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芸娘回了一趟长虹阁就听见姜拂出事了,等尘埃落定,她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被小眉挡在门口,小眉说:“姜采女晕过去了,不知何时能醒,芸姑娘回去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她,你让开。”

小眉和芸娘算是老相识了,因她先前背主求荣的事,小眉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她按着姜拂教她的话,一字一句复述给芸娘听:“叫你一声芸姑娘是因为你做了楚国太子的侍妾,不是舒美人身边的人了。既是楚国的人,就不该在齐国后宫,对齐国的妃嫔颐指气使!”

芸娘语噎,“你!”

“怎么,需要我去禀明太后或是楚国太子,请他们来辩辩理吗?”

芸娘嘴唇抖动几下,终是甩手离去。

小眉呼出一口气,心想,太医说姜拂需要好好休息,自己绝对要守好姜拂,不能让人打扰她。

芸娘在长虹阁坐立不安,派去听夏轩的人只说姜拂一直到现在都没醒,她更加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姜拂不醒,她今天晚上该如何去侍奉太子?

正踌躇要编个什么样的谎话,相识的女官敲门而入,带来了太子的话,“太子说,他今晚有要事,不来了,让你早点歇息。”

芸娘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悦太子的爽约。

女官说完话,没有要走的意思。

芸娘抿了抿唇,解了个手镯给她,“拿去。”

女官掂了掂手镯,脸上露出轻视的表情,“就这?”

“我不过是个侍妾,赏赐下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全给你了,我如何精心装扮去见太子?”

“唉,我真是后悔冒着风险帮你这一把,太子摆明了对你没什么兴趣。一个侍妾,呵,好歹捞个位份呢?”

“谁说我没有位份。太子说了,等我再侍过一次寝,就封我为良娣。”

女官上下打量着她,“你?良娣?开什么玩笑。”

楚国太子再好色,也不可能把一个睡了两次的宫女封为良娣。

芸娘很自信,“太子金口玉言,断不是玩笑之语。等我再侍寝一次,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女官噗嗤一声笑了,“难怪太子今晚不来,怕是清醒过来不能给你良娣之位,这才躲着你呢。你呀,已经失宠啦。”

“你!”

这一句戳中了芸娘的痛点,但她有把柄在女官手里,不好发作,扯了个笑道:“玉兰姐姐,木已成舟,我得不到太子的恩宠,于你也无益,还请姐姐你多多费心。”

玉兰斜眼看她,“你别说的好像我俩跟一条船上的人一样,我答应你的事已了,接下来是你付报酬的时候。你最好赶紧在太子离开前混个像样的位份,把你答应给我的钱财付完,否则别想安安稳稳地离开。”

芸娘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翻脸,“太子并不是重情欲之人……”

“关我何事?”玉兰打断她的诉苦,“要不是你说事成之后能给我这个数,我犯得着帮你吗?你那身子明明是自己捅破的……”

“姐姐,噤声!”

玉兰看着芸娘徒然犀利的目光,稍稍放低了声音,语气仍是不饶人,“芸娘啊,今日怡欢宫发生的那档子事,里面的宫人死的死,罚的罚,你该谢我这一帮,救了你一命,否则你现在指不定在哪受苦呢。”

芸娘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无耻到这地步,这事也能归到她的好处里。

今天一整天,没一个人给她好气受的。

偏偏她一个都得罪不起!

芸娘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子递给玉兰,赔了笑脸道:“好姐姐,我怎么会忘记答应给你的数呢。你别急,等我得了太子欢心,自然会好好孝敬你。”

玉兰毫不客气地拿走银簪,“这还差不多。”

晚膳后,皇帝驾临听夏轩,引得上下一番动作准备迎接圣驾。

刘昭仪和姜采女仍在昏迷,陈贵人便卯足了劲儿打扮自己,谁知皇帝只是看了眼刘昭仪,问了下伤势,又赏了些名贵药材给她,随后准备打道回府。

陈贵人连他一个眼神都没分到,心里不甘,叫了句:“皇上。”

陆衡看她,“何事?”

陈贵人被他冷冷一看,嘴边挽留的话咽了下去,装作好心的提醒道:“皇上不去看看姜采女?她伤得也很重。”

陆衡略一迟疑,但想到姜拂今日大胆忤逆的模样,心中唯一一点心软也跟着烟消云散,“有太医看顾,朕无需担心。”

陈贵人只得恭送他离开。

后面侍女说,皇上去了薛美人那里。

陈贵人冷哼,“今日在场的所有人跟着倒霉,她却得了脸。”

侍女说:“可不是嘛,薛美人命是真好,被皇上冷了一两年,前段时日唱首曲子还能入皇上青眼。今天撞上这回事,看来皇上会宠她好一阵了。”

陈贵人心里羡慕得不行,她何尝不是被皇上冷落的人,不过贵妃就此失宠,哪怕今天不是她,早晚有一天也能轮到她。

她想到白天那档子事,心里依然有几分不真实,“你说皇上是真的厌弃了贵妃吗?”

叫惯了“贵妃”,哪怕换了称号,口头上仍没改过来。

“奴婢觉着,难说。舒美人禁足半年是太后厌弃她,皇上可是舍不得的。半年后,舒美人一出来,皇上说不准会对她倍加怜惜。”

陈贵人也是这么想的,宠了三年的人哪能说抛开就抛开,不过,这半年,她倒是可以好好琢磨下如何讨皇帝开心了。

月亮直上柳梢,朱漆回廊下,宫灯吐着豆大的暖光。

姜拂醒后,小眉喂她喝了点粥,再给她额头上的伤换了药。

小眉问她:“采女感觉如何?”

“头晕。”

“太医说你需要多多歇息。”

“嗯,你也是累了一天了,回去睡吧。”

小眉点头,退出去了。

姜拂躺在床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看淡黄色的灯光,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虽然全是意外,但对她来说,结果算好的。

天天刁难她的刘昭仪听说脸被毁了,还伴随着脑气震动,不休养个两三个月估计是好不了。

至于林舒,今天要不是她机灵留了个心眼叫小眉去给太后报信,怕是白白搭上两位宫妃的性命,也不会让皇帝重罚林舒。

所幸太后是个正常的太后,贬位加上禁足,还有最合她心意的那一个月的鞭刑之罚。

但是,有陆衡在,估计是水分极大的十下鞭刑。

真是……没有天理,受到不公平苦难的永远只有她们。

突然,破旧的小窗从外面开了一条缝,漏进来一线白色的月光。

姜拂吓了一跳,马上闭上了眼睛。

来人很是谨慎,他在窗户那观察了一会,确认姜拂是睡着的后,才推开窗户跳进来。

他是个练家子,踩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

姜拂不知来人是谁,合着眼眸继续装睡。

男人伫立在床边,垂眸望去,看见女子额头围着一圈白纱布,枕间乌发如墨瀑般铺展开来,一张小脸没有半点红润,比月色还要清冷几分。

白与黑,似乎是她全部的颜色了。

谢之忱没想到她的真实面容竟是如此。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那天晚上,她海棠红色的肚兜半挂在臂膀上,似褪未褪,半面春光一晃一晃,逼红了他的眼睛,胡乱地咬着她。

姜拂努力放匀她的呼吸,可她明显感受到来人的目光越来越炽热,她的心不由自主跟着跳动起来。

是个男人。

是谁?

姜拂的问题刚抛出来,就感觉男人拿出一个小瓶子,紧接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在她鼻间散开。

她暗感不对劲,屏住了呼吸。

没多久,男人收回了瓶子,大掌摸了把她的玉颈。

姜拂:“???”

附了一层薄茧的手掌心略微有些粗糙,却异常温暖,他带着某种克制抚上她的肌肤。

姜拂的呼吸乱了一刹,她想,她知道来人是谁了。

男人收回手,把她的衣襟往两边一拉,露出内里的肚兜。

姜拂:“……”

不会吧,她带着伤呢,殿下。

他没做什么,只是看了眼,很快又帮她把衣襟合回去。

姜拂松了口气。

之后,男人把她额头上的纱布拆了下来,他很认真地看着她的伤口,小声地说了句:“要留疤了。”

太医说的话再次从男人嘴里出来,姜拂的伤口疼了一下。

早知道收着点力了。

男人从袖间拿出一个小瓷瓶,取了一点抹在了她的额头,药香混着血腥气在屋子里散开。

受伤的地方很是敏感,小眉动作算轻柔了她都能感受到疼,男人这手法像是她是具没有痛感的尸体,姜拂没忍住,细碎的呻吟从喉间溢出,“疼……”

男人一怔,尔后指尖泛了点柔情。

至少是知道她不是尸体了。

男人抹完伤口,倾下身体,拿了新的纱布给她缠上,他对此很是熟练。

姜拂的鼻间满是他衣服上沾染的沉香和残留的药香味道,他的呼吸一下下落在耳边。

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他是将她搂在怀里一样。

姜拂心里别扭,想动又不能动。

旖旎的气氛随着男人的起身而结束,姜拂暗暗催促着他赶快离去,可男人转身去了桌椅那边,不知对些瓶瓶罐罐捣鼓了什么,费了好一会,才大功告成。

临走前,男人深深地看了姜拂一眼,最后翻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