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仓库里“隐星”被虐杀的照片,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CLAW巢穴的心脏。空气凝固了,服务器风扇的嗡鸣都显得刺耳。巨大的曲面屏幕上,那张血肉模糊、胸膛烙印着CLAY漩涡眼的尸体照片被放大到极致,每一个细节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和刻骨的警告。
“操他妈的墨染!”马思哲一拳狠狠砸在主控台上!昂贵的合金面板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他脸上所有的得意、张狂消失殆尽,只剩下被彻底愚弄后的暴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他那剃成莫西干的头发根根竖立,猫瞳里燃烧着噬人的火焰,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被逼到悬崖边缘的仓皇。“是他!一定是他!那份名单……是他故意引我们上钩的陷阱!‘隐星’……是我们害死的!”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音,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自我厌弃。
罗保如同一尊沉默的黑色铁塔,覆盖着合金鳞片的机械右臂垂在身侧,内部精密的液压传动装置发出极其低沉、压抑的嗡鸣,如同猛兽受伤后压抑的咆哮。他浅灰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屏幕上“隐星”胸膛上那个焦黑的烙印,那属于CLAY的标志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核心。他覆盖着合金鳞片的左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这是纯粹的物理力量也无法粉碎的、来自阴影深处的恶意。
方文蜷缩在椅子里,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如同一张被揉皱后又勉强摊开的纸。镜片后的瞳孔空洞地放大着,倒映着屏幕上那具悬挂的尸体。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指关节处薄薄的茧子也掩盖不住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他试图敲击键盘调取追踪信息,手指却僵硬得不听使唤,在键帽上徒劳地滑动。那烙印的图案在他空洞的视野里扭曲、旋转,仿佛要将他拖入数据深渊的最底层。
陈明瘫坐在角落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服务器机柜。他双手死死抱着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他的黑色连帽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堵在喉咙口。“隐星”那只被打爆的眼睛,那烙印在他胸膛的CLAY标志,还有魁梧男人那句“用你的命换了一次微不足道的‘注视’”……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是他!是他亲手把那份名单发给了墨染!是他这粒“尘埃”,引来了灭顶的飓风!巨大的负罪感和濒死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不敢看队友,不敢看屏幕,只想把自己缩成一粒真正的、不引人注目的尘埃。
巢穴内一片死寂,只有马思哲粗重的喘息、罗保机械臂压抑的嗡鸣、陈明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以及方文那如同坏掉的风箱般短促而艰难的呼吸。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死寂!主屏幕上,代表城市监控网络的巨大节点图谱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无数个代表追踪信号的黄色箭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正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巢穴所在的这片区域疯狂汇聚!速度极快!范围极广!
“被锁定了!”方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嘶哑,他终于找回了部分对身体的控制,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屏幕上疯狂弹出警告窗口!“IP泄露!物理地址被交叉定位!至少三个不同的追踪源!官方……还有……地下世界的暗网悬赏!是‘深喉’的报复!他们来了!”
屏幕上,一个猩红的倒计时框骤然弹出,数字疯狂跳动:
【预计物理接触时间:15分37秒!】
十五分钟!
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跑!”马思哲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猫瞳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他猛地扑向一个角落,粗暴地拉开一个隐藏的武器柜,抓起几把压满子弹的格洛克手枪和几个弹匣扔给罗保和陈明。“分头走!老规矩!备用安全屋坐标同步!”他语速快得像爆豆,同时飞快地往自己身上套着一件插有防弹板的战术背心。
罗保一言不发,覆盖着合金鳞片的机械右臂极其灵巧地接住手枪和弹匣,瞬间完成检查上膛的动作。他另一只手猛地拉开另一个柜子,里面是几套简易的伪装装备和几块厚重的、闪烁着幽光的信号干扰板。他抓起一块扔给方文,又扔给陈明一件连帽外套和一顶棒球帽。
方文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着接过干扰板,几乎拿不稳。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陈明手脚冰凉地接住外套和帽子,胡乱地往身上套。恐惧让他动作僵硬笨拙,脑子里一片空白。十五分钟?怎么可能跑得掉?
“方文!跟我!”马思哲一把架住摇摇欲坠的方文,动作粗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向罗保和陈明,猫瞳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决绝:“‘磐石’!带‘尘埃’走西线!下水道!干扰板撑不了太久!活着到安全屋!”他不再废话,架着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方文,如同拖着一个沉重的包袱,猛地撞开后墙一处极其隐蔽的、覆盖着废弃涂鸦的逃生暗门,瞬间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
罗保覆盖着合金鳞片的左手抓起最后一块信号干扰板,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抓住陈明颤抖的手臂。“走!”低沉的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不容抗拒。巨大的力量拖着几乎瘫软的陈明,朝着另一个方向的、散发着浓重铁锈和污水气味的狭窄维修通道冲去!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在刀尖上跳着死亡的探戈。CLAY被分割成两组,在墨染编织的天罗地网和“深喉”势力不死不休的追杀中,狼狈逃窜。
城市的下水道系统成了临时的庇护所,但也如同巨大的迷宫和充满病菌的坟墓。浑浊的污水没过脚踝,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湿滑的管壁上凝结着粘稠的苔藓和不明污垢。巨大的老鼠成群结队地从脚边窜过,发出窸窣的声响,黑暗中闪烁着无数点幽绿的小眼睛。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腐烂物和化学品的刺鼻气味。
罗保如同沉默的磐石,始终挡在陈明身前。他那覆盖着合金鳞片的机械臂成了最可靠的武器和工具。遇到锈死的阀门或障碍,那冰冷的爪钳会爆发出非人的力量,强行撕开通路。遭遇零星的、如同鬣狗般循迹追来的黑帮打手(显然是“深喉”的外围势力),罗保的动作快如鬼魅,覆盖着合金鳞片的手臂格挡开砍刀,另一只血肉之手握着的格洛克手枪会发出短促而致命的闷响,子弹精准地没入黑暗中的身影,溅起血花。每一次击杀都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犹豫,只有绝对的效率和冰冷的死亡气息。
陈明则如同惊弓之鸟,紧紧跟在罗保身后。每一次枪响,每一次黑暗中传来的追逐脚步声,都让他心脏骤停,浑身冷汗涔涔。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冰冷的格洛克,却感觉沉重无比,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下水道的污水浸透了他的裤腿和鞋子,冰冷的触感和恶臭不断提醒着他处境的绝望。额角被扫描的印记和手掌的旧伤在潮湿肮脏的环境下隐隐作痛,更添烦躁。他无数次在黑暗中跌倒,被罗保那只冰冷的机械臂如同拎小鸡般粗暴地拽起。每一次被拽起,他都能看到罗保灰色瞳孔里那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们像两只被困在下水道深处的老鼠,依靠着罗保携带的少量压缩饼干和浑浊的管道渗水维持生命。与马思哲和方文的联系时断时续,每一次短暂的通讯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传递的信息也极其有限,只有不断变化的、越来越偏僻的临时藏身点坐标。方文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马思哲的语气也越来越焦躁。追捕的网,正在一点点收紧。
陈明蜷缩在一段相对干燥的废弃管道里,啃着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味同嚼蜡。他看着管道外浑浊的污水缓缓流淌,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如同催命符般的警笛声和某种大型机械的轰鸣(很可能是追捕者在下水道入口处布控的工程车辆),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勒紧他的心脏。这样下去,不是被抓住虐杀,就是活活饿死、病死在下水道里。
“这样……逃下去……没有尽头……”陈明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旁边如同雕塑般警戒的罗保。“墨染……他想要什么?他布下这个局……总不会只是为了看我们像老鼠一样被碾死……”
罗保覆盖着合金鳞片的头颅微微转动,灰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过陈明绝望的脸。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终于开始思考了。
“联系他……”陈明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假意……假意投诚。看他开出什么条件……也许……是唯一的生路?”他说出“投诚”两个字时,胃里一阵翻腾,仿佛吞下了最恶心的秽物。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罗保沉默了几秒钟,只有内部液压传动极其轻微的嗡鸣。最终,他覆盖着合金鳞片的左手,极其缓慢而沉重地点了一下头。这是默许,也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联系墨染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方文在另一处藏身点,通过极其复杂、层层跳转的加密信道,小心翼翼地发出了一个经过特殊伪装的、指向墨染某个极其隐秘通讯节点的“橄榄枝”。信息内容极其简洁,充满了卑微和试探:“墨染先生,CLAY……请求谈判。为之前的冒犯……赎罪。”
回复来得比预想的更快,也更……令人窒息。
没有文字。
没有语音。
只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数据包,直接强制弹窗在方文临时拼凑的、用电池供电的便携终端屏幕上。
数据包瞬间自解压。
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某个极度奢华、如同艺术馆般的办公室一角。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际线。照片的焦点,是一张宽大、冰冷、由整块黑色金属打造的书桌。书桌的一角,放着一个极其精致的沙漏。沙漏的上半部分,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闪烁着诡异暗金色泽的细沙。细沙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下流淌。沙漏旁边,放着一盆……兰花。不是普通的兰花,花瓣呈现出一种极其罕见的、近乎妖异的深紫色,花蕊则是刺目的猩红,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美丽。
照片下方,浮现出一行冰冷的文字:
“沙漏流尽前。”
紧接着,是一份极其详尽、标注着绝对保密等级的省公安厅核心服务器内部结构图、安保排班表、以及一个被多重加密的、名为“守夜人”的病毒程序安装包。
最后一行字浮现:
“地点:省厅核心服务器。目标:植入‘守夜人’。要求:沙漏流尽前完成。报酬:清除‘深喉’悬赏,提供安全庇护。拒绝,或失败:沙漏归零之日,即是CLAY彻底湮灭之时。”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是一道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催命符!
沙漏里那不足十分之一的暗金色细沙,无声地宣告着他们仅剩的、微不足道的时间!
省公安厅大楼。这座象征着国家暴力机器核心的庞然大物,在晨曦微光中散发着森严、冰冷、不容侵犯的威严。巨大的警徽在晨光中熠熠生辉。高耸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线。入口处,荷枪实弹、眼神锐利的警卫如同雕塑般矗立,扫描着每一个进入者的证件和面孔。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压力,那是无数双电子眼和训练有素的目光交织成的天罗地网。
陈明站在马路对面一个不起眼的报亭旁,穿着一身熨烫平整、略显宽大的深灰色维修工制服,戴着一顶印着“市政管网维护”字样的蓝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他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印有同样标识的工具箱。脸上覆盖着一层极其轻薄、近乎无感的高分子硅胶面具,巧妙地改变了他原本的轮廓和肤色,加上一副普通的黑框平光眼镜,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为生活奔波、略显疲惫的普通管道维修工。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心跳平稳下来,但手心依旧被冷汗浸得滑腻。工具箱的夹层里,藏着方文提供的微型信号中继器、破解工具和那块承载着致命病毒“守夜人”的加密U盘。每一次看向那森严的大门,都感觉像是在凝视深渊的入口。额角的印记和掌心的旧伤在紧张下隐隐作痛。
他深吸一口气,模仿着记忆中那些维修工疲惫而略显不耐烦的步态,朝着省厅大楼侧后方一处相对偏僻的、挂着“后勤通道/设备维护”指示牌的小门走去。门口同样站着一名警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他。
“证件。”警卫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陈明心脏猛地一跳,脸上却努力挤出职业化的、带着点讨好的笑容,用带着点地方口音的腔调回答:“哎,师傅,辛苦辛苦。市政管网那边的,说是你们地下二层设备间旁边的排水管道有点小堵塞,让俺们过来瞅瞅,通一下。”他一边说,一边动作略显笨拙地在身上几个口袋里摸索着,最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盖着市政管网红章的工作单和一张同样皱巴巴、贴着照片的维修工证件(照片是方文用技术合成的),递给警卫。
警卫接过证件和工作单,仔细地核对着照片和真人,又翻看工作单上的印章和内容。陈明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几秒钟后,警卫将证件和工作单递还给他,指了指旁边一个需要刷卡进入的闸机通道:“登记。工具需要过安检。”
“哎,好嘞好嘞,谢谢师傅!”陈明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接过东西,走向旁边的登记台,在值班人员的注视下,在登记本上签下了一个伪造的名字。然后,他将工具箱放在安检传送带上。
X光机屏幕亮起,显示出工具箱内部的轮廓:各种常见的管道疏通工具、扳手、线圈、还有几块形状规则的电子元件(被伪装成检测仪器)。安检员随意地扫了一眼屏幕,没有发现明显的违禁品,挥了挥手:“进去吧。设备间在地下二层,找后勤处的人带路。”
“哎,知道了!”陈明拿起工具箱,快步通过闸机,走进了省厅大楼的内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纸张油墨和某种无形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敢有丝毫停留,按照方文提供的内部地图记忆,低着头,快步朝着通往地下的楼梯间走去。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地下世界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复杂。巨大的中央空调管道如同钢铁巨龙在头顶蜿蜒,发出低沉的嗡鸣。粗大的电缆束沿着墙壁铺设,闪烁着幽微的指示灯。空气里弥漫着机油、灰尘和一种恒温设备散发的特殊气味。通道四通八达,标识着各种功能区域:设备间、配电房、备用服务器机房、管道井……
陈明避开偶尔路过的后勤人员,如同幽灵般潜入了一条相对偏僻、标着“废弃管道维护通道”的狭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布满灰尘和锈迹的铁门,上面挂着一把老式的黄铜挂锁。
他放下工具箱,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然后,他迅速从工具箱夹层取出一个巴掌大小、连接着几根探针的黑色仪器——方文提供的万能钥匙破解器。他将探针精准地插入锁孔,仪器屏幕亮起,无数行代码飞速滚动。几秒钟后,“咔哒”一声轻响,老旧的黄铜挂锁应声弹开。
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更加浓重的铁锈、尘土和潮湿发霉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金属楼梯,通往更深层的黑暗。楼梯扶手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锈迹。
陈明打开强光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楼梯下方是一个不大的平台,平台一侧的墙壁上,有一个半人高的、黑黢黢的圆形管道入口,直径约一米。管道内壁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深绿色锈蚀物,散发着刺鼻的铁腥味。管道深处,传来隐约的、有节奏的流水声。这里就是方文地图上标注的、理论上可以避开大部分监控和感应器、直通核心服务器机房下方管井的“捷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对幽闭空间和浓重铁锈味的本能不适,将工具箱放在平台角落,只背着一个装有必需工具的腰包,戴上头灯,准备匍匐进入管道。
就在这时!
“嗡——!”
他腰包里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微型探测器突然发出极其尖锐、短促的震动警报!屏幕上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代表生物热源的信号点正从楼梯上方快速接近!有人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陈明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他几乎是本能地一头扎进了那个散发着浓重铁锈味的圆形管道入口!身体紧贴着冰冷湿滑、布满尖锐锈蚀凸起的管壁,手脚并用地向深处爬去!动作仓促而狼狈!
“吱嘎——!”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管道口不到半秒,楼梯上方那扇沉重的铁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瞬间扫了进来!
“谁?!干什么的?!”一个严厉的喝问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陈明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死死贴在管道冰冷的内壁上,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头灯早已关闭,只有腰包里的探测器屏幕在黑暗中发出极其微弱的红光,显示着两个代表人体的高亮信号点正停留在平台入口处,似乎在检查什么。
冷汗顺着陈明的额角滑落,混合着管壁上的锈水,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几秒钟后,外面传来对话声:
“没人?门锁怎么开了?”
“可能是老锁锈坏了。这破地方多少年没人来了,全是灰。”
“走吧走吧,估计是野猫碰的。去下一个区域巡逻。”
脚步声渐渐远去,铁门被重新关上,但没有上锁。
陈明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但依旧不敢大意。他小心翼翼地继续在狭窄、湿滑、充满危险锈蚀的管道内向前爬行。管道异常低矮,只能匍匐前进。膝盖和手肘不断摩擦着冰冷粗糙的管壁和尖锐的锈蚀凸起,传来阵阵刺痛。浓烈的铁锈味呛得他几乎窒息。管道内异常安静,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管壁的窸窣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爬行了大约二十多米,前方出现一个略微宽敞的岔口。岔口一侧的管壁似乎曾经有过维修,留下一些焊接痕迹和凸起的金属构件。按照地图,应该向左转。
就在陈明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准备转向左侧管道时,意外发生了!
他支撑身体的左手手掌,在黑暗中摸索管壁借力时,猛地按在了一个极其尖锐的物体上!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穿刺声!
剧痛瞬间从左手掌心炸开!如同被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
“呃啊!”陈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身体猛地一僵!
他颤抖着抬起左手,借着腰包探测器屏幕的微光看去——只见一根足有食指粗细、锈迹斑斑、顶端异常尖锐的废弃铁钉(很可能是当年维修留下的),从他的掌心正中央,完全贯穿而出!狰狞的锈迹混合着瞬间涌出的、暗红色的鲜血,在微光下显得格外恐怖!钉子的尖端甚至刺穿了他手掌下方的工装裤布料!
钻心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陈明!报告情况!你那边为什么有异常生物信号波动?!”马思哲压低却充满焦躁的声音,通过植入耳蜗的微型骨传导通讯器猛地响起!
陈明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冲破喉咙的惨叫。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没事……绊了一下……碰到……老鼠……”他不敢说出实情,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质疑。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用右手颤抖着抓住那根贯穿手掌的恐怖铁钉,猛地向外一拔!
“呃——!”一声闷哼!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可怕声响!鲜血如同小股喷泉般从掌心前后两个狰狞的血洞里涌出!瞬间染红了手掌和衣袖!
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他靠着冰冷的管壁,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金星乱冒。他颤抖着从腰包里掏出急救包,用牙齿撕开止血绷带和消毒棉,胡乱地、用力地按压在掌心前后两个血洞上!鲜血迅速浸透了绷带,剧痛让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快点!‘尘埃’!时间不多了!沙漏快他妈流干了!”马思哲催促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强烈的不耐烦。
陈明看着被鲜血迅速染红的绷带,又看看前方幽深未知的管道,一种冰冷的绝望混合着钻心的疼痛,几乎将他吞噬。但他知道,不能停。停下就是死。他咬着牙,用牙齿配合右手,将绷带死死勒紧,打了一个笨拙的死结。剧痛让他的左手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撕裂的神经。
他强撑着,用右手和膝盖继续支撑身体,拖着那只剧痛麻木的左手,如同一条受伤的爬虫,带着一路滴落的血点(被他用随身携带的吸水布勉强擦拭掩盖),艰难地、缓慢地继续向着黑暗深处爬去。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掌心撕裂般的剧痛和冷汗淋漓的虚脱感。额角的印记和掌心的新伤,如同双重烙印,灼烧着他的灵魂和肉体。
不知爬行了多久,忍受了多少次几乎昏厥的剧痛,陈明终于抵达了目标区域——核心服务器机房正下方的一个废弃管井。管井空间稍大,布满粗大的线缆和冷凝水管。头顶,隔着厚重的金属格栅,隐约能听到服务器机柜散热风扇低沉而密集的嗡鸣。
时间紧迫!沙漏的细沙所剩无几!
陈明背靠着冰冷的管壁,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左手掌心的绷带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变成了深褐色,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剧烈的抽痛,整只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汗水混合着管道里的污垢,在他脸上留下道道泥痕,硅胶面具的边缘都因汗水和摩擦而有些翘起。
他强打精神,用还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从腰包里取出方文提供的设备: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信号中继器,几根带有特殊接口的数据跳线,一个微型信号放大器,还有那块承载着“守夜人”病毒的加密U盘。
他需要在这里架设一个隐蔽的平行网络接入点,绕过省厅物理隔离的内网壁垒,将“守夜人”悄无声息地注入核心服务器。
借着微型头灯的光束,他仔细辨认着头顶金属格栅缝隙中露出的线缆标识。汗水不断流入眼睛,带来阵阵刺痛,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下,留下更脏的污迹。找到目标接口——一根标注着“备用监控数据回流”的冗余光纤。就是它!利用这根理论上废弃、但物理上仍与核心网络有微弱连接的线路作为跳板!
他小心翼翼地用绝缘胶带固定好信号中继器,将特制的数据跳线一端极其谨慎地、如同进行精密手术般,连接到那根光纤的备用接口上(接口很小,布满灰尘,他只能用右手手指艰难操作)。另一端连接微型信号放大器。然后将加密U盘插入中继器的指定端口。
“接入点……架设完成……”陈明的声音嘶哑微弱,通过骨传导通讯器报告。剧痛和失血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
“收到!‘幽灵’准备接管!启动‘守夜人’注入程序!”马思哲的声音立刻回应,带着一丝病态的亢奋。
陈明靠在冰冷的管壁上,闭上眼睛,试图积攒一点力气。任务似乎完成了最危险的部分?接下来只需要方文远程操作……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
骨传导通讯器里,突然传来方文那带着极度惊恐和扭曲变形的电子合成音:“不!……陷阱!……逻辑锁……反制……我们被……”
话音未落!
滋啦——!!!
一声极其刺耳、如同玻璃刮擦黑板般的巨大噪音,猛地从通讯器里爆发出来!瞬间刺穿了陈明的耳膜,让他头痛欲裂!通讯被强行切断!
紧接着,陈明腰包里的信号中继器突然疯狂闪烁起刺眼的红光!屏幕上一行猩红的警告疯狂跳动:【检测到反向追踪!物理地址锁定!自毁程序启动失败!连接已暴露!】
暴露了?!被反向追踪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陈明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墨染识破了!他早就知道!他一直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猫鼠游戏!而他们,是那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自以为聪明的老鼠!
“快跑!‘尘埃’!跑!!”通讯器里猛地炸开马思哲嘶声力竭、带着无尽惊恐和绝望的咆哮!声音扭曲变形,背景里夹杂着激烈的枪声、物品碎裂声和方文痛苦的闷哼!“他们知道你在哪了!快……”
通讯再次彻底中断!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忙音!
陈明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暴露了!位置暴露了!墨染知道了!追捕者马上就会像潮水般涌来!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失血和剧痛带来的虚弱感让他双腿发软,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
嗡——!
他口袋里的个人设备(一个经过多重加密、用于紧急联络的廉价一次性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在跳动。
陈明颤抖着,用沾满血污的右手,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一个冰冷、漠然、如同电子合成般毫无感情、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一切魔力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陈明的耳中。那声音,他曾在无数个黑暗的夜里,带着敬畏和渴望聆听过,此刻却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
“小尘埃……”
墨染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玩味和绝对掌控的冰冷。
“你藏身的‘泥潭’……味道如何?”
“游戏结束了。你的‘安全屋’坐标……很有趣。”
“准备好……”
“迎接真正的黑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