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将军府。
天光未明,夜色如墨汁般浓稠,尚未被晨曦稀释。整座将军府邸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沉默地矗立在京城最显赫却也最令人望而生畏的武勋坊深处。高耸的围墙比寻常府邸高出近半,墙头覆盖着冰冷的黑瓦,在稀薄的星光下泛着幽光,隔绝了内外的一切窥探。没有寻常权贵府邸门前象征祥瑞的石狮,唯有两尊造型狰狞、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玄铁镇兽,盘踞在紧闭的乌木大门两侧,兽瞳处镶嵌的不知名暗色宝石,在夜色中幽幽闪烁,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之眼。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和沉寂。没有一丝丝属于大婚之日的喧嚣与喜庆。没有张灯结彩,没有红绸高挂,没有宾客盈门,甚至连府内惯常的巡逻府卫都刻意压低了脚步声,如同鬼魅般在深广的庭院阴影中无声穿行。整座府邸,仿佛被罩进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隔绝生气的铁罩子里。
一辆没有任何装饰、通体玄黑、形制古拙的马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至将军府侧门。车帘掀开,苏念衾被两个同样穿着深色劲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健妇“搀扶”下车。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红盖头。她身上是将军府提前一日派人送来的“婚服”——一套同样没有任何绣纹、质地厚重、颜色深得近乎墨黑的衣裙。宽大的袖口和裙摆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如同套进了一个沉重的布袋。乌发被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最简朴不过的圆髻,仅用一根毫无光泽的乌木簪固定。脸上未施脂粉,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眼睛,在浓重的夜色里亮得惊人,如同两点寒星,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冰冷的、破釜沉舟的火焰。
她抬头,望向眼前这座如同钢铁堡垒般的府邸。那高耸的围墙,那紧闭的乌木大门,那狰狞的玄铁镇兽……无一不在昭示着它的主人是何等的冷酷与不容侵犯。这里,就是她的囚笼,她的刑场,她即将面对那个传说中“克死七任妻子”的煞神将军的地方。
“苏小姐,请。”一个穿着深青色管事服饰、面容刻板如同石雕的中年妇人上前一步,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是将军府的内院管事,姓严,人如其姓。
苏念衾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微微颔首。在两个健妇和严管事的“簇拥”下,她迈步,踏入了那道如同巨兽咽喉般幽深冰冷的侧门。
门内,是一条极其宽阔、笔直得如同尺子量过的青石甬道。两侧是高耸的、光秃秃的墙壁,没有任何花木装饰,只有冰冷的石壁在微弱的灯笼光线下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了铁锈、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冰冷气息,吸入肺腑,带着刺骨的寒意。
甬道尽头,是一道同样紧闭的、厚重的乌木门。门前,左右各肃立着四名身披玄甲、手持长戟的府卫。他们如同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头盔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棱,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冻结了周遭的空气。
严管事上前,对着守卫低声说了句什么。守卫沉默地侧身,厚重的乌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门后更加幽深黑暗的空间。
没有鼓乐喧天,没有宾客道贺,没有拜堂成亲。所谓的“大婚”,就是她这个穿着黑色“婚服”的新娘,在死寂的深夜,被一群沉默的陌生人押送着,穿过一道道冰冷厚重的门禁,走向未知的深渊。
严管事引着她,穿过几重同样肃杀空旷的庭院。每一处都冷清得可怕,只有巡逻府卫偶尔经过时,甲胄摩擦发出的轻微金属碰撞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最终,她们停在了一处独立的院落前。
院门上方挂着一块同样乌木的匾额,上面刻着两个笔力遒劲、却透着一股孤绝寒意的字——静园。
推开院门,里面是一方小小的天井,同样铺着冰冷的青石板,角落栽着几株瘦骨嶙峋的枯树,在夜色中伸展着如同鬼爪般的枝桠。正对着院门的,是一排三间相连的屋子。中间是堂屋,左右是卧房和一间小小的书房(或者说囚室更贴切)。屋内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桌椅床榻皆是普通木料,没有任何雕花装饰,冰冷坚硬。窗纸是厚实的桑皮纸,透光性极差,将屋内本就昏暗的光线滤得更加阴郁。
“此处便是小姐的居所。”严管事的声音依旧平板,“将军有令,亥时正刻熄灯落锁,不得外出。卯时初刻方可开门。一日三餐,自有仆妇按时送至院门外。若无召唤,不得踏出院门半步。”她机械地复述着那十三条规训中的内容,目光如同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扫过苏念衾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小姐可听明白了?”
苏念衾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冰冷、简陋、如同囚室般的“新房”,最后落回严管事那张刻板的脸上。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如同认命般的死寂。
严管事似乎对她的沉默和顺从很满意(或者说毫不在意),微微颔首:“如此甚好。小姐请歇息吧。”说完,她不再多言,带着那两个健妇,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沉重的院门在她们身后“咔哒”一声合拢,紧接着是铁链缠绕门栓的金属摩擦声,以及落锁的清脆“咔嚓”声。最后,是脚步声逐渐远去,彻底消失在死寂的夜色里。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苏念衾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空旷的堂屋中央。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屋内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光线昏黄的油灯在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地面和墙壁上,如同一个被囚禁的幽魂。
她缓缓走到那张唯一的硬木椅子前,没有坐下。手指拂过冰冷的桌面,触感粗糙,带着积年的尘土气息。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被遗忘、被遗弃的死亡味道。
没有喜烛,没有合卺酒,没有红帐暖衾。只有这间冰冷的囚室,和门外那象征禁锢的铁链锁扣声。
这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笑意,极其缓慢地爬上苏念衾的唇角。她微微仰起头,看着屋顶那根粗大的、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的房梁。霍云送来的那张血泪控诉书上,那癫狂的字迹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在房梁……在衣柜缝隙……在窗纸破洞后……它看着我……整夜整夜地看……”
寒意,如同毒蛇,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尖锐的刺痛强行驱散脑海中翻腾的恐怖画面。不能怕!苏念衾!怕,你就真的输了!你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带着尘土和铁锈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咳得她弯下腰,眼泪都呛了出来。她扶着冰冷的桌面,剧烈地喘息着。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的摩擦声,从左侧卧房的方向传来!
苏念衾的身体瞬间僵住!所有的咳嗽和喘息在刹那间停止!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
声音的来源……是那扇紧闭的、通往卧房的雕花木门!
门……自己开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猛地扭头,瞳孔骤然缩紧,死死盯住那扇门!
门缝里,一片浓稠的黑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那片黑暗之后,无声地窥视着她!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那张血泪控诉书上的字句疯狂地在脑海中闪现——“它看着我……整夜整夜地看……他在笑……”
是……是那个东西?!是那个无处不在的“眼睛”?还是……那个提着他的刀、如同厉鬼般的……萧执?!
苏念衾的呼吸彻底停滞。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在死寂中,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点一点……向内打开!
门后的黑暗如同活物般流淌出来,带着更深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压迫感。
一个高大、挺拔、如同山岳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堵住了那片黑暗。
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没有任何纹饰,衣料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身形极高,肩背宽阔,几乎将整个门框都填满。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极其冷硬利落的下颌线条,和一双……在阴影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同寒夜里最幽冷的星辰,又像是淬了剧毒的冰棱,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漠然。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毫无阻碍地落在苏念衾身上。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着一只误入陷阱、瑟瑟发抖的蝼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两人巨大而扭曲的影子,无声地对峙。
苏念衾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在她的头顶、肩背!那目光带来的压迫感,比霍云身上的铁血杀气更甚!它带着一种洞穿一切、掌控一切的绝对力量,让她所有强装的镇定、所有燃烧的怒火、所有不甘的倔强,都在瞬间被冻结、被碾碎!
她甚至无法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濒死般的窒息感。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
这就是萧执!
那个克死七任妻子、手握重兵、令整个京城闻风丧胆的冷面煞神!他不需要任何言语,不需要任何动作,仅仅只是站在那里,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你,就足以让你感受到地狱深渊的召唤!
他……是来做什么的?是来验收他这第八件“战利品”?还是……直接来执行那十三条规训中的某一条刑罚?
苏念衾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再次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至于瘫软在地。那双因恐惧而微微放大的瞳孔,却倔强地、死死地迎上那双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睛。
无声的对抗,在死寂中激烈碰撞。
终于,那堵在门口的身影动了。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只手如同精铁铸就,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绝对力量感。
他的手中,捏着一页纸。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质地普通的素白纸笺。
萧执的手指微动,那页纸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轻飘飘地、却又带着千钧重压般,朝着苏念衾的方向飞来。纸页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最终精准地、无声地落在了苏念衾身前那张冰冷的桌面上。
做完这一切,萧执的目光依旧锁在苏念衾脸上,那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没有任何波澜。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苏念衾紧绷的神经上:
“签了它。”
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那张纸笺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高大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无声无息地向后退了一步,重新隐没在卧房那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咔哒。”
一声轻响,那扇刚刚被打开的卧房门,再次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那道令人窒息的目光和威压。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苏念衾僵立在原地,过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那被冻结的血液才开始重新缓慢地流动。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张素白的纸笺上。
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阵阵闷痛。她伸出冰凉僵硬、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将那张纸笺展开。
纸笺顶端,是几个同样冰冷、笔力遒劲、如同刀刻斧凿般的墨字——婚契。
其下,是寥寥数行同样冷硬简洁的文字:
一、此契为证,苏氏念衾嫁入将军府,仅为名义夫妻,互不干涉。萧执无需履行丈夫之责,苏氏亦不得以妻室身份自居。
二、人前需作恩爱和睦状,维系将军府体面。人后各不相干,不得逾矩。
三、苏氏需安守静园,谨遵府规。不得探听、过问、干涉将军府内外一切事务。
四、萧执保苏氏性命无虞(府内),保苏氏在京中亲眷(永宁侯府)平安。
五、此契期限,至萧执身死或苏氏身死为止。
六、苏氏若违此契,或泄露此契内容,视为背约。背约者,死。
落款处,是三个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带着浓烈杀伐之气的字——萧执印。旁边空着一块,显然是留给她的位置。
没有温情,没有承诺,只有赤裸裸的交易和冰冷的威胁。
互不干涉?人前恩爱?安守静园?保性命无虞?保亲眷平安?
苏念衾的目光死死钉在“保苏氏性命无虞(府内)”那几个字上,又缓缓移向最后那句“背约者,死”。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悲凉和一丝绝处逢生般微弱希望的复杂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冰冷的胸腔里翻滚冲撞!
这算什么?一张卖身契?一张生死状?还是……一张在必死之局中,由那个煞神亲手递过来的、沾着毒液的……救命稻草?
保她在府内性命无虞?那前七位呢?她们的“无虞”在哪里?这承诺,又有几分可信?
可若不签……她还有别的选择吗?门外是冰冷的锁链,府内是森严的规训,眼前是深不可测的煞神。签了,至少……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至少……能保住春棠和秋雨?保住那个早已将她视为弃子的永宁侯府?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这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目光再次抬起,望向那扇紧闭的卧房门。门后,是那个掌控着她生死的男人。
油灯的火苗跳跃了一下,光线忽明忽暗,将她苍白脸上那抹带着血腥味的、近乎疯狂的笑意映照得格外清晰。
她猛地转身,走到那张简陋的书案前。案上有笔,有墨,却无砚。墨是早已凝固的墨块。她拿起墨块,没有水,便直接凑到油灯跳跃的火焰上炙烤!焦糊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墨块表面开始融化、变软、发黑、冒烟!
她毫不在意,将烤得滚烫发软的墨块用力在粗糙的砚台底(或者说只是一个浅凹的石盘)上研磨!墨色污浊,带着焦糊味和烟尘,被她粗暴地磨开。
她抓起那支秃了毛的硬毫笔,蘸上这污浊不堪、如同泥浆般的墨汁。笔尖因为墨汁的粘稠和焦糊而显得格外滞涩。
她走到桌前,将那张《婚契》铺平。目光扫过“苏氏若违此契,或泄露此契内容,视为背约。背约者,死。”那行字,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疯狂。
笔尖悬在落款处那片空白之上。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屈辱、不甘、愤怒,还有那丝被逼到绝境后破罐破摔的狠厉。然后,手腕用力,带着一股近乎自毁般的决绝,在那片象征着屈从的空白处,狠狠落下!
笔锋因为墨汁的污浊和她的用力而显得粗粝狰狞,墨色浓黑得如同凝固的血块。三个字,被她写得张牙舞爪,力透纸背,带着一种近乎诅咒般的戾气,重重地印在了“萧执印”的旁边——
苏念衾!
最后一笔落下,她猛地将笔掷于地上!污浊的墨汁溅开,在她靛青色的裙摆上染开几朵丑陋的黑花。
她拿起那张签了名的《婚契》,看也不看,朝着那扇紧闭的卧房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了过去!
纸笺如同折翼的蝶,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一声轻响,然后滑落在地。
“签了!”苏念衾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破釜沉舟的疯狂,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将军可满意了?!”
她死死盯着那扇门,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濒死的困兽。
门内,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回应。
仿佛刚才那个出现又消失的男人,只是一个幻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发出噼啪的轻响,光线将苏念衾孤零零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单薄和绝望。
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再有任何回应,这令人崩溃的寂静会持续到天荒地老时——
“咳……咳咳……”
一阵极其压抑、沉闷、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咳嗽声,毫无预兆地从紧闭的卧房门后传了出来!
那咳嗽声断断续续,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隐忍和……虚弱?仿佛咳嗽的主人正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每一次咳喘都牵动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苏念衾猛地一怔!浑身的戒备和疯狂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萧执……在咳嗽?
那个煞气冲天、如同战神般的人物……会咳嗽?而且听起来……竟有几分虚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心头翻腾的怒火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错愕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念头。
难道……那“克妻”的传闻背后……另有隐情?
就在她心神剧震、念头飞转之际——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某种硬物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门板,传入苏念衾耳中!
仿佛……是有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