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
刚从井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主要是那沉铁木扫帚死沉)把“救命稻草”冲洗干净,回来就一头扎进了“废墟清理”的苦海。断裂的房梁,沉重的青砖,碎裂的琉璃瓦……每搬动一块,都感觉刚接上的骨头在吱嘎作响,肌肉在悲鸣抗议。汗水早就浸透了那身粗布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黏腻腻的难受。灰尘混合着汗水,在他脸上、脖子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泥膜”,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刚从考古坑里爬出来的兵马俑。
“呼哧…呼哧…”林风拄着一根充当临时拐杖的断木,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眼前只清理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小山”,内心一片灰暗。这工作量,堪比愚公移山!关键是,老板苏砚大爷就稳如泰山地坐在他那张老圈椅里,慢悠悠地翻着一本破得掉渣的古籍,偶尔抬眼瞥一下他的进度,眼神平淡得像在看蚂蚁搬家,连句“加油”都欠奉。
“万恶的资本家!剥削!赤裸裸的剥削!”林风在心里疯狂吐槽,手上却不敢停,认命地弯下腰,龇牙咧嘴地去搬另一块半人高的青砖。“修仙界…果然…也逃脱不了…打工人的…宿命…”他悲愤地想着。
就在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把那块该死的青砖挪动了一寸,憋得脸红脖子粗,眼看就要闪了老腰的瞬间——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沛然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
这威压并非刻意释放,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天然碾压。如同深海巨兽浮出海面,仅仅是它存在本身,就足以让浅水鱼虾窒息!万象斋内,所有细微的尘埃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按在地板上,死寂无声。空气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铅块。货架上那些蒙尘的“破烂”们,竟有几件发出了极其微弱、仿佛被惊醒般的嗡鸣!
林风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像是被万吨巨锤狠狠砸中!那股搬砖憋着的气瞬间岔了道,喉咙里“呃”的一声,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以一个极其标准的五体投地式,结结实实地趴在了那堆他刚刚努力清理出来的、相对“干净”的地面上。脸直接埋进了厚厚的灰尘里。
“咳咳咳…呕…”林风被灰尘呛得死去活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到了极点。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完犊子了!哪个不开眼的大佬要拆店?!老板救命啊!我工伤算谁的?!
伴随着这股让人窒息的威压,万象斋那扇本就摇摇欲坠、被林风砸穿后又顽强挺立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开。
一个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身赤金滚边的玄色锦袍,袍服上绣着暗金色的火焰云纹,随着他的步伐,那些云纹仿佛真的在缓缓流动,散发着灼热而内敛的灵光。他面容威严,须发皆白,却根根晶莹,如同银丝,一双眼睛开阖间似有雷霆电光闪过,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力量。仅仅是站在那里,整个破败的万象斋似乎都因为他而“蓬荜生辉”起来,连屋顶那个大洞漏下的天光,都仿佛被他身上的光芒夺去了色彩。
他目光一扫,无视了满地的狼藉和那个趴在灰尘里、造型独特的“人体扫地机”,径直落在了柜台后安然端坐的苏砚身上。威严的脸上瞬间冰雪消融,露出了一个极其熟稔、甚至带着几分亲近和恭敬的笑容。
“苏老弟!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货架上的灰尘又扑簌簌落下不少,语气却热络得像是在招呼隔壁老友,“老哥我这次,可是遇上天大的麻烦了!非得你这双慧眼不可啊!” 来人正是赤霄宗宗主,烈阳真人,刚入渡劫期不久,跺跺脚能让整个云州修仙界抖三抖的巨擘级人物。
苏砚这才慢条斯理地合上手中的古籍,仿佛刚才那股差点压死林风的威压只是拂面清风。他抬眼看向烈阳真人,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烈阳道兄,恭喜渡劫功成。何事如此急切?” 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吃了没”。
烈阳真人几步走到柜台前,大手一挥,一个尺许长、通体由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匣子出现在柜台上。玉匣表面光华流转,布满了玄奥复杂的禁制符文,一看就不是凡品。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禁制,打开玉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刚出生的婴儿。
匣内,并非丹药,而是一卷残破不堪、颜色焦黄、仿佛随时会化作飞灰的古老兽皮卷轴。卷轴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焦黑痕迹,像是被烈火燎过,又像是被岁月无情侵蚀。一股极其精纯却又带着狂暴破碎气息的丹蕴从卷轴中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万象斋内所有的陈旧气味。
“唉!”烈阳真人重重叹了口气,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老弟啊,你可一定要救救老哥!这是我宗开山祖师传下的‘九转赤阳丹’丹方!仅存的三份之一!前些日子宗门丹塔地火不稳,出了点岔子,这宝贝…差点就毁了啊!”他指着卷轴上一大片焦黑模糊、字迹完全消失的区域,痛心疾首,“缺失了最关键的核心火炼法诀!没了这部分,这九品丹方,就真成废纸了!我赤霄宗…愧对祖师啊!” 堂堂渡劫期大佬,此刻的语气委屈得像个弄丢了作业本的小学生。
苏砚的目光落在那卷残破的丹方上,眼神依旧古井无波,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极其随意地捻起卷轴一角,凑近了些仔细端详那焦黑的痕迹,动作随意得像是在看一张旧报纸。他甚至还用手指轻轻搓了搓那焦痕的边缘。
烈阳真人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苏砚一个不小心,把这“祖师爷的棺材本”给搓没了。
“地脉阴煞之气反冲,引动丹方内蕴的至阳赤火失衡,相互湮灭所致。”苏砚只看了几息,便放下了卷轴,语气平淡地给出了诊断,精准得像台X光机,“伤及本源,寻常手段无法复原。”
烈阳真人一听,心都凉了半截,脸上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垮塌:“那…那岂不是……”
“能修。”苏砚打断了他的哀嚎,两个字干脆利落。
烈阳真人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绝望切换到狂喜,如同坐了一趟垂直过山车:“当真?!老弟!我就知道!这世上就没有你苏砚修不好的东西!需要什么材料?天星砂?万年温玉髓?还是太阳真火精粹?只要你开口,老哥我砸锅卖铁也给你弄来!” 渡劫大佬的豪气瞬间侧漏。
“不用。”苏砚摇摇头,目光却转向了……地上。
烈阳真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第一次真正注意到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形物体”。
林风正趁着两个大佬说话的功夫,努力把自己从“五体投地”的姿势调整为稍微不那么丢人的“咸鱼翻身”。他一边悄悄挪动身体,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大佬你们聊你们的!我就是个卑微的扫地工!
结果,四道目光(苏砚的平淡,烈阳真人的探究)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林风身体瞬间僵住,感觉自己像被聚光灯打中的蟑螂,头皮发麻。他脸上还糊着厚厚的灰尘和汗水混合物,只露出一双写满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眼睛。
“呃…两位大佬…您们聊…我…我继续打扫…”林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降低存在感。
烈阳真人上下打量着林风,渡劫期大佬的神念何等敏锐?虽然林风身上毫无灵气波动,资质更是平庸得如同路边的石子,但能出现在苏砚这“万象斋”里,还在这“废墟”中“辛勤劳作”的凡人……本身就透着不寻常!尤其是苏砚刚才的目光,似乎还特意指向了他?
难道……这其貌不扬的小子,身上有什么连自己都看不透的玄机?是苏老弟新收的弟子?还是……某种特殊的“材料”?烈阳真人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起来,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苏老弟,这位小友是……?”烈阳真人饶有兴致地问,语气温和了不少,试图释放一点“和蔼可亲”的信号。
“新来的伙计。林风。”苏砚言简意赅。
“伙计?”烈阳真人更感兴趣了。能让苏砚收留的伙计?他越看林风,越觉得这小子虽然资质惨不忍睹,但能在渡劫期威压下没直接晕死(虽然趴下了),也算有点……嗯,耐压性?而且苏老弟刚才说修丹方不用珍贵材料,难道关键在这小子身上?某种特殊的血脉?或者体质?
“咳,小友,”烈阳真人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加慈祥(虽然效果有点像大灰狼看小白兔),“老夫烈阳真人,忝为赤霄宗宗主。观小友筋骨……呃,甚是清奇!虽眼下修为未显,但能入苏老弟法眼,必有过人之处!不知小友可愿随老夫回赤霄宗?老夫亲自收你为关门弟子!灵丹妙药,神功秘法,顶级洞府,应有尽有!保你十年筑基,百年金丹,前途不可限量!” 他抛出了自认为对一个凡人小子而言,绝对是无法抗拒的惊天诱惑!毕竟,这可是渡劫期大佬的亲口许诺!多少人挤破头都求不来的仙缘!
林风趴在地上,听着烈阳真人那充满诱惑力的“招生简章”,小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几下。十年筑基?百年金丹?听起来好牛啊!顶级宗门!渡劫大佬当师父!这简直是主角待遇啊!金手指终于到账了?
然而,就在他热血上涌,差点脱口而出“我愿意”的前一秒,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坐在圈椅里的苏砚。
苏老板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正慢悠悠地拿起旁边小炉上的紫砂壶,给自己续了杯茶。那姿态,悠闲得仿佛烈阳真人刚才不是在挖他墙角,而是在问他“豆腐脑是甜是咸”。
一个念头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林风心头刚燃起的小火苗:
一个能让渡劫期大佬都恭敬地叫“老弟”、还眼巴巴捧着自家“祖师棺材本”来求救的凡人老板……
一个随手就能拿出“生肌续骨丹”这种神药、还拥有“沉铁木扫帚”这种专门清理“烂骨头苔藓”的奇葩装备的凡人老板……
一个面对渡劫期威压,连头发丝都不带乱的凡人老板……
这大腿!这大腿粗得简直能捅破天了好吗!赤霄宗宗主?渡劫期大佬?听起来是牛逼!但跟眼前这位深不可测、连大佬都要低头求教的苏老板比起来……
林风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本网络小说的经典桥段:真正牛逼的大佬都是游戏人间的扫地僧!跟着这种大佬混,虽然起点可能低点(比如当清洁工),但上限绝对高到离谱啊!而且,自己还欠着老板一个屋顶呢!现在跑路?万一老板觉得自己不讲信用,记仇了怎么办?渡劫大佬都要求他办事,他要是想捏死自己……
林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前途?仙缘?那都是虚的!抱紧眼前这条超级粗的金大腿,活下去,才是硬道理!打工还债怎么了?给这种级别的大佬打工,不丢人!这叫战略眼光!
想到这里,林风脸上瞬间堆满了“赤胆忠心”的表情,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动作依旧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对着烈阳真人深深一鞠躬(主要是疼得直不起腰),语气无比真诚、甚至带着点悲壮地说道:
“多谢宗主大人厚爱!晚辈……晚辈感激涕零!”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但是!晚辈不能走!”
“哦?”烈阳真人一愣,显然没料到会被拒绝,而且拒绝得这么干脆。
林风挺直腰板(疼得抽气),指着自己身后那片狼藉,尤其是那个还在热情通风的大洞,一脸“忠义两难全”的沉痛表情:
“您看!晚辈鲁莽,砸坏了苏先生的屋顶!毁了苏先生的生意!欠下了巨额的债务!”他声音洪亮,字字泣血(主要是疼的),“晚辈虽然资质愚钝,但也知道做人要讲诚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在还清苏先生的债务之前,晚辈哪儿也不去!必须留下来!打工!还债!把屋顶修好!把店铺打扫干净!否则,晚辈良心难安!道心难稳!就算去了赤霄宗,也必成心魔啊!” 他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仿佛不还清这个屋顶,他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魂飞魄散。
烈阳真人:“……” 他看了看那个破洞,又看了看一脸“忠肝义胆”的林风,再看了看旁边依旧淡定喝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苏砚,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打工?还债?修屋顶?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他难道看不出跟着自己这个渡劫期大佬,比在这破店里当苦力强一万倍?
苏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皮终于抬了起来,深邃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清晰的审视和……难以言喻的兴味,落在了林风那张沾满灰尘、却写满“忠心耿耿”的脸上。
这小子……拒绝的理由,还真是清新脱俗,角度刁钻啊。
烈阳真人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小友,这债务……”
“道兄,”苏砚放下茶杯,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他说的,倒也没错。欠债还钱,天理昭彰。况且,”他目光扫过林风,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这‘工’,打得还算凑合。暂时,走不了。”
“呃……”烈阳真人彻底无语了。苏砚都开口了,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要跟这位深不可测的“老弟”抢一个……清洁工?他再次看向林风的眼神,充满了复杂。这小子,莫不是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苏老弟如此……“看重”?
“罢了罢了!”烈阳真人无奈地摆摆手,放弃了挖墙脚的念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正事,“那苏老弟,这丹方……”
“材料自备。”苏砚重新拿起那卷残破丹方,指尖在焦黑的区域上方虚虚划过,仿佛在勾勒着某种无形的轨迹,“三日后,来取。”
“好!好!好!”烈阳真人大喜过望,连说了三个好字,仿佛生怕苏砚反悔,“需要什么材料,老弟你尽管列单子!老哥我这就去准备!”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玉匣,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临走前,烈阳真人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在努力挺直腰板、维持“忠仆”人设的林风,眼神复杂难明。他对着苏砚拱了拱手:“苏老弟,那老哥我先告辞了!三日后,定当备齐材料登门!” 说完,玄色锦袍一拂,身影化作一道灼热的流光,瞬间消失在门口,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消散无踪。
万象斋内,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呃,狼藉和安静。
林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冷汗都快把衣服湿透了。刚才那波操作,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他偷偷瞄向苏砚,发现老板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新玩具,又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蒙尘的古董。
“老…老板?”林风被看得心里发毛,赶紧表忠心,“我…我这就继续搬砖!保证三天…不!两天!就把这破洞补上!” 他生怕老板觉得自己刚才是在演戏。
苏砚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注入杯中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铺里格外清晰。
过了半晌,就在林风以为老板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苏砚那带着独特韵律的、被时光打磨过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丝极其微妙的……戏谑?
“屋顶的债,可以慢慢还。”
“现在,去把那个角落,”苏砚抬手指了指刚才清理“九幽噬魂藤苔藓”的墙角,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污渍,“再擦三遍。”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记得加糖”:
“用你刚才擦汗的那块布。”
林风:“……”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块已经看不出原色、沾满了灰尘、汗水和不明污渍的破抹布。
再想想刚才那烂骨头的苔藓残留物……
林风的脸,瞬间绿了。
老板!您这清洁标准……是不是有点过于硬核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修仙界打工人的地狱模式”。
苏砚轻飘飘一句“慢慢还”,落在林风身上就是一座座沉甸甸的“债务山”。清理废墟只是开胃小菜。那沉铁木扫帚,林风现在看到就手抖——它成了他的专属工具,专门用来对付店里那些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暗藏杀机的“垃圾”。
比如墙角那盆长得像多肉、叶片却泛着诡异金属光泽的“铁线蕨”。苏砚轻描淡写:“叶片边缘锋利,能轻易割断精铁。浇水时,用后院的‘无根水’,离远点,用长柄勺泼。别被溅到。” 林风战战兢兢地去浇水,结果手一抖,一滴水珠偏离轨道落在旁边一个布满铜绿的青铜小鼎上。瞬间,“嗤啦”一声白烟冒起,那看起来坚固无比的青铜鼎,硬是被腐蚀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坑洞!吓得林风差点当场尿裤子。苏砚只是瞥了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记账。”
又比如整理货架最底层那些积了厚厚灰尘、散发着霉味的“古籍残卷”。林风刚拿起一本封面都烂没了的册子,就感觉指尖一麻,一股阴寒之气瞬间顺着手臂往上窜,冻得他半边身子都僵了!苏砚的声音适时响起:“哦,那是《玄阴鬼录》的残页,沾了点怨气。去后院晒半个时辰太阳,晒的时候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嗯,或者随便什么你觉得能壮胆的词。” 林风抱着那本“邪书”,在后院晒得汗流浃背,一边晒一边在心里疯狂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感觉自己的思想境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
最离谱的是擦窗户。万象斋的窗户纸早就烂光了,只剩下布满灰尘和油腻污垢的窗棂。林风吭哧吭哧擦了半天,效果甚微。苏砚丢给他一块黑乎乎、油腻腻、散发着怪味的“抹布”:“用这个,沾点水。” 林风半信半疑地一试,那污垢竟然一擦就掉!他正惊喜,苏砚又补充:“那是‘噬垢兽’的胃囊皮,处理过。别舔,会拉肚子拉到脱形。” 林风看着手里这块“生化抹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至于那个被砸穿的大洞?苏砚压根没提让人来修。林风每天搬砖清理废墟之余,还得爬上爬下,在苏砚的“指点”下(“左边那块琉璃瓦角度不对,再调三寸。”“榫卯松了,用墙角那根‘阴槐木’的楔子钉紧,对,就是那根看着像烧火棍的。”),用那些清理出来的、奇奇怪怪的材料(包括几块疑似骨头的白色“石料”)进行着极其缓慢且充满技术难度的修补工作。好几次林风站在摇摇欲坠的梯子上,看着脚下仿佛深渊的地面,都在想:摔死和被毒死,哪个更痛快一点?
三天时间,在林风感觉自己快被榨干成一条咸鱼干时,眨眼就过去了。
这天清晨,林风正龇牙咧嘴地用那把沉重的沉铁木扫帚,跟一片顽强附着在门槛缝隙里的、会发出微弱“嘤嘤”声的青色苔藓作斗争(苏砚说这叫“泣魂苔”,声音听多了会做噩梦),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
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灼热威压再次降临!不过这次似乎收敛了许多,至少林风只是腿软了一下,没再表演五体投地。
烈阳真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赤霄宗核心弟子服饰、气息浑厚的青年。两人各自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半人高、通体漆黑、表面铭刻着复杂符文、不断向外散发着丝丝寒气的金属箱子。那箱子似乎极其沉重,饶是这两个修为至少金丹期的弟子,也走得额头见汗,脚步沉重。
“苏老弟!材料齐了!一件不少!”烈阳真人大嗓门依旧,但脸上带着一丝急切和忐忑,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柜台后的苏砚,仿佛苏砚才是他的定海神针。他身后的两个弟子更是目不斜视,连大气都不敢喘,显然对这位能让宗主如此恭敬的“凡人”充满了敬畏。
苏砚放下手里一本封面画着扭曲符文的兽皮书(林风怀疑那是本菜谱),目光扫过那两个寒气森森的金属箱子,微微颔首:“嗯。”
烈阳真人连忙示意弟子将箱子放下。沉重的箱子落地,发出闷响,地面似乎都震动了一下。箱子表面符文流转,寒气更盛,连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老弟,你看……”烈阳真人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苏砚,一副“全指望你了”的表情。
苏砚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那两个箱子前。他伸出一根手指,随意地在其中一个箱子的符文锁扣上点了几下。动作快得林风根本没看清,只听“咔哒”几声轻响,那看似复杂无比的符文锁扣竟然自行解开了!
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硫磺、金属熔炼和某种奇异草木燃烧的味道,伴随着滚滚热浪,瞬间从箱子里涌了出来!箱内红光闪烁,隐约可见各种形态奇异、散发着惊人能量波动的矿石、结晶、液体……林风只是远远瞥了一眼,就感觉眼睛被刺得生疼,皮肤也传来灼烧感,吓得他赶紧低下头。
苏砚却面不改色,仿佛那只是刚出炉的烤红薯。他探手进去,极其随意地抓了几样东西出来——一块拳头大小、内部仿佛有岩浆流动的赤红晶石;一截通体焦黑、却散发着浓郁生机和草木清香的树枝;还有一小瓶粘稠如胶、闪烁着点点金芒的液体。
“万年地火精粹,雷击涅槃木心髓,太阳金乌涎……嗯,凑合。”苏砚掂量了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菜市场买来的萝卜。
烈阳真人听到“凑合”二字,嘴角抽了抽,这些可都是他赤霄宗压箱底的宝贝!寻常修士得其一都是天大的机缘!但在苏砚嘴里,也就值个“凑合”。不过此刻他也顾不上心疼了,只盼着丹方能复原。
苏砚拿着这几样足以让元婴修士打破头的材料,转身走向柜台。他没有像林风想象中那样拿出什么光华四射的炼器炉鼎或者符笔法宝,反而……走向了角落那个堆满杂物的破烂工具堆?
在烈阳真人和两个赤霄宗弟子目瞪口呆、林风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中,苏砚从那堆破烂里翻出了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一把边缘有些卷刃的……生铁菜刀?还有一根磨得光滑溜圆的……擀面杖?!
林风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老板!您这是要……现场烹饪?煎炒烹炸修复丹方?!
烈阳真人也是一脸懵逼,但基于对苏砚的盲目信任(或者说被坑多了),他强忍着没问出口,只是紧张地盯着。
只见苏砚将那几样价值连城的材料一股脑丢进豁了口的粗陶碗里,动作粗鲁得像在拌猪食。然后拿起那把生铁菜刀,对着碗里的东西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乱剁!哐哐哐!火星四溅!那坚硬的万年地火精粹在菜刀下竟然像豆腐一样被切碎!
剁得差不多了,他又拿起那瓶“太阳金乌涎”,像是倒酱油一样随意地淋了上去。嗤啦——!碗里瞬间腾起一股混合着七彩霞光和焦糊味的浓烟!苏砚面不改色,拿起擀面杖就开始在碗里搅拌、碾压!动作娴熟得如同在和面!
林风看得眼皮直跳,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也跟着那擀面杖在碗里被反复碾压。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了!修仙界顶级材料的处理方式,竟是如此朴实无华且充满烟火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肋骨,感觉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
烈阳真人和他的两个弟子更是看得心惊肉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可是万年地火精粹!太阳金乌涎啊!就这么用菜刀剁?用擀面杖捣?暴殄天物啊!但看着苏砚那副理所当然、专注“和面”的样子,他们愣是没敢吱声。
捣鼓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碗里的东西变成了一滩粘稠无比、闪烁着红、金、黑三色诡异光芒、还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糊糊”。那味道……难以形容,像是烧熔的金属混合着烤焦的木头和某种腥甜的液体,极其冲鼻。
苏砚似乎很满意,放下擀面杖。他拿起那张残破的焦黄丹方,又走到墙角那个堆满杂物的工具堆旁。这次,他翻出来的东西更离谱——一根锈迹斑斑、顶端磨得极其尖锐的……大号缝衣针?还有一小团灰扑扑、看起来像是用某种兽毛搓成的线?
林风、烈阳真人:“???” 这是要……缝衣服?
只见苏砚用那根大号缝衣针,极其小心地蘸取了一点碗里那粘稠诡异的“三色糊糊”,然后……对准丹方上那片焦黑模糊、字迹全无的区域,一针扎了下去!动作精准而稳定!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灼烧灵魂的声响传来。那针尖上的“糊糊”接触到焦黑兽皮的瞬间,竟然如同活物般渗透了进去!那片焦黑区域,以针尖为中心,极其缓慢地晕开了一小片极其微弱的、仿佛新肉生长般的淡金色光泽!而那根锈迹斑斑的缝衣针,尖端竟然在接触的瞬间变得通红,发出“滋滋”的声音,仿佛随时会融化!
苏砚却毫不在意,手腕极其稳定地移动着,一针,又一针。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他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精密的刺绣,又像是在修复一件脆弱无比的瓷器。每一次落针,那片焦黑区域就多出一小片淡金色的、如同脉络般延伸的痕迹。
整个万象斋内鸦雀无声。只有针尖刺破兽皮的轻微嗤嗤声,以及碗里“糊糊”偶尔冒泡的咕嘟声。烈阳真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砚的手,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比他当年渡天劫时还要紧张万分!那两个金丹弟子更是看得如痴如醉,虽然完全看不懂门道,但本能地感觉到那简单的针线动作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玄奥。
林风也看得呆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苏砚“工作”时的状态。那专注的眼神,那稳定到可怕的手,那举重若轻、化腐朽为神奇的姿态……这哪是凡人?这分明是隐藏在破烂小店里的绝世高人!他越发肯定自己抱紧大腿的决定英明神武!
时间一点点流逝。苏砚的额头也罕见地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让林风大为震惊,老板居然也会出汗?!),显然这看似简单的“针线活”消耗极大。他手中的缝衣针尖端已经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通体透亮,散发着恐怖的高温。那团灰扑扑的线,也在每一次穿过“糊糊”和兽皮时,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红色。
终于,当最后一针落下,苏砚手腕轻轻一抖,将那根已经变得通红扭曲、仿佛随时会断裂的缝衣针从兽皮上提起。那片原本焦黑模糊的区域,此刻已经被一片细密复杂、闪烁着淡金与赤红双色流光的奇异“脉络”完全覆盖!这些脉络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着勃勃生机,与丹方其他部分的古老沧桑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圆融、浩大的丹蕴瞬间从修复好的区域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店铺,甚至隐隐有霞光在兽皮表面流转!
成了!
烈阳真人激动得浑身颤抖,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颤抖地想要去捧那丹方,却又怕自己的气息惊扰了这刚刚修复的“神物”,手停在半空,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好!神乎其技!苏老弟!神乎其技啊!” 他老泪纵横,看着那片修复如初、甚至更添神韵的区域,仿佛看到了赤霄宗未来的希望。
苏砚随手将那根扭曲报废的缝衣针丢进角落的废物篓,用那块油腻的“噬垢兽”抹布擦了擦手(林风看得一阵恶寒),才将那卷丹方递还给烈阳真人,语气依旧平淡:“幸不辱命。三日内,莫要引动地火,让其自行温养。”
“是!是!老哥记下了!”烈阳真人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接过丹方,仔细检查,越看越是激动欣喜。他看向苏砚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感激和更深沉的敬畏。这修复手段,简直闻所未闻!用凡物调和顶级灵材,以近乎“女红”之法修复丹道本源……苏砚的境界,早已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他珍而重之地将丹方收回玉匣,布下重重禁制,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解决了一桩天大心事,烈阳真人的心情大好,目光再次落到了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林风身上。
经过刚才那震撼的一幕,烈阳真人看林风的眼神更加不同了。这小子能在苏砚手下“打工”,还干着那些看起来就极其危险的活计……绝对不简单!说不定就是苏老弟培养的某种特殊人才!之前自己用宗门资源诱惑他,格局小了!
“咳,林小友,”烈阳真人的笑容更加和煦,带着一种“我看好你”的长辈姿态,“这几日在此‘历练’,感觉如何啊?苏老弟这里……嗯,环境是清苦了些,但想必能学到不少真东西吧?”
林风看着烈阳真人那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心里疯狂吐槽:历练?清苦?大佬您管这叫清苦?这叫玩命好吧!学东西?学怎么用菜刀剁天材地宝?还是学怎么用缝衣针缝丹方?这玩意儿是正常人能学的吗?!
但他脸上却挤出一个无比“崇敬”的笑容:“回宗主,苏先生这里……博大精深!晚辈每日都感觉……呃,受益匪浅!虽然工作辛苦点,但为了还债!为了报恩!晚辈心甘情愿!” 他特意把“还债”和“报恩”咬得很重,眼神瞟向苏砚,观察老板的反应。
苏砚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干净的布(林风怀疑那也是某种妖兽皮)擦拭着那把卷了刃的生铁菜刀,仿佛没听见。
烈阳真人捋着银须,满意地点点头:“嗯,知恩图报,心性坚韧,不错!既然小友决心在此‘深造’,老夫也就不强求了。”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地上那两个寒气森森的金属箱子,“只是……这修复丹方所用的材料,还剩了不少边角料。这些‘寒髓精金’打造的箱子,以及里面残留的些许‘万年玄冰魄’寒气,对老夫而言已无大用,弃之可惜……”
他看向林风,笑容带着一丝“送你场机缘”的意味:“老夫观小友筋骨……呃,似乎还需淬炼(主要是太弱鸡了)。这寒髓精金箱,坚固无比,能隔绝灵气,也算不错的储物容器。里面的玄冰寒气,更是淬炼肉身、打磨意志的上佳之物。不如……就送给小友,权当老夫的一点心意,也算是……结个善缘?小友闲暇时,可以进去‘体验’一二,感受一下这天地极寒之力,对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林风:“!!!”
送…送给我?!
看着那两个散发着森然寒气、仿佛连灵魂都能冻僵的金属箱子,林风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进去“体验”一下?感受天地极寒之力?大佬!您确定这是结善缘,不是送我进冰棺?!
他刚想开口婉拒这“要命”的礼物,烈阳真人却已经哈哈一笑,对着苏砚拱了拱手:“苏老弟,那老哥我就先回去了!宗门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小友,好好‘体验’!哈哈哈!” 话音未落,他大袖一挥,带着两个同样憋着笑的弟子,化作三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只留下那两个寒气四溢的金属箱子,以及箱子旁边,石化当场、一脸生无可恋的林风。
万象斋内,寒气弥漫,温度骤降。
林风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苏砚,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求助:“老…老板…这……”
苏砚已经擦干净了菜刀,将其随手丢回工具堆。他走到那两个箱子前,伸脚随意地踢了踢其中一个。箱子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表面的符文似乎黯淡了一些,但寒气依旧逼人。
“寒髓精金?万年玄冰魄残留?”苏砚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杂质太多,寒气也散了七八成,聊胜于无。”
他目光落在林风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上,嘴角似乎又向上弯了那么一丝丝,极其微小。
“既然送你了,就是你的。”
他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语气平淡地布置了林风今日的“新工作”:
“搬去后院,找个角落放着。以后……清理完那些带毒带阴气的东西,或者搬完砖累了,可以进去‘凉快凉快’。”
“记住,”苏砚补充道,转身走向他的老圈椅,“进去前,把身上弄干净点。别把里面的寒气弄脏了。”
林风看着那两个散发着死亡寒气的箱子,又看了看老板那云淡风轻的背影,再想想自己那“资质平平、经脉淤塞”的凡俗之体……
打工还债修仙路,不仅要防毒、防邪、防老板的恶趣味……现在还得防冻?!
他感觉自己未来的“员工福利”,充满了冰火两重天的“惊喜”。林风大帝的传说,怕不是要从“史上最惨清洁工”开始谱写?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痛的胳膊腿,准备去迎接他新的“修炼道具”——冰窖体验馆VIP终身会员卡。