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雾如同一层湿漉漉的纱,裹挟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晚赤着脚,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疯狂奔跑。
锋利的石子和断裂的树枝划破了她的脚底,细密的刺痛感不断传来,可她浑然不觉。
恢复丹修复了她身体的撕裂伤,却无法抹去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屈辱。身后那间破败的茅草屋,是地狱入口,那个男人,是地狱里最可怕的恶鬼。
她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
【啧啧,宿主,你这逃命的姿势可真够狼狈的。】
系统声音凉薄讥诮,在她脑海炸响。
苏晚的脚步一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她咬紧牙关,没有理会,用尽全力继续向前冲。
【跑什么呢?任务不是都完成了?】
系统悠闲开口:【你现在是大夏王朝皇帝的女人,回皇城荣华富贵享不尽。多少女人求不来的福气,你倒好,避之如蛇蝎。】
“闭嘴!”
苏晚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嘶吼。她声音因奔跑破碎,压抑怒意在胸口炸开。
【哟,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恢复丹的效果不错。】
系统毫无波澜,语气平淡:【我只是陈述事实。你成功与气运之子结合,现在只需要等待十月怀胎,就能获得海量积分和奖励。你现在跑,是想带着龙种流落天涯?皇帝的儿子,可不是那么好藏的。】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停下脚步,扶着一棵粗糙的树干,剧烈喘息着。她低头看平坦小腹,那里可能已孕育她与那个疯子的孩子。
【警告:检测到宿主对任务核心产生排斥情绪。现重申任务机制:‘生子丹’效力为锁定受孕,成功率100%。经检测,宿主体内已成功孕育任务子嗣(编号0713-1),任务第一阶段完成。】
“怎么会……这么快?”这个念头如同一道冰冷的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让她瞬间僵住,连奔跑的本能都忘了,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她下意识低头,手掌覆上平坦小腹。
那里温热,与平日无异,她却感知到微小生命悄然扎根。
想到萧景延的脸,失控时猩红的眼,清醒后冰冷的杀意,苏晚骨缝里渗出寒意。
他会亲手将孩子从她身体剖出,连她一起碾成齑粉。画面清晰恐怖,苏晚身体剧烈颤抖。
“跑!”
她猛地回神,这念头以前所未有地强烈,占据全部思绪。
“必须跑快点!”她不顾脚底剧痛,拔腿狂奔,像被逼绝境的野兽,慌不择路冲进更深山林。
【宿主,我无法理解你的行为逻辑。】
系统声音准时响起,讥诮里多了程序化的困惑。
【受孕成功意味着任务阶段性完成,你的安全系数在理论上已经达到当前世界的最高值。作为龙种的母体,只要你暴露身份,昭武帝为了他第一个子嗣,必然会保全你的性命。】
“保全?”苏晚心中尖叫,声音因恐惧扭曲:“他会杀了我!他会连同这个孩子一起,把我们挫骨扬灰!”
【根据数据分析,这种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七。】
系统冷静反驳:【皇室子嗣的诞生,关乎国运与皇权传承。即便昭武帝对你有个人怨恨,在“江山社稷”这个更高权重的影响下,他也会选择保留子嗣。】
“你懂什么!”
苏晚在心中泣血嘶吼,“你只知道数据!你看到他眼里的杀意了吗?那不是对敌人的恨,是想把我连同我的骨头一起碾成粉末的毁灭欲!他不会把这个孩子当成传承,只会当成他被一个农女玷污的、此生最大的耻辱!他会亲手剖开我的肚子,毁掉这个证据!他就是一个疯子!”
【疯子?那只是他体内狂躁能量无法疏导的应激反应。而你,就是他的“药”。】
系统慢悠悠分析:【昨夜的数据表明,与你的结合能有效平复他的精神狂乱。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他现在找不到你,只会比以前更疯。】
系统的话语像淬毒的刀,扎进苏晚最恐惧的深处。
她跑得更快,身后晨雾都仿佛化作了萧景延那张阴沉的脸。
慌不择路间,崎岖的山路让她狠狠摔了一跤,手掌和膝盖磕在坚硬的碎石上,瞬间鲜血淋漓。
她看着留在青石板上的点点血迹,心脏猛地一缩,这血,就是催命的符咒!她挣扎着爬起来,想用脚底的泥土去蹭掉伤口,却只是徒劳,心中被更大的绝望淹没。
“嘶……”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挣扎着立刻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
【放弃吧,你跑不掉。】
系统声音冰冷无情:【杏花村出口已封锁。扫描显示,至少两队精锐卫士正地毯式搜索靠近,一炷香内,他们会发现你。】
苏晚心沉谷底。她靠大树后,拼命喘息,绝望如藤蔓缠绕心脏。跑不掉了吗?她环顾四周,山林寂静,雾气昭昭,处处都是藏身之所,又处处都无路可逃。
【警告:检测到宿主心率过速,肾上腺素水平异常,且留下血迹踪迹,被捕获概率上升至98%。此状态有极高风险导致任务目标(子嗣)流产。为保证任务资产安全,现启动紧急避险预案。】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打断了苏晚的绝望,【往西南方向走三百步,那里有个被藤蔓遮蔽的山洞,洞口狭小,可以暂时躲避搜查。】
“什么?”苏晚眼中迸发希冀。
【往西南方向走三百步,那里有个被藤蔓遮蔽的山洞,洞口狭小,可以暂时躲避搜查。】
苏晚一愣,立刻按系统指示看去。“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警惕问。
【别误会。】
系统声音恢复看戏凉薄:【我为保证任务子嗣存活率。你被抓回去前,我不希望你体力不支或失足摔下山崖,导致任务失败。很丢人。】
虽然话很难听,但这是她眼下唯一的生路。苏晚咬了咬牙,拖着受伤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系统所指的方向挪去。
果然,浓密灌木与垂落藤蔓后,她发现隐蔽洞口。洞口仅容一人侧身挤入,漆黑,散发潮湿泥土腥味。
她没有犹豫,立刻钻了进去。山洞不深,约七八米尽头。里面干燥阴冷,角落有堆不知名动物留下的干草。
苏晚瘫倒干草堆,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她蜷缩起身体,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将脸埋入其中。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抓紧时间睡一会。
另一边,青石镇的客栈里。
卫风已经用随身携带的伤药,为萧景延重新处理了胸前和手臂上的伤口。
那些被撕裂的旧伤,又添了新的抓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他单膝跪床边,垂头,如无生命石雕,周身气息紧绷到极点。
不知多久,床上昏迷的男人眼睫微动。萧景延的眼睫猛然一颤,并非缓缓醒来,而是像被从溺水的噩梦中硬生生拽出,双眼倏地睁开!
他感觉到体内那股常年盘踞的、灼烧灵魂的狂躁竟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空虚。
随即,背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这股痛楚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凤眸里没有刚醒的迷蒙,只有冰冷刺骨的清明,以及清明之下,那翻涌着滔天耻辱的血色记忆。
耻辱。疯狂。失控。还有那份,将他从深渊中拽回,又将他推入另一个深渊的,柔软与温热。
他转动眼珠,映入眼帘的是陌生而整洁的客栈陈设。
然而,他脑海里烙印的,却是那间破败茅屋的狼藉景象。
破碎的桌椅,散落的瓦片,还有那张承载了帝王此生最大不堪的硬木板床……记忆中的画面远比眼前的实景更加清晰,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灼烧着他的理智和尊严。
空气中,那股混杂着血腥与情欲的腥膻气息,依旧顽固地钻入他的鼻腔,一遍遍提醒着他昨夜发生的一切。他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人呢。”两字从干涩喉咙挤出,声音沙哑,带着冰封万物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