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秋雨终于告一段落，玄辉联邦大学被洗练一新的阳光笼罩，空气里弥漫着干燥泥土和草木的清爽气息。藤萝居107室却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和沮丧的叹息。
“呜…我的‘星纹稳定器’…核心回路又烧了…”周哲哭丧着脸，捧着一块表面焦黑、还冒着缕缕青烟的星纹铜盘，手指被烫得通红，厚厚的眼镜片后是浓重的黑眼圈。
他昨天在青藤坊淘到一块据说品质更好的星纹铜，兴奋地熬了个通宵试图升级之前的失败品，结果显而易见。
陈小乐捏着鼻子，用一根长柄镊子小心翼翼地把冒烟的残骸从周哲手里夹走，丢进一个特制的防火金属盒里：“哲哥！哲爷！算我求你了！下次升级核心能不能提前报备？再这么下去，咱宿舍迟早被你炸上天！我的直播设备可经不起折腾！”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桌上那台价值不菲的处理器。
幸亏昨天处理器被抢救的及时，并没有发生什么问题。
林墨正坐在窗边，对着阳光仔细擦拭一片静心兰的叶子，动作轻柔专注。叶片温润如玉，边缘的银线流转着柔和的光晕，仿佛完全不受宿舍里焦糊味的影响。
他头也没抬，声音平静：“《灵能金属基础处理手册》第七章，关于星纹铜的‘临界能量阈值’和‘热膨胀系数’，你昨晚是不是跳过了？”
周哲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懊悔：“啊？第七章…我…我以为那是理论推导，跟实操关系不大…”
“星纹铜内部能量纹路在高温下会产生微膨胀，超过临界点就会破坏原有符文结构，引发能量涡流和过载。”
林墨放下叶片，拿起记录板，在上面某个关于“能量涡流”的标注旁打了个小小的勾，“实践是检验理论的唯一标准。下次，先看手册，再动手。”
他的语气平淡，却像一盆冷水浇在周哲头上，让他彻底蔫了。
“好啦好啦！失败是成功他妈！”陈小乐努力活跃气氛，一把揽住周哲的肩膀，“走走走，上课去！今天的《基础灵能控制》可是公共大课，听说我们的新老师，叫秦放！风格跟严老师完全不一样！据说特有意思，还要搞实战练习！说不定能见识到各路神仙打架！比对着你这堆废铜烂铁强多了！”
提到新老师和实战练习，周哲的眼睛稍微亮了一下，技术宅对能量运用总是充满好奇。
林墨也合上记录板，将那片擦拭干净的静心兰叶片小心夹进板内。
老周、顾言、沈清漪关于“根基”与“土壤”的警示暂时被压下，眼前是更迫切的校园日常——一堂可能暴露他能力的公共课，以及一位未知的新老师。
巨大的环形灵能基础训练场内，阳光透过高耸的穹顶天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臭氧味，那是大型灵能设备待机时特有的气息。新生们聚集着，气氛比严老师上课时明显活跃了不少，带着对“新老师”的好奇。
一个身影懒洋洋地靠在讲台边缘。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穿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战术背心，露出精悍的小臂肌肉，下身是宽松的工装裤和厚底战靴。
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带着点青色的胡茬，眼神却异常锐利，像鹰隼般扫视着全场。他就是秦放，负责教授《基础灵能控制》——一门更侧重于能量外放、塑形与基础应用技巧的课程，与严老师侧重监测、感知和内敛控制的《基础灵能监测与冥想》截然不同。
“安静！”秦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议论。
他直起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点玩世不恭，“自我介绍一下，秦放。以前在边境混饭吃，跟各种异兽和不怎么讲道理的玩意儿打交道。
现在嘛，教教你们这群小崽子怎么把灵能玩出花样来，别光会考试，上了战场就成软脚虾！”
这开场白立刻吸引了所有学生的注意，尤其是战斗学院那帮好战分子，眼睛都亮了。
“灵能控制课，严老师教你们的是‘规矩’，是‘标准’，是‘内省’。”
秦放踱着步，语气随意却充满力量，“我呢，教你们的是‘实用’，是‘个性’，是‘外放’！灵能是什么？
是工具！是武器！是盾牌！更是你们身体和意志的延伸！每个人天生的属性倾向、精神力特质、性格习惯都不一样，凭什么要走一模一样的路？”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找到最适合你自己的路，把它走通，走精，你就是强者！”
他走到场地中央，那里悬浮着十几个标靶——由特殊吸能材料制成、表面刻着感应符文的金属圆盘，与严老师用的类似，但旁边多了一台更大的、连接着无数光缆的灵能分析仪。
“今天的练习很简单：用你们的方式，把灵能凝聚起来，外放，打中它！”
秦放用力拍了拍一个标靶，发出沉闷的回响，“分析仪会告诉你们，你的灵能是什么‘味儿’的，擅长干什么！是点射、是横扫、是爆裂、是侵蚀、是坚盾、还是滑溜得像泥鳅？甭管什么方式，能有效命中目标，就是好样的！开始吧，五人一组！”
这番话瞬间点燃了气氛。学生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林墨、陈小乐、周哲被分在同一组，还有战斗学院的赵猛和灵能研究学院的叶清（在严老师的课上一起进行过测试）。
“第一组，上！”秦放打了个响指。
赵猛第一个冲上去，气势十足。他低吼一声，右拳瞬间包裹在灼热的赤红色灵能中，如同燃烧的烙铁！他猛地一拳隔空轰出！
呼——！
一道凝练的赤红拳风呼啸而出，带着灼热的气浪，狠狠砸在标靶上！
砰！
标靶剧烈晃动，红光爆闪！分析仪光屏瞬间刷出数据：
【属性：火（爆裂） | 倾向：攻击（强攻型） | 特质：瞬间爆发力强，范围适中，持续性弱，精度：丙中（良好）】
“好！典型的攻坚手胚子！力量感十足！适合正面突破！”秦放大声点评道。
叶清第二个上场。她神情专注，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优雅而稳定的印诀，指尖凝聚出柔和的淡蓝色光芒，水流般的灵能环绕指尖，迅速被压缩、塑形，最终化作一根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水箭。她目光锁定靶心，指尖轻轻一点。
咻！
水箭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精准命中靶心！
噗！
标靶轻微晃动，蓝光柔和。光屏显示：
【属性：水（穿透/滋养） | 倾向：控制/精密（辅助/控场型） | 特质：精度极高，稳定性强，穿透力优，能量消耗低，强度：丁上（良好）】
“漂亮！控场和精密操作的好苗子！水系的渗透性和稳定性被你玩出来了！适合定点清除、能量引导！”秦放赞许地点头。
轮到陈小乐。他深吸一口气，学着赵猛的样子，脸憋得通红，双手在身前猛地一推！一团……嗯……土黄色、带着点石砾虚影、看起来就有点松散和不稳定的能量球晃晃悠悠地飘了出去。
啪！
能量球在距离标靶还有一米多的地方就后继乏力，散了架，化作一地光尘。
陈小乐：“……”
光屏无情地显示：【未命中】
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秦放也乐了，走过来拍了拍陈小乐的肩膀：“小子，别学人家猛男！你的‘味儿’不对！再试试？想想你最擅长什么？是躲闪？是挖坑？还是……扛揍？灵能是你自己的，得找最舒服、最能发挥你特点的方式！”
陈小乐挠挠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有点茫然。他的灵能似乎更偏向于…嗯…制造混乱或者…防御？
周哲上场了。他扶了扶眼镜，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凝聚灵能于体外，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巧的、符文闪烁的能量稳定器原型。他全神贯注地操作着，稳定器核心亮起稳定的蓝光，随着他精神力的引导，一道纤细、稳定、如同激光笔般的能量光束精准射出。
滋——！
光束稳稳命中标靶边缘。
光屏显示：
【属性：金（稳定/锐利） | 倾向：器械辅助/精密（技术支援型） | 特质：借助外物，稳定性卓越，精度良好，自身灵能输出效率与强度：丁下（合格）】
“有意思！”秦放眼睛一亮，凑近看了看周哲手中的小装置，“灵械师的路子！天生的装备大师！灵能是你的扳手和螺丝刀，不是你的拳头！好好琢磨怎么用好你的‘工具’，怎么设计、强化它们！未来的战场，需要你们这样的技术核心！”周哲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神亮了起来，仿佛找到了方向。
最后是林墨。
训练场内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灵植系，加上之前的存在感稀薄，大家都很好奇这个“小透明”能玩出什么花样。
林墨走到位置，表情平静无波。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伸出。没有赵猛那样声势浩大的灵能爆发，没有叶清精妙的手印，也没有周哲精巧的设备。他甚至没有刻意去凝聚什么耀眼的光芒。他只是平平无奇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标靶中心，指尖对着那个点，轻轻一点。
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自然得如同呼吸。
嗤！
一声细微到几乎被周围环境音掩盖的破空声！
众人只觉靶心位置的光线似乎极其短暂地、难以察觉地扭曲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砰！
标靶正中心，叶清留下的水箭痕迹旁边，一个极其微小的、光滑得如同镜面的凹痕悄然出现！标靶本身甚至没有晃动！只有感应符文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几乎不可见的淡青色微光！
光屏沉寂了两秒，仿佛系统在确认什么，然后猛地刷出一长串数据：
【属性：木（生机/渗透） | 倾向：控制/精密/隐匿（多面手/特殊型） | 特质：能量高度凝练压缩（异常值！），极致内敛，穿透性极强（破甲倾向！），精度：甲下（完美） | 控制力评价：卓越（系统提示：检测到异常高效能量压缩及路径引导，能量逸散率低于0.1%，建议复查）】
甲下！完美精度！
卓越的控制力评价！
异常压缩！破甲倾向！隐匿倾向！
低于0.1%的逸散率！系统提示复查！
训练场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微不可察的凹痕，又看看光屏上那一连串夸张的数据和醒目的“异常值”、“建议复查”提示，最后目光聚焦在那个依旧平静放下手指、仿佛只是掸了掸灰的灵植系新生身上。
“我勒个去……”陈小乐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赵猛脸上的得意彻底凝固，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挫败。叶清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死死盯着那个凹痕，仿佛在研究一道深奥的谜题。
周哲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惊奇，但似乎又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秦放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他一个箭步冲到标靶前，手指极其小心地触摸那个光滑的凹痕边缘，感受着那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穿透感，又猛地抬头看向分析仪后台更详细的数据流。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的猎鹰！
“木属性？生机？渗透？”秦放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强烈的兴奋和探究，“极致凝练…完美精度…破甲隐匿倾向…低于0.1%的逸散…这他娘的是把‘生机’玩成了‘寂灭’的手术刀啊！小子！”他猛地转向林墨，目光灼灼，仿佛要把他看穿，“你这‘根’，扎得够深够刁钻啊！灵植系？屈才了吧？战场上的尖刀小队就缺你这种能悄无声息给敌人‘开瓢’的角色！”
林墨面对秦放那几乎要把他穿透的目光，以及全场聚焦的视线，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平静的“意外”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穹顶的光芒，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底的微澜：“老师过奖了。可能…只是凑巧？或者标靶那个点的感应特别灵敏？我平时就是养养花，给静心兰浇水，没想过这些…”
他试图将话题引回“灵植”和“运气”，语气带着新生的无辜。
“凑巧？”秦放哈哈大笑，笑声洪亮，打破了场内的寂静，“能把‘凑巧’玩到系统报警‘异常’和‘建议复查’，能量逸散低到这种程度的，你是我秦放见过的头一个！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没有深究，但那充满兴趣和探究的眼神，比任何追问都更具压力。“行了，归队吧！记住这种感觉！保持住！灵植系怎么了？谁说养花的就不能是顶尖的‘园丁’？修剪起‘杂草’来，一样快准狠！”他意有所指地拍了拍林墨的肩膀，力道不小。
林墨微微欠身，平静地退回到队伍里，无视了周围那些探究、惊讶、羡慕、甚至带着点审视的目光。他能感觉到，秦放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好几秒。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的余光捕捉到训练场二层观察走廊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清漪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倚着栏杆，月白色的长裙在穹顶天窗投下的光柱中显得格外素雅。
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目光却并未落在文件上，而是穿透下方的喧嚣，平静地落在林墨身上。她的眼神依旧沉静，但林墨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中蕴含的探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都要沉。
她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仿佛秦放课堂上的这一幕，只是印证了她心中某个逐渐清晰的轮廓。
阳光在训练场光洁的地板上流淌，各种属性的灵能光芒在接下来的练习中此起彼伏，如同一个微缩的百花园，展现出玄辉新生们截然不同的“根系”与未来可能长成的“枝叶”。
而林墨那道极致凝练的淡青色印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虽小，却已在日常之下，漾开了无声的涟漪。
秦放的“手术刀”评价和沈清漪沉静的注视，如同两道无形的探照灯，让他努力维持的“普通”土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审视压力。
关于他“为何所在”的疑问，也随着那“甲下”的完美精度和低于0.1%的逸散率，变得更加难以回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