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地灵根窝在半坡青石缝里,须根缠了层黑泥,嫩白的根上鼓着些圆滚滚的疙瘩,顶头冒了点紫红芽子,瞧着跟刚从泥里拽出来的胖参似的。橙芝芝蹲在石缝前,指尖抠开周围碎石,指甲缝里嵌满泥屑,发间那撮赤尾羽随着呼吸轻轻颤。她摸出爷爷留下的小银锄,锄刃薄得像片玉兰花瓣,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往根茎周围剜,生怕碰断了那些细须子。

“可算找着你这宝贝了。”她对着地灵根小声念叨,另只手按在石缝边上,指节因为使劲泛着白。这东西金贵着呢,爷爷医书里写,三百年才长这么一截,补气血的力道比十副凝神汤还足。镰姐姐受了那么重的伤,正好用得上。

银锄“咔”地撬开最后那块硬土,橙芝芝抿着嘴屏了气,手指肚捏着根茎最粗的地方,一点一点往上拔。带起串泥珠的地灵根总算露了全貌,足有巴掌长,沉甸甸的,土腥气里混着点甜丝丝的草木香。她赶紧从竹篮里掏块软布,把地灵根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风刮坏了,这才松了口气,赤尾羽都翘了起来。

刚要起身,风里飘来阵哭喊声,细细嫩嫩的,像迷路的小娃子在抽噎,带着股委屈的颤音,听得人心里发紧。橙芝芝愣了愣,侧着耳朵听,声音是从左前方乱石堆那边来的,断断续续的,像被啥东西捂住了嘴。

“有人吗?”她扬声喊了句,尾音还带着点山里孩子特有的清亮。哭喊声停了停,跟着又响起来,比刚才更急,还夹着“呜呜”的哼唧。

这黑松林平时少有人来,哪来的小娃?橙芝芝皱起眉,竹篮往胳膊上一挎,攥紧怀里的龙鳞,顺着声音往乱石堆跑。她脚步轻,踩在枯叶上几乎没声,赤尾羽警惕地竖着,像根红色的小标杆。

越往乱石堆走,哭喊声越清楚,可仔细听着又有点怪,那声音里裹着点兽类的呜咽,不像纯粹的人声。橙芝芝绕到块一人高的灰岩石后,探出头悄悄看——乱石堆中间塌了片,几块磨盘大的石头斜斜压着,底下露出团黄白相间的毛团,正一抽一抽地动。

那是只幼崽,看着刚断奶没多久,体型像半大的土狗,浑身绒毛蓬蓬的,底色是奶油白,背上镶着圈圈焦糖色的斑纹,像谁泼了碗化了的蜜糖。最惹眼的是嘴角那对剑齿,还没长硬实,泛着半透明的奶白色,微微弯着,像两把小巧的月牙刀。这会儿它正歪着头,前爪不停地扒拉压在腿上的石块,发出“呜呜”的哭腔,眼睛肿得像两颗熟透的紫葡萄,湿漉漉的,顺着绒毛往下淌水。

“原来是只小虎崽。”橙芝芝松了口气,刚要走出去,突然反应过来——这幼崽刚才明明发出的是小娃的哭喊!她又缩回石头后,心“怦怦”跳,爷爷说过,会学人话的古兽要么是活了千年的老妖精,要么就是有啥奇遇,可眼前这小家伙看着懵懵懂懂的,连牙都没长齐呢。

压在幼崽腿上的石头突然往下滑了滑,幼崽发出声短促的尖叫,这次是实打实的人声:“疼……疼……”声音又脆又嫩,带着奶气,听得橙芝芝心头一揪。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猛地从石头后跳出来,手里攥着银锄:“小家伙别怕,我来帮你!”

幼崽吓了一跳,浑身绒毛“唰”地炸开,像团鼓起来的毛球,剑齿也呲了出来,可眼睛里还是怯生生的,看着她的眼神又怕又盼。“你……你是啥人?”它试着开口,话说得磕磕绊绊,像刚学说话的娃娃,舌头好像总打卷。

“我是来救你的。”橙芝芝蹲到石块边,试着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反倒震得幼崽“嘶”地吸了口凉气,右腿被压的地方渗出血珠,染红了底下的碎石。她赶紧停手,摸出竹篮里的药粉,是爷爷配的止血散,往幼崽腿边撒了点:“忍忍,我这就把石头挪开。”

少女深吸一口气,赤尾羽猛地展开,周身涌起股淡淡的赤芒——这是她橙氏一族的本事,能调动草木的力气。周围的藤蔓突然活了似的,顺着她的心意缠上石块,根根绷得笔直。橙芝芝咬着牙,双手按在石头上,玄气顺着胳膊往藤蔓里涌:“起!”

藤蔓“咯吱咯吱”地哼唧,石块被顶得往上挪了寸把,土渣子哗哗往下掉。幼崽趁机把腿往外抽,可还是被边缘刮到,疼得它眼泪直流,又开始喊:“麻麻……麻麻……”

“再加把劲!”橙芝芝额角渗出汗珠,赤尾羽都在发抖,藤蔓上的叶子一片片往下掉。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轰隆”一声,石块总算被掀到一边,滚进旁边的凹坑里。

幼崽的右腿解放出来,可小腿已经被压得青紫,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渗血。它疼得直哆嗦,却不敢再叫,只是用那双葡萄眼看着橙芝芝,尾巴尖蔫蔫地扫着地面,像根没气的红绸带。

橙芝芝赶紧把它抱起来,小家伙看着不大,抱在怀里倒挺沉,绒毛软乎乎的,带着股太阳晒过的暖香。她掏出干净的布条,蘸了点竹筒里的清水,轻轻擦去伤口周围的泥:“别怕,我给你包好就不疼了。”

幼崽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呼吸热乎乎的,带着点奶味。“你……你不抓我?”它小声问,声音里还有点发颤。

“抓你干啥?”橙芝芝一边往伤口上撒止血散,一边用布条仔细缠好,动作轻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娃娃,“你这怪小家伙,居然会说人话。你咋一个人在这儿?腿咋被石头压住了?”

幼崽的耳朵抖了抖,剑齿在她衣领上轻轻蹭了蹭:“我不知道……”它想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说,“跑……跑着跑着……石头就塌了……麻麻不见了……”说到最后,声音又带上了哭腔,眼泪打湿了橙芝芝的衣襟。

橙芝芝的心软得像团棉花。她摸了摸幼崽毛茸茸的脑袋,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好了,不哭了,我先带你回去,等找着你麻麻再说。”她把幼崽往怀里紧了紧,竹篮挎在肩上,转身就往山谷跑。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怀里的毛团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像揣着个暖乎乎的小太阳。

犹锦川正蹲在温泉边削木矛,手里的青冈木被削得尖尖的,木屑簌簌往下掉。他时不时往谷口望,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线。橙芝芝走了快两个时辰,天都擦黑了,咋还不回来?黑松林里多的是毒虫猛兽,万一……他不敢想下去,手里的刀削得更快,木矛尖都泛出了白茬,木屑飞得到处都是。

“傻川子!我回来啦!”

人还没到谷口,声音先飘了过来,赤尾羽在风里摆得欢实。犹锦川猛地站起来,木刀“当啷”掉在地上。他刚要迎上去,就看见橙芝芝怀里抱着个毛团,正一颠一颠地跑过来,赤尾羽在暮色里像团跳动的火苗。

“你可算回……”话说到一半卡住了,犹锦川盯着那团毛球,眼睛越睁越大,“芝芝你从哪儿弄来的?采药还带回来这么个小家伙?”

那幼崽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往橙芝芝怀里缩了缩,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犹锦川,剑齿尖在嘴唇外翘着,看着有点凶,却没什么威慑力。

橙芝芝把幼崽放在地上,小家伙腿还有点瘸,站不稳,晃了两下就坐下了,尾巴圈在爪子边。“路上捡的,被石头压住腿了。”她一边从竹篮里掏出裹着地灵根的软布,一边解释,“这是巴氏剑齿虎的幼崽,属剑齿虎亚科三大演化支里的锯齿虎族,和卡尔巴剑齿虎同属剑齿虎属的进步类群。”

犹锦川听得一头雾水,他对这些族属分类一窍不通,只关心另一件事。他蹲下来,用手指头戳了戳幼崽的绒毛,小家伙不满地“哼”了一声,居然是人声:“别碰……”

少年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它……它会说话?!”

“可不是嘛,我找到它的时候,它还在喊‘麻麻’呢。”橙芝芝把地灵根递给犹锦川,“你先拿去找个石臼捣成泥,我给它再换次药。”

犹锦川捧着软布,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幼崽,像见了鬼似的:“我记得镰姐姐跟我说过,古兽会人语、开人智,至少得六转到七转修为。可这小家伙明明就是普通古兽,我连它身上有半分玄气都没感觉到,别说一转了,咋可能会说话?”

幼崽听不懂他们在说啥,只是好奇地舔着自己包扎好的腿,舌头粉粉的,带着倒刺,把布条舔得湿漉漉的。它抬头看了看犹锦川,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那对奶白的剑齿:“你……你长得好黑……”

犹锦川的脸“腾”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他刚想反驳,橙芝芝赶紧拦住:“别跟个小家伙计较。它腿伤还没好,咱们先照顾它,等镰姐姐出来了,说不定她知道咋回事。”

接下来的三天,山谷里多了个小身影。幼崽恢复得挺快,第二天就能一瘸一拐地到处跑了,最爱追着犹锦川的影子咬,把少年的裤脚撕得全是毛边。犹锦川嘴上嫌它烦,却每天都去林子里打最肥的野兔,烤得香喷喷的喂它,看着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总会偷偷往上翘。

“既然要跟着咱们,总得有个名字。”第三天早上,犹锦川看着正抱着块烤野兔肉啃的幼崽,突然一拍大腿,“叫刀巴咋样?你看它这对牙,多像两把小刀子,配这名够威风!”

幼崽抬起头,嘴里还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刀……刀巴?”

橙芝芝“噗嗤”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幼崽的脑袋:“哪有叫这名的,多难听。我看叫小巴就挺好,又亲切又好记。”

“小巴!”幼崽像是听懂了,兴奋地摇起尾巴,把啃剩的骨头往橙芝芝手里塞,像是在讨好。

犹锦川撇撇嘴,却也没再反对。看着小家伙围着橙芝芝转圈圈,发出“咿咿呀呀”的欢喜声,他突然觉得这山谷好像没那么冷清了。温泉里偶尔传来镰珂的咳嗽声,玄龙纹的金光透过水汽映在岩壁上,像跳动的火焰,提醒着他们这里不是长久之地,可此刻的安宁,却让人舍不得打破。

第三天傍晚,温泉里的白汽突然淡了下去,水面泛起圈圈金纹,像有太阳沉在了池底。犹锦川正给小巴梳背上的绒毛,小家伙舒服得直哼哼,听到水声突然竖起耳朵,尾巴“啪嗒啪嗒”拍着地面。

“好像有动静。”橙芝芝站起身,赤尾羽绷得笔直,往温泉口望。

水面“哗啦”一声,镰珂从水里站了起来,玄龙纹在她周身转着圈,金芒比之前亮多了,像披了件流动的金甲。她腰间的伤口已经结痂,呈淡粉色,之前的黑紫毒气没了踪影,只是脸色还有点苍白,嘴唇却有了血色。断霜镰斜背在身后,刀鞘上的冰纹在暮色里闪着寒光。

“镰姐姐!”

“师傅!”

两人同时喊出声,像两只归巢的小鸟,一左一右扑过去。犹锦川跑得急,差点被地上的藤蔓绊倒,小巴也跟着蹦跶起来,瘸着腿跟在后面,喉咙里发出“嗷嗷”的兴奋声。

镰珂刚踏上池边的石头,还没来得及擦干身上的水,就被两个孩子围住了。她低头看着他们,嘴角勾出点浅淡的笑意,伸手摸了摸橙芝芝的头,又拍了拍犹锦川的肩膀:“让你们担心了。”

“师傅你的伤好了吗?”橙芝芝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两颗亮旺旺的星。

“好多了。”镰珂活动了下胳膊,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蚀骨散的毒已经逼出来了,就是元气还得慢慢补。”她的目光落在脚边,小巴正踮着脚尖,伸着鼻子往她身上凑,毛茸茸的脑袋快碰到她的裤腿了。

“身上好……湿湿的!”小巴仰起脸,对着镰珂眨巴眼睛,剑齿在嘴边晃悠。

镰珂挑了挑眉,这才仔细打量脚边的小家伙。奶油白的绒毛,焦糖色的斑纹,还有那对标志性的剑齿,分明是巴氏剑齿虎的幼崽。可当它开口说话时,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玄龙纹在指尖轻轻跳了跳。

“这是?”她看向橙芝芝,声音里带着询问。

橙芝芝赶紧把三天前的事说了一遍,从听到哭声找到幼崽,到它会说人话的怪事,连小家伙咋被石头压住,咋喊着找麻麻,都讲得清清楚楚。犹锦川在一旁补充:“我们查了半天,它身上一点玄气都没有,连一转修为都算不上,可偏偏能说人语,实在太怪了。”

镰珂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小巴背上的斑纹,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往她手心蹭了蹭。她的指尖微凉,带着刚从温泉里出来的湿气,眼神却变得深了,像在琢磨啥难题。

“在这大自然里,没有哪个古兽天生就会人语。”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就算是古兽族里天赋好的,也得修到六转以上,才能开智通人言。”

小巴听不懂这些,只是觉得眼前这个金衣姐姐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跟温泉的暖意不一样,像是晒了一整天的太阳,它忍不住把脑袋搁在了镰珂的膝盖上。

镰珂看着它懵懂的样子,指尖顿了顿:“这小家伙会说人话,却不通人事,更没有相应的修为,只有一种可能——它误食了化灵果。”

“化灵果?”犹锦川和橙芝芝异口同声地问。

“那是种奇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长在玄气浓的悬崖峭壁上。”镰珂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峦,像是透过暮色看到了啥,“果子熟了会散出婴儿啼哭似的香气,引鸟兽来吃。吃了它的生灵,能提前开灵智,学会人语,可要是修为不够,就只能停在模仿的阶段,没法真正通晓事理。”

她轻轻捏了捏小巴的耳朵,小家伙“嗷呜”了一声,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肚皮。“只是这化灵果太少了,连我都只在古籍里见过记载,这小家伙能遇上,倒是奇遇。”

橙芝芝恍然大悟,伸手戳了戳小巴的肚皮:“原来你是吃了好东西呀,怪不得这么厉害。”

犹锦川却皱起眉:“可它说跟麻麻走散了,还被石头压住,会不会跟那些血煞有关?”

镰珂站起身,拿起岸边的外衣披上,动作利落,只是系腰带时稍微顿了顿,显然还是有点虚。“不好说。”她望着小巴,“小家伙,你还记得你麻麻在哪吗?你们是咋分开的?”

小巴正抱着橙芝芝的手啃,听到这话,动作停了下来,葡萄眼里慢慢蒙上水汽:“麻麻……麻麻被好多龙人追……”它的话还是说不利索,尾巴尖耷拉着,“我们……掉下来……醒来……麻麻就没了……”

“龙人?”镰珂的眼神沉了下去,玄龙纹在她袖口闪了闪,“你能带我们去你们掉下来的地方吗?”

小巴用力点头,从橙芝芝怀里跳下来,瘸着腿往谷外跑,跑两步又回头看看,生怕他们跟不上:“这边……这边走!”

天擦黑了,像有人往天上泼墨,一点一点把林子给盖严实了。镰珂走在最前面,断霜镰握在手里,金芒在刀身转着,照亮了身前的路。犹锦川和橙芝芝跟在后面,小巴跑一会儿停一会儿,时不时用鼻子嗅嗅地面,发出“呜呜”的低吟。

“慢点跑,你的腿还没好利索。”橙芝芝追上它,把它抱起来,小家伙很乖地搂住她的脖子,耳朵警惕地竖着,听着周围的动静。

山路越来越陡,两旁的树稀了,露出光秃秃的岩壁,上面全是裂缝,像老人脸上的皱纹。风从裂缝里钻出来,发出“呜呜”的怪响,听得人心里发毛。

“就在前面了。”小巴突然指着左前方的一道山沟,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几人顺着它指的方向看,那道山沟深不见底,边缘的岩石松松垮垮,还挂着些撕碎的焦糖色皮毛,在风里轻轻晃。镰珂示意他们停下,自己先走到沟边,断霜镰往地上一顿,金芒顺着地面漫开,照亮了沟底的景象。

沟底积着层厚厚的枯叶,中央有一摊早已发黑的血迹,面积足有桌面那么大,边缘的枯叶被浸透,硬邦邦地翘着,像块巨大的黑痂。血迹旁边散落着几根断裂的兽骨,上面还留着啃咬的痕迹,看着很吓人。

“麻麻……”小巴从橙芝芝怀里挣扎着跳下来,一瘸一拐地跑到血迹边,用鼻子不停地嗅,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滴在黑血上,晕开小小的湿痕,“麻麻……你在哪……”

橙芝芝赶紧跑过去把它抱起来,小家伙在她怀里拼命挣扎,发出凄厉的哭喊声,剑齿把她的衣襟都咬破了一个口:“我要麻麻……我要麻麻……”

犹锦川蹲在血迹边,手指轻轻碰了碰,血已经干透,硬得像块壳。“这血是新鲜的,最多不超过三天。”他指着血迹边缘的脚印,“你看,这儿有好多乱脚印,有大有小,还有不少蹄印,像是打过架。”

那些脚印深浅不一,有的是穿靴子的人脚印,有的是兽类的蹄印,还有些带着利爪的印记,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把地面踩得坑坑洼洼。最显眼的是几个巨大的爪印,足有巴掌大,深深陷进泥土里,边缘还沾着点黑血,显然是小巴母亲留下的。

镰珂走到岩壁边,伸手摸了摸上面的抓痕,痕迹很深,边缘的岩石都被抠了下来。“从抓痕来看,母虎当时应该是想往上爬,却被人拦住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些脚印里有龙人族的气息,还有……佣兵团的味道。”

“佣兵团?”橙芝芝抱着哭累了的小巴,不解地问,“他们抓母虎干啥?”

“巴氏剑齿虎的皮毛和骨头都是好东西,尤其是成年母虎,玄气足,能炼上好丹药或法器。”镰珂的目光扫过那摊血迹,“看这情形,母虎应该是为了护着幼崽,故意引开了追兵,自己却没能脱身。”

犹锦川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那些人也太不是东西了,连带着幼崽的母虎都不放过!”

“龙人和佣兵团咋会在一起?”橙芝芝皱着眉,“他们不是向来不对付吗?”

镰珂没有回答,只是走到那摊血迹旁,弯下腰,从枯叶里捡起一缕绒毛。那绒毛比小巴的长,焦糖色里带着点金芒,显然是成年母虎的。“这上面有迷药的味道。”她放在鼻尖闻了闻,“母虎当时应该是中了招,不然以它的本事,就算打不过,想跑还是能行的。”

小巴在橙芝芝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那缕绒毛,突然又开始挣扎:“麻麻的……是麻麻的……”

镰珂把绒毛递给它,小家伙立刻用爪子紧紧抱住,贴在脸上蹭着,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我们得找到母虎。”镰珂站起身,目光坚定,“不管是龙人还是佣兵团,敢在龙脊关附近放肆,就得付出代价。”她看了看怀里的小巴,又看了看犹锦川和橙芝芝,“接下来的路可能会很危险,你们……”

“我们跟你一起去!”犹锦川立刻开口,声音响亮,“刀巴……不,小巴是我们带回来的,我们不能不管它的麻麻!”

橙芝芝也用力点头,怀里的小巴似乎听懂了,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感激声。

镰珂看着两个孩子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股暖意。她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断霜镰在手里转了个圈,金芒劈开了暮色:“好,那就让我们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动锯齿虎族的主意。”

夜风穿过山沟,带着血腥味和草木的清香,吹动了三人一虎的衣角和绒毛。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几声兽吼,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警告。但他们的脚步没有停,跟着那摊发黑的血迹,朝着未知的黑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