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子厂到出租屋的路，段云飞走得比往常更急。晚风卷着路边小吃摊的油烟味扑过来，烤串的焦香、麻辣烫的辛辣、包子铺的面香……这些平日里能勾得他肚子咕咕叫的味道，今天却只让他想起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新手任务：制作一份让1人认可的食物。】
王强那张嘲讽的脸又在眼前晃悠，紧接着是母亲在病床上虚弱的笑容。段云飞攥紧了口袋里皱巴巴的几块零钱，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他得赶紧回去，趁着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还没散。
出租屋在老旧居民楼的顶层，没有电梯。段云飞爬楼梯时，劣质球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惊得声控灯忽明忽暗。到了五楼，他掏钥匙的手都在抖，钥匙串上挂着的塑料小猪挂件（还是中学时同桌送的）晃得厉害。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油烟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是他在这个城市唯一的落脚点。墙壁被烟熏得发黄，墙角结着蛛网，唯一的窗户对着狭窄的天井，透进来的光线昏暗得像永远是阴天。屋里摆着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还有一张兼作餐桌和书桌的折叠桌，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段云飞的目光直接落在折叠桌旁的小电锅上。那是他花三十块钱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锅沿磕掉了一块，加热盘上积着厚厚的油垢，电源线外面的胶皮裂开了一道小口，每次用都得小心翼翼地避开。
他把帆布包往床上一扔，径直走到屋角那个半开的纸箱前——那是他的“厨房”。箱子里放着一小袋面粉（上周买的，还剩不到半袋），一小捆蔫巴巴的葱花（昨天菜市场收摊时捡的，用湿纸巾裹着勉强没烂），还有一个孤零零的鸡蛋（藏在面粉袋底下，是他打算留到母亲复查那天给自己加餐的）。
就这些了。
段云飞深吸一口气，把东西一一摆在折叠桌上。桌面坑坑洼洼的，他找了张旧报纸垫上，才敢把面粉袋放上去。
“葱花饼……”他喃喃自语，努力回忆着母亲做饼的样子。
小时候家里穷，逢年过节母亲才会做葱花饼。她总是先把面粉倒在瓦盆里，一边加水一边用筷子搅，嘴里念叨着“三光政策——盆光、面光、手光”。然后把面团放在案板上揉，擀面杖擀出薄薄的面皮，刷上一层油，撒上切碎的葱花和盐，卷起来再擀……
想着想着，段云飞的眼眶有点发热。他赶紧低下头，开始往碗里倒面粉。
“哗啦——”面粉倒多了，碗沿堆得像座小雪山。他想倒回去点，手一抖，洒了一桌子，白色的粉末落在报纸上，像落了层雪。
“该死。”他低骂一声，赶紧用手去拢，结果越弄越糟，指尖沾得全是面粉，连鼻尖上都蹭了一点。
好不容易把面粉归拢好，他拿起那个豁口的搪瓷杯（幸好没摔碎的那个），往面粉里加水。水倒少了，面粉结成一个个小疙瘩；再加点水，又稀得不成形。段云飞急得满头大汗，干脆直接下手揉。
面团硬得像块石头。
他使出浑身力气，胳膊肘都在抖，面团却还是硬邦邦的，根本揉不光滑。掌心被磨得生疼，额头上的汗滴进面粉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妈当年是怎么揉的……”他喘着粗气，手腕酸得快抬不起来。想起母亲揉面时轻松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里这块“顽石”，心里一阵发堵。
折腾了快十分钟，面团总算勉强成型，却离“三光”差了十万八千里——盆上沾着厚厚一层面，手上更是像戴了副白手套，连桌子上都蹭得到处都是。
段云飞顾不上收拾，赶紧拿出那捆蔫葱花。没有案板，他就把葱花放在一个干净的塑料袋上；没有菜刀，就用一把生锈的水果刀（还是从老家带来的）。
他学着母亲的样子切葱花，可水果刀太钝，葱花又蔫得没水分，切下去要么滑走，要么被压得稀烂。好不容易切完，看过去粗细不均，长的有手指长，短的碎成了末，还有好几根带着泥的根须没择干净。
“算了，就这样吧。”段云飞抹了把汗，把葱花往碗里一收，撒了点盐拌了拌。
接下来是擀面皮。他没有擀面杖，找了个空酒瓶（喝剩的二锅头瓶，洗干净了）代替。硬邦邦的面团根本擀不开，他只能一点点压，好不容易弄成个不规则的圆饼，边缘厚中间薄，像个歪歪扭扭的月亮。
刷油，撒葱花，卷起来……这些步骤看着简单，做起来却手忙脚乱。卷的时候力道没掌握好，面皮破了好几个洞，葱花从破口里漏出来，掉得满桌都是。
他咬着牙把卷好的面团切成小段，再用手压扁。原本应该是圆圆的小饼，被他捏得奇形怪状，有的像元宝，有的像饺子，还有一个干脆成了长方形。
“不管了，能熟就行。”段云飞把小电锅插上电，往锅底倒了点油。油是最便宜的散装菜籽油，倒出来时带着股生味，加热后油烟特别大。
电锅的指示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这是它的老毛病，温控失灵，火力时大时小。段云飞盯着锅底，等油稍微冒烟了，赶紧把“葱花饼”放进去。
“滋啦——”
油星子溅了出来，烫在他手背上，留下几个红印。段云飞疼得缩回手，却不敢离太远，生怕饼糊了。
第一面煎了没多久，边缘就开始发黑，可中间还是白的。他赶紧翻面，结果因为饼没捏牢，一翻就散了架，成了一滩碎面疙瘩，混着焦黑的葱花，看着就没胃口。
“妈的！”段云飞急得直跺脚，赶紧把碎饼扒拉出来，又放进第二个。
这次他学乖了，把火调小了点。可电锅像是跟他作对，刚调小没多久，火力突然变得异常旺盛，锅底瞬间冒烟，饼的一面直接糊成了炭黑色。
他手忙脚乱地抢救，结果越忙越乱。短短十几分钟，那几个奇形怪状的葱花饼，不是糊得发苦，就是半生不熟，还有一个干脆黏在锅底，刮都刮不下来。
最后，他把勉强能看的三个饼盛在盘子里——说是盘子，其实是一个掉了边的搪瓷碗。
这哪是葱花饼啊？
颜色深浅不一，有的焦黑，有的惨白；形状歪歪扭扭，边缘还沾着没刮干净的锅巴；凑近了闻，一股焦糊味盖过了葱花的香味，还夹杂着生面粉的味道。
段云飞拿起一个稍微好点的，犹豫了半天，还是咬了一口。
“咔嚓——”
外面焦得像炭，咬起来硌牙；里面却是硬的，带着生面粉的腥气；葱花没拌匀，有的地方咸得发苦，有的地方却没味道。
他嚼了两下，实在咽不下去，“呸”地吐了出来，连同手里的饼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三个饼，没一个能吃的。
段云飞瘫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洒满面粉的桌子，沾着油污的电锅，垃圾桶里的失败品，还有自己满是面粉和油垢的手……一股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刚才还憋着一股劲，觉得有系统帮忙，肯定能做出像样的葱花饼，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没用？连个葱花饼都做不好？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制作食物：葱花饼（失败品）。】
【完成度评估：60%。】
【评价：外形丑陋，火候失控，调味失衡，未达到“认可”标准。】
【奖励：无厨神币。】
段云飞苦笑一声，果然如此。
【叮！鉴于宿主完成首次烹饪尝试，商城新手区已开放。】
随着提示音，那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上面多了一个“商城”图标。他用意念点开，里面只有两个商品：
【初级刀工：售价5厨神币。效果：掌握基础切配技巧，提升食材处理效率与美观度。】
【基础面团发酵技巧：售价10厨神币。效果：学会面团基础发酵方法，使面食更松软可口。】
段云飞盯着那两个商品，心里五味杂陈。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他连最基本的刀工和发面都不会。可看着后面的价格，他又泄了气——他现在的厨神币余额是0。
【提示：厨神币可通过完成任务获得，商城商品将不定期更新。】
系统提示音消失后，面板也跟着隐去了。
段云飞坐在原地，看着桌上的狼藉，心里堵得厉害。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母亲的照片，老人家笑得满脸皱纹。
“妈，我一定能行的。”他低声说，像是在对母亲保证，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声音苍老而虚弱，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里发紧。段云飞走到窗边，推开那条掉漆的窗户缝往外看。
隔壁那间屋子的灯亮着，昏黄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出来。他知道，住那里的是个独居老奶奶，姓张。平时很少见到人，只偶尔在楼道里碰到过几次，老太太总是佝偻着背，咳嗽不停。
有一次他倒垃圾时，听到张奶奶跟收废品的抱怨：“年纪大了，没胃口，做什么都吃不下，一天到晚就喝点稀粥……”
当时他没在意，可现在，这句话却像种子一样落在他心里。
他回头看了看垃圾桶里的失败品，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那点面粉和葱花。
也许……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升起。
他重新坐回折叠桌前，开始收拾残局。虽然第一次失败了，但他没像刚才那样沮丧。系统商城里的那两个技能，像两盏灯，在他眼前亮了起来。
初级刀工，5厨神币。
基础面团发酵技巧，10厨神币。
他现在没有，但他可以挣。
至于怎么挣……
段云飞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那盏昏黄的灯光。
咳嗽声还在继续，一声接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