吗?!”
“够了!” 顾瑶实在听不下去,脸色铁青地打断李思娇,语气冰冷而坚决,“油费不用你A了!算我的!行了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见顾瑶真的动了怒,李思娇立刻认怂,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委屈对顾瑶辩解道:“瑶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陈默他……他太不尊重我们了,这么大的事,至少应该跟我们商量一下吧?现在情况这么糟糕,每一口吃的都……”
“闭嘴!” 陈默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无视了她,转向顾瑶,声音缓和下来,“顾瑶,物资清点好了吗?”
顾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对李思娇的不满,拿出手机看着备忘录念道:“矿泉水还有两件没开封,一共48瓶。桶装泡面还剩11桶。火腿肠5根。榨菜咸菜还有几小包。剩下的就是一些薯片、巧克力之类的零嘴了。” 她抬起头,忧虑地看着陈默。
陈默的心沉了沉,无奈地做了个深呼吸:“省着点用,这点东西,要支撑我们所有人……至少两天。” 他的语气带着沉重的现实感。
“吃两天?!” 乔丽惊叫起来,脸上写满了恐慌,“就这么点东西,我们六个人……不对,还有后面那些人……怎么可能够吃两天?!吕胜!你们车上还有什么吃的吗?”
此时,吕胜正好走了回来,脸色不太好看。听到乔丽问,他尴尬地摇头:“我们……只有孙淼带的一些小零食,还有一件红牛。主食……没有。”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去问了后面那辆汉兰达,车上四个男的,态度冷得很,爱答不理的。”
李思娇立刻找到了新的发泄点,翻着白眼嘟囔:“看到他们我就烦!装什么清高!”
“你烦谁?!” 陈默猛地回头,眼神凌厉地盯住李思娇,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人家招你惹你了?用得着你看顺眼吗?!”
顾瑶怕冲突升级,赶紧打圆场,岔开话题:“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现在天快黑了,大家肯定都饿了。陈默,你看晚饭怎么安排?”
陈默压下火气,看了看天色和疲惫的众人,沉声道:“先解决晚饭。今晚每人一桶泡面,一根火腿肠,榨菜两人分一包。吕胜,把你车上的红牛拿几罐出来,给大家补充点体力。”
“怎么吃?” 李思娇又忍不住抱怨,“干嚼啊?”
陈默没理她,径直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拿出便携炉头、丁烷气管和便携套锅。熟练地连接好,点燃蓝色的火焰。他先往套锅里倒入两瓶矿泉水,一次只能烧这么多水,泡两桶面。
火焰燃起,热气和泡面的香味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暂时驱散了一丝绝望。然而,这火光也引来了不速之客。
那辆黑色汉兰达的车门终于打开了,四个男人走了下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桶泡面,径直朝陈默这边走来。领头的是个小胡子男人,他晃了晃手里的面桶,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兄弟,借个火,帮忙烧点水呗?这鬼地方,冷死了。”
吕胜刚才在他们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此刻火气正旺,毫不客气地回绝道:“不好意思,我们的气罐也不多,自己都不够用,帮不了你们。”
小胡子男人眉头一皱,声音提高了些:“烧个水能用多少气?帮个忙怎么了?大家不都困在这儿嘛!”
吕胜冷笑一声,寸步不让:“刚才我去找你们问情况,你们不是挺能耐,不需要帮忙吗?怎么现在想起来求人了?我们没空!”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对方四个人,身材看起来都不弱。陈默这边虽然有六个人,但四个是女孩子,真动起手来绝对吃亏。
陈默不想节外生枝,沉声打圆场:“行了,吕胜。” 他看向小胡子男人,指了指炉火,“等我把我们这几位的面泡好,就帮你们烧。你们把矿泉水拿过来吧。”
小胡子男人看了陈默一眼,又瞪了吕胜一下,没再说什么,转身招呼同伴回去拿水。不一会儿,他们果然只拿了四瓶水过来,一瓶不多。
在沉默和偶尔的落石声中,众人勉强解决了晚餐。顾瑶和李思娇都带了保温杯,陈默又烧了些热水给她们灌满。最后,他用刀割开一个空矿泉水瓶,做了个简易水杯,倒了些热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前面给奔驰车里的司机大哥。
司机大哥嘴唇干裂,感激地接过热水,小口喝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一丝微弱的暖意。陈默把他行李箱里的厚衣服都翻出来,尽可能塞在他身体周围保暖,低声安慰道:“大哥,坚持住!六库到丙中洛大面积塌方的消息肯定传出去了,救援队已经在路上了!千万别放弃!”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如同浓墨泼洒,只有车灯和炉火的光芒在黑暗中挣扎。寒冷和黑暗带来的恐惧感瞬间倍增。当务之急是解决过夜问题。
陈默把目光投向陆巡。后排座椅放倒后,空间勉强够三个女孩挤着睡,但前提是必须把后备箱所有的行李都搬下来。顾瑶她们的行李箱还好,防水面料,露天放一晚问题不大。但陈默那十二台服务器——他的命根子——外包装只是普通的纸箱,一旦淋雨受潮,后果不堪设想!
他最初的计划是:把行李箱堆放在车底,把服务器小心地从纸箱里取出(避免磕碰),暂时安置在相对干燥的前排座椅上。这样顾瑶她们三个就能在后备箱铺平的“床”上休息。至于他自己,随便找个地方蜷一宿就行,保护好服务器才是重中之重。
然而,当陈默开始动手,把李思娇那个醒目的新秀丽行李箱往车外的地上放时——
“陈默!你干什么?!” 李思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我的行李箱是新秀丽的!全新的!你就这么给我放地上?!全是泥!脏死了!不行!”
陈默耐着性子解释:“把后备箱腾出来给你们睡觉。行李只能暂时放外面。”
“不行!” 李思娇斩钉截铁,指着前排座椅,“你把我们的行李箱放主驾和副驾座位上!反正我们的箱子不能放外面过夜!弄脏了弄坏了你赔吗?!”
陈默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看向乔丽,希望她能讲点道理。
乔丽接收到陈默的目光,立刻抱住自己的行李箱,小声嘟囔道:“我的也不行……里面……里面有女生用的东西……还有卫生巾……要是淋湿了或者弄脏了,我……我就没办法用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充分”又让人无法反驳。
陈默彻底无语了。一股巨大的憋屈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咬着牙,一言不发,将李思娇和乔丽的行李箱,连同顾瑶那个相对朴素的箱子,一起费力地塞进了前排的主驾驶和副驾驶座位上。空间被塞得满满当当,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现在,他的十二台服务器成了无处安放的“孤儿”。他看向吕胜的奥迪Q5,只见吕胜和孙淼也正在把他们的行李拼命往前排塞,显然没有多余的空间。
最后,陈默只能抱着沉重的服务器纸箱,在陆巡旁边的空地上寻找相对高一点、干燥一点的地方。他搬来几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垫在下面,小心翼翼地将装着服务器的纸箱放上去,尽量离湿漉漉的地面远一些。然后,他拿出户外店老板送的那几张银色保温毯(救生毯),将它们一层层仔细地包裹在纸箱外面,用胶带牢牢固定好。这薄薄的塑料薄膜,成了服务器们唯一的防水屏障。
为了让车里的三个女孩晚上能稍微暖和一点,陈默又把剩下的几张保温毯铺在了陆巡后备箱放平的地板上。银色的反射面朝上,理论上能反射一些人体热量。他又示意她们把自己的厚外套拿出来当枕头和被子。
顾瑶看着陈默忙前忙后,额头上沁出汗珠,脸上沾着泥点,再看看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前排和车外裹着“锡纸”的服务器箱子,这才猛地意识到陈默自己完全没地方睡。她心头一紧,带着浓浓的歉意和关切问道:“默哥……那……那你今晚怎么办?你睡哪里?”
陈默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别管我,有地方。你们赶紧收拾一下休息吧,保存体力。” 他转身走向炉头旁熄灭的余烬,背影在车灯下显得有些孤寂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