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
循着回听夏轩的小路走,姜拂远远地瞧见了单檐六角亭的一角,眼看就要到了,没想到遇上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她蹙了蹙眉,“芸娘?”
芸娘沉着脸朝她一步步走来,此刻正好是怡欢宫晨会的时候,周围没有什么人路过,她说话的语气颇为不客气,“姜拂,你耍的什么心机?前天晚上你和殿下说什么了?”
姜拂没想到芸娘都如愿以偿当上太子的女人了,居然还有自己的事,她回道:“你话说清楚,谁耍心机了?”
“别装蒜,太子说了,你前天晚上说了很多大胆的话让他忘都忘不了。”
“早知你是个荡妇,没想到你对着第一次见的太子也能卖弄起来,你是不是留了一手,想着后面自己替上去?”
她一连串的质问和羞辱让姜拂黑了脸,“你说够没有?我告诉你,我根本没跟太子说过一句话。”
芸娘不信,“太子说得很清楚,他就是喜欢你说的话,还叫我今晚复述给他听。姜拂,你到底想怎样?难道事情曝光,你还能跟太子走不成?”
眼前的女人还在喋喋不休以为是姜拂藏了些什么,让姜拂很是莫名其妙。
姜拂十分确定她根本没说任何能引起太子注意的话。
太子为何撒谎?
姜拂蹙起眉,莫非太子在怀疑芸娘是个冒牌货,想试探她一二?
内心犹如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掀起了一波汹涌澎湃的浪潮,她急忙环顾四周,芸娘来到这里找她对质,怕是早被人跟踪了。
那自己……不是暴露了?
姜拂内心慌乱,也没人说过楚国太子心细如发至此啊。
她和芸娘这事属于欺君罔上,尤其是她这尴尬的身份,楚国太子知道了不得活剥了她?
冷静冷静。
没有证据的,就算芸娘来找她也说明不了什么。
她不能慌。
芸娘见姜拂根本没听自己讲话,气得推了她一把,“我跟你说话,你敢不听?”
姜拂被她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再看向芸娘时,她的脸色已经很是不善,“你给我放尊重点,现在是你求我!”
芸娘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你果然是背着我捣鬼!”
“是又如何?你已经入局了,想要继续做你的太子妃美梦,就认清楚,谁是主子。”
芸娘嘴都气歪了,“你是我主子?笑话,就算前天夜里和太子在一起的是你,你敢说吗?你敢让他们知道吗?”
姜拂嗤笑一声,“有什么不敢?我无父无母,大不了死我一个。像我这样烂在后宫之中,死也许是个解脱。你呢,你敢吗?你用皇帝的女人做局陷害太子,不死也要扒层皮。更何况,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有个妹妹的。”
“你……”
芸娘的脸霎时变得苍白。
“怕了?”姜拂没想到她的贼心就那么一点,嘲弄地弯了弯唇,她伸手去摸芸娘身上的新衣,“雨丝棉啊,好穿吗?是不是跟你的宫女服天差地别?一穿上就不想脱了吧。”
女人柔声细语的说着,芸娘却如至冰窟。
她本以为姜拂再怎么样,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自己红杏出墙的事,她可以稳稳牵着姜拂的鼻子走。
没想到这个女人是个疯的,根本不是可以任她拿捏的软柿子。
姜拂见芸娘眼底起了强烈的憎恨,知道自己做过了,她顿时收敛了身上的强势,退了半步跟芸娘拉开了距离。
眼下她只想安心对付贵妃,不想再多一个敌人。
芸娘,她们之间的账后面再慢慢算。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装作无奈的样子说道:“我实在不想跟你闹翻。芸娘,我会告诉你我与殿下相处的全部细节,但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她放软了态度,芸娘也跟着松了口气,她问:“什么事?”
“刘昭仪刁难我,说要我给她绣十个桂花秋月荷包,中秋节拿来送人。我的手艺你是知道的,我记得你在绣房有很多相识的人,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姜拂随口胡诌道。
楚国太子估计也拿不住到底是谁,只能通过芸娘接触的人逐个排查。
既然如此,就让芸娘去多接触几个人,让他好好猜一猜。
芸娘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愿意,最好姜拂交不了差,刘昭仪能折磨死她,大家皆大欢喜。
可她此刻有求于姜拂,十个桂花秋月荷包说简单也简单,多找几个一起绣很快就能做好。
“就这样?”
“就这样。”
芸娘胸中的火气散去不少,“好,十个荷包就十个荷包,不过你后面要是再有招怎么办?”
姜拂冷笑道:“难道要我立字据吗?”
“立个字据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留个字据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就这脑回路去设计楚国太子,难怪会露出马脚。
姜拂给她一个定心丸:“我毕竟是齐国皇帝的女人,罪名比你要严重得多。今天之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不稳定的楚国太子。
想当初芸娘跟她说计划的时候那叫一个言之凿凿,她本以为芸娘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谁知竟是个漏勺。
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叫楚国太子发现了端倪。
不处理好怕是会引来一系列的麻烦,不管楚国太子作何打算,她还是和芸娘尽早切割为好。
最好的结果是,那楚国太子即使知道了她的身份,也能默契地一起保持沉默。
“姜采女,你让奴婢好找。”
一个小宫女小跑着过来,两人立马整理了一下表情。
姜拂瞧着这个宫女,“你是?”
“奴婢是怡欢宫的,我家贵妃娘娘想见你。”
姜拂算了下时辰,大概能猜到什么事,她点头,“好,我随你去。”
她跟在宫女的身后,走了几步,没忘记回头对芸娘说:“快去吧,可别迟啊。”
看着女子得意洋洋的面容,芸娘牙都要咬碎了。
姜拂!你给我等着!
宫女走得很快,姜拂想到接下来估计有一场硬仗要打,自己这身衣裳是仅剩下的最好看的一件了,万一弄坏了可不行。
姜拂在听夏轩门口停下脚步,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裳。”
“采女不要换了,还是快去吧。”
姜拂没想到宫女这么急切,她细细观察,那宫女目光闪躲,眼神中满是害怕,看样子是一点时间都不想耽搁。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语气也强硬起来,“就在门口了,急什么!”
说完,她入了听夏轩,宫女不好拦她,只能在听夏轩外等她。
片刻后,姜拂出来了,宫女催促道:“采女,快走吧。”
姜拂整理了一下衣着,“走吧。”
*
怡欢宫一片狼藉,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玉壶春瓷甁,还有晕染一大片的水渍和摔成一瓣一瓣的荷花荷叶。
坐在上首的林舒面色铁青,一个宫女跪在地上给她包扎左手上的伤口,鲜血染红了纱布。
大多的宫妃们不敢乱看,纷纷坐在位置上当木头人。
坐在右边下首第一位的妃子俏丽的脸上全是隐忍的怒意,她和对面穿浅蓝色宫装的妃子对上了视线,那妃子给了她一个“不可”的眼神。
姜拂来到怡欢宫,先被院子中被两个嬷嬷按着扇巴掌的刘昭仪吓了一跳。
刘昭仪跪在地上,精心装饰的发髻凌乱不堪,双颊红肿,嘴角流着鲜血,整个人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
她心里一惊,这……怎么会闹得那么大?
姜拂暗感不妙,咽了口口水,小步地走到内殿。
她恭敬地垂头,“婢妾给贵妃娘娘及各位娘娘请安。”
视线范围内,地上安静地躺着一支华贵的孔雀金步摇,这是昨天晚上,皇上赏给刘昭仪的。
至于更远些的那堆破烂,无疑是事故的起因。
要死,她只想让贵妃因为荷花的事情给刘昭仪找点气受,刘昭仪说了什么把这个疯女人刺激到了,弄成这样谁能来收场?
林舒看见那抹瘦弱的影子,“蹭”的站了起来,她眼中的杀意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当即厉声下令:“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本宫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