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简陋的硬板床硌得张杨浑身酸痛,窗外天色刚透出一丝灰白,他便猛地睁开眼。昨夜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王允府邸那朱漆大门和门后飘渺如仙的貂蝉身影。他一骨碌坐起,顾不上洗漱,趿拉着鞋就冲向后院伙房角落——那里并排放着他的“希望”,那四个盛着凝固皂块的粗陶盆。
清晨微寒的空气带着霜气,盆中物事在熹微晨光下显出真容:浅黄近乎灰白,表面坑洼不平,布满细小的草木灰颗粒和气孔,边缘甚至有些发暗开裂,活像几块被雨水泡糟了的土坷垃。张杨凑近,一股混杂着碱味、油脂凝固后的轻微哈喇味以及草木灰土腥气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远非他臆想中的清雅芬芳。
“嘶…” 张杨倒吸一口凉气,心凉了半截。‘这玩意儿…能叫香膏?说它是西域来的泥巴都有人信!’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其中一块。触感倒是硬实,但指尖传来一种粗糙的颗粒感,与“玉肌凝脂”四个字毫不沾边。
“从事,您…起了?” 李老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目光扫过那几盆“奇珍”,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赶紧低下头。
张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忐忑。‘穿越者光环!金手指!这玩意儿肯定有奇效!王允那老头懂什么科学!’ 他给自己打着气,指着其中一块边缘相对齐整些的皂块:“老七,去找把干净的小刀来!再弄点水,干净的布!找个小木匣子,要像样点的!”
一阵叮当乱响。张杨亲自操刀,屏住呼吸,像切割易碎的古董般,小心翼翼地沿着皂块边缘切削。凝固的皂体比他想象的更脆,刀锋过处,不断有细小的颗粒和碎屑簌簌掉落。好不容易切下拳头大小、勉强方正的一块,表面依旧粗糙不堪。他咬咬牙,又让李老七端来清水,用布沾湿,试图打磨抛光。
冰冷的清水浸湿粗布,用力擦在皂块表面。奇迹发生了!湿布划过之处,那粗糙灰黄的表面竟真的显露出一层湿润的光泽,触感也变得滑腻起来!虽然依旧带着碱味,但那股难闻的哈喇味似乎被水汽冲淡了些许。
“成了!有效!” 张杨眼睛一亮,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信心瞬间回笼。‘我就说嘛!实践出真知!肥皂遇水显神效!’ 他精神大振,不顾冷水刺骨,奋力打磨起来。在他的“精加工”下,这块肥皂总算脱胎换骨——虽然形状依旧不规则,颜色也不够纯净,但表面被磨得相对光滑,在晨光下竟也反射出一点温润的微光,勉强有了几分“膏”的模样。
“快!装匣!” 张杨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杰作”放入李老七寻来的一个普通松木小盒中,盒盖一合,隔绝了外界视线。那点微光和滑腻触感带来的心理安慰,足以让他忽略掉盒盖缝隙里逸散出的、若有若无的混合气味。
晋阳城在冬日的晨光中渐渐苏醒。街道上行人渐多,车马粼粼,各种声响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嘈杂。张杨换上自己最体面的一套深青色战袍,仔细束好皮革腰带,佩好环首刀。他努力挺直腰背,让自己看起来器宇轩昂。李老七捧着那个装着“玉肌凝脂膏”的松木盒,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脸上表情复杂,混合着对上官命令的忠诚执行和对即将发生事情的强烈不安。
越往城北,街道越发宽阔整洁,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少了污水秽物,两旁高墙深院林立,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或悬匾额,或雕瑞兽,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威严与贵气。行人也稀疏起来,偶有衣着华美的仆役或乘着牛车的贵人经过,皆目不斜视,步履从容。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城南的市井烟火,而是一种清冷的、带着松柏香和淡淡熏香的疏离感。
“张从事,前头…就是司徒王公府邸了。” 李老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进入禁地的紧张。他指了指前方。
张杨抬眼望去,心头一震。
好一座深宅大院!
乌沉沉的高墙仿佛没有尽头,向两侧延伸开去,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墙头覆盖着厚重的青黑色筒瓦,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正门极其宽阔,巨大的朱漆门扇紧闭着,门上的兽首铜环大如海碗,狰狞威严。门楣之上,一块巨大的乌木匾额高悬,上书四个斗大的鎏金篆字“司徒王寓”,笔力遒劲,气势磅礴。门前的青石板地被清扫得一尘不染,两头巨大的石狮踞坐两侧,鬃毛虬结,怒目圆睁,仿佛随时会扑下来噬人。
整座府邸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散发着无形的压力。门口不见人影,只有那对石狮冰冷的视线扫视着空旷的街道,更显得门庭森严,高不可攀。
‘我勒个去!这哪是司徒府,这是紫禁城午门吧?’ 张杨心中疯狂吐槽,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茶棚里听来的“门槛极高”、“武将吃闭门羹”的闲言碎语,此刻化作了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份墨迹未干、字迹歪扭的拜帖,手心竟有些微微出汗。
“走!” 他咬了咬牙,低声对李老七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来都来了,肥皂都做了,难道还能临阵脱逃?貂蝉还在里面等着被“拯救”呢!
两人走近那巨大的朱漆大门,距离石狮尚有十步之遥,紧闭的门扇旁,一扇仅容一人出入的漆黑小角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整洁青布棉袍、头戴小帽、约莫五十岁上下的门房慢悠悠踱了出来。此人身材干瘦,颧骨略高,两撇细长的八字胡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张杨和李老七,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居高临下的漠然。
“何人在府前逗留?可知此地乃是司徒王公府邸?” 门房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股长期在高门养成的倨傲腔调,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张杨定了定神,努力挤出最“职业化”的微笑,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姿态放得极低:“烦请通禀,并州武猛从事张杨,特来拜谒司徒王公,有要事禀告,并献上薄礼一份。” 他示意李老七捧上那个松木匣子。
那门房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落在张杨深青色的战袍和腰间的环首刀上,嘴角似乎撇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那种毫无表情的漠然。“武猛从事?张杨?” 他慢条斯理地重复着,像是在咀嚼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未曾听闻王公有召。将军请回吧。”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意味,仿佛在驱赶一只误入庭院的野狗。
张杨脸上的笑容一僵,心头火起。‘狗眼看人低!’ 他强压着怒气,保持着抱拳的姿态,声音提高了几分:“在下确有要事,关乎社稷安危,烦请老丈代为通禀一声!此乃在下一点心意,西域奇珍‘玉肌凝脂膏’,有洁肤润体、焕发神采之奇效,特献于王公,聊表敬慕!” 他再次强调那木盒里的“奇珍”。
听到“西域奇珍”、“玉肌凝脂膏”,那门房细长的眼睛终于动了动,目光落在了李老七捧着的松木匣子上。他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用审视古董般的眼神仔细端详着那普通的木盒,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片刻后,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讥诮弧度。
“哦?西域奇珍?” 门房拖长了调子,声音里透着一股浓重的怀疑,“将军可知,前几日太原温氏嫡脉郎君来访,奉上的乃是前朝蔡邕手书的《琴操》孤本,王公亦只托老奴回赠了一卷琴谱,并未亲见。”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向张杨,“将军此等‘薄礼’,还是留作自用吧。王公清贵,不尚奇巧淫技之物。府邸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去,莫要惊扰了贵人清静!” 最后一句,已带上了明显的呵斥意味,如同驱赶苍蝇。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张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股巨大的羞愤直冲头顶。他感觉自己像个在奢侈品店门口推销地摊货的小贩,被保安当众羞辱。李老七捧着匣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东西!老子这肥皂搁现代超市卖十块钱一块,那也是硬通货!比你们这破朝代用澡豆、猪胰子强一万倍!狗屁清贵,不识货!’ 张杨内心疯狂咆哮,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他捏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环首刀冰冷的刀柄硌着他的掌心,一股暴戾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真想一刀劈了这狗仗人势的老门子!
然而,石狮冰冷的视线,高墙森严的压迫感,还有那门房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一盆冷水,终究浇灭了他那点冲动的火星。这里是司徒府!是汉末顶级清流领袖的门庭!别说劈一个门房,就是在这里大声喧哗,都可能引来不可预料的麻烦。王允还没见到,貂蝉的影子还没摸着,不能坏了大计!
就在张杨内心天人交战,羞愤难当却又不得不强忍之际,异变陡生!
也许是张杨刚才情绪激动,动作幅度大了些;也许是李老七被门房呵斥得心神不宁,手抖得厉害;又或许,是那木匣本身不够严实……只听“啪嗒”一声脆响!
李老七捧着的那个松木匣子,盖子竟自己弹开了!匣子里那块被张杨寄予厚望、精心打磨过的浅黄色“玉肌凝脂膏”,在清晨的寒气中显得格外醒目。它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又或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羞辱,竟从敞开的匣子里骨碌碌滚了出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坠落的“奇珍”上。
它划出一道短促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噗”一声,正正砸在朱漆大门前那光洁如镜的青石板上!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
那块勉强成型的肥皂,哪里经得起这坚硬石板的撞击?瞬间四分五裂!最大的一块还勉强保持着主体,但边缘崩裂,碎成了好几块大小不一的残骸,更多的则是溅射开去的细碎颗粒和粉末!灰白泛黄的碎块散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像一滩打翻的、凝固了的劣质油脂,在冬日的晨光下,散发着黯淡而狼狈的光泽。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失去了木匣的束缚,猛地爆发开来!浓烈的碱味混杂着猪油凝固后特有的、隐隐的哈喇味,还有草木灰那股挥之不去的土腥气,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弥漫在司徒府邸森严的门前!
“唔…” 那一直保持着刻板漠然表情的老门房,猝不及防吸入一口这混合怪味,脸色骤变!他像是被毒气熏到一般,猛地后退一步,宽大的袍袖下意识地掩住口鼻,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嫌恶和……荒谬!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堆“奇珍”的残骸,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污秽不堪的东西。那表情,比看到一坨狗屎还要精彩十倍!
张杨和李老七彻底石化在当场!
张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片惨白,大脑一片空白。‘完了!全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疯狂回旋。精心策划的“肥皂外交”,伟大的“貂蝉拯救计划”,就在这清脆的碎裂声和刺鼻的怪味中,化为乌有!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李老七更是面无人色,捧着空匣子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耻辱感淹没了他。
这巨大的动静和骤然爆发的古怪气味,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司徒府邸门前那刻意维持的、冰冷的宁静。
“嗤…” 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如同导火索,率先从侧后方传来。张杨僵硬地转动脖子,眼角余光瞥见,不知何时,司徒府斜对面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邸门廊下,几个穿着体面、似是某家管事或清客模样的人正站在那里,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其中一人正掩着嘴,肩膀耸动,显然刚才那声嗤笑就是他发出的。他们看向张杨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看猴戏般的戏谑和幸灾乐祸。
紧接着,街道拐角处,几个原本缩在墙根下晒太阳、衣衫褴褛的闲汉也被惊动了。他们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目光贪婪地在地上那堆碎块和面如死灰的张杨、李老七身上来回逡巡。当看到那老门房掩鼻后退、一脸嫌恶的表情时,其中一个豁牙的闲汉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嘿嘿地笑出了声:“嘿!快瞧嘿!当官的给王司徒送宝贝,摔了一地…啧啧,这味儿…怕不是掏了哪家泔水缸吧?哈哈哈!” 粗鄙的嘲笑如同破锣,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可不嘛!瞧那当官的脸,白的跟纸糊的似的!”
“那盒子里的玩意儿是啥?看着像块烂胰子?”
“烂胰子也没这么大味儿啊!哈哈,这下可现大眼了!”
“哎哟,王司徒家的门槛儿,哪是那么好进的?也不撒泡尿照照…”
闲汉们肆无忌惮的议论和哄笑声越来越大,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在张杨的耳膜和心口。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所有的尊严和谋划,都在这哄笑声中碎了一地,比那肥皂还要彻底。
那老门房的脸色已经由震惊嫌恶转为彻底的阴沉和愤怒。司徒府门前,何时有过如此污秽狼藉、喧哗不堪的景象?这简直是对王公清誉的亵渎!他猛地放下掩鼻的袖子,指着地上那摊碎裂的“污秽之物”和张杨,声音因为极度的厌恶和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
“放肆!尔等粗鄙武夫,竟敢持此等腌臜秽物,污我司徒府门庭!惊扰贵人清静!来人!速速将此等污秽清理干净!将这狂悖之徒,给我轰走!滚!立刻滚!再敢靠近府门半步,休怪棍棒无情!”
随着他尖利的呵斥,那扇漆黑的角门内,应声冲出两个身材魁梧、手持水火棍的健壮家丁。他们显然也闻到了那股怪味,眉头紧锁,满脸嫌恶,二话不说,如狼似虎地扑向地上的肥皂碎块,用棍子粗暴地将它们扫向路边的阴沟。同时,两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死死盯住张杨和李老七,手中的棍棒微微抬起,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将军!快走!” 李老七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一把扯住如同木雕泥塑般的张杨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拖。巨大的恐惧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张杨被拽得一个踉跄,脚下绊到一块凸起的石板,差点摔倒。他茫然地、被动地被李老七拖着后退,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司徒府那两扇巨大的、冰冷的朱漆大门。门上的兽首铜环,在晨光中反射着冷漠的光。门后,是深不可测的庭院,是他渴望叩开的世界,也是他今日遭受奇耻大辱的源头。
那老门房刻薄的话语、闲汉们肆意的哄笑、家丁们粗暴的动作、还有鼻端那顽固不散的混合怪味……所有的声音和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感官,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耻”字,狠狠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滚!” 老门房最后一声尖利的呵斥,如同鞭子抽打在张杨背上。
他被李老七连拖带拽地逃离了司徒府门前那片仿佛带着无形火焰的青石板地。身后,是家丁们用棍棒将最后一点肥皂残渣扫入阴沟的悉索声,是老门房重重关上角门的“砰”然闷响,还有那些看客们尚未散尽的、带着余韵的哄笑声……
“武猛从事张杨给王司徒送礼,摔了一地怪味烂胰子,被门房骂得狗血淋头轰走啦!”
“嘿,听说了吗?城南驿馆熬猪油那怪人,原来是想巴结王司徒!”
“啧啧,一个边郡武夫,也想攀王公高枝?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那玩意儿臭的哟,把王司徒家门房都熏吐了!哈哈,这下可成了咱晋阳城头号笑话了!”
各种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虫,以惊人的速度在晋阳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深宅后院中疯狂滋生、蔓延。张杨的名字,以一种他绝不愿意的方式,瞬间“名动”晋阳。每一个字眼,都像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他那点残存的自尊。
晋阳城冰冷的冬日空气,裹挟着无尽的嘲笑和屈辱,如同实质的刀锋,切割着张杨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他脚步踉跄,被李老七半扶半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驿馆的路上。驿馆那扇破旧的门,此刻在他眼中,竟成了唯一能暂时隔绝这滔天羞辱的避难所。
李老七几乎是连拖带抱地把张杨弄进了驿馆那间狭窄的客房。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些若有若无的、针扎般的探究目光和窃窃私语,张杨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仿佛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土炕沿上。
他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捂着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种死寂般的沉默,沉重地压在小小的房间里。李老七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看着自家上官这副模样,心里又怕又急,更多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完了,上官的名声,还有他们这些亲兵的脸面,算是彻底丢尽了。以后在晋阳城,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市井喧嚣,提醒着这个世界的运转,与屋内这死寂的屈辱格格不入。
不知过了多久,捂着脸的张杨,喉咙里终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低呜咽。那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挫败、愤怒和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茫然。
“狗日的…肥皂…” 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从指缝里艰难地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